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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推理为王


菁妃果然驳道:“臣妾听闻谢小姐下午消失了半日,膳食所遍寻不见,还劳烦礼部和兵部都派出了不少的人手去寻呢。且不说她做了些什么,就是这添乱的能耐也不一般。”

        这是记恨她给他儿子添乱。谢从安心中了然,静静听着。

        “怎么会有此等事。这是谁的安排,为何不报?”

        皇帝的嗓音沉了下来,席间的热闹顿时低了几分,连姬子的舞姿都失了轻盈,略显滞涩。

        谢从安一想到方才诈谢珩时他的紧张,心烦顿起,只想抱头回去睡觉。

        “礼部的谢给事和巡逻卫的李小旗都带人去寻了。谢小姐也是刚被寻回便应诏至此。”

        这又是谁在说话?听声音不大熟。

        谢从安才想偷看,就听皇帝又道:“夏大人也知晓此事?”

        夏大人又是哪个?

        谢从安跟着一愣。

        夏枢盟虽在去往湖心岛的半路上被唤了回来。仍想着要趁机撇个干净,莫得罪菁妃为上,于是便故意接过了话来。

        谢从安对这位的行事风格略有耳闻,但是此时忒乏,只能记起两件:一爱听戏,二怕麻烦。也是个实在的妙人。

        身为主事,晋王已硬着头皮将泠泉干涸的前情后事回禀一番,说到关键处,便巧妙的将捉人一节糊弄过了,话里意思是谢从安自己贪玩才偷跑进去。

        皇家福地出了异样,皇帝自然不大高兴,听了这些话又去责备谢从安不知轻重。

        谢从安委屈道:“此事的确是臣女不该。当时只想着出去偷个懒,随意看看就回,哪知刚到林口便不由分说被抓了过去。那湖心岛上的石壁狭窄,里头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恐怖的很。从安自是不愿去的,无奈当时被刀逼着,不听话就恐怕会没命。”

        侯府千金被人以性命威胁,此事还发生在皇帝身畔,可算得上是件大大的丑闻了。

        筵席间终于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望向谢从安这处。诸位王子公主皆敛了神色,臣子们更是肃穆以待,连良王眉眼间的笑意都微微凝结。无人注意到郑和宜一直垂着眼帘,默默对着面前的酒盏。

        虽然早已知道不会有人为自己出头,可当真面对这事实,谢从安还是实实在在的有些想哭。

        她用力压住眼泪道:“还好我命大,虽说遍体鳞伤……总算是找到了泉眼……”她边说边去偷瞧座上几位的脸色,摆出仍在害怕的怯懦,“那里头是汪深潭,冰凉刺骨,的确有干涸的迹象;洞中还有怪风,响起来便窃似人语;也会忽然冒出一股子泉水来。只可惜实在太黑了,什么也看不真切……或许等狩猎结束,再命人进去好生查探一番,也能知道干涸的缘故。”

        皇帝已经露出了倦意,挥了挥袖道:“明日就让乌衣卫过去瞧瞧。”

        忽然捕捉到太子面上一丝微妙,谢从安快速扫过周遭众人,发觉几个的表情都耐人寻味,再看一眼,确认凤清亦不在此处,便拿捏着提议:“虽说此事蹊跷,但好歹臣女进去过了,明日也能引个路……”

        皇帝手扶金案,抬起额头看向她,“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难得全身而退,还要再跟着去掺和什么。”

        谢从安忽然觉得皇帝这是话中有话。可惜还未多想,这主子已经起身离席,众人便也都跟着散了。

        多日的辛苦没了回报,晋王一口饮尽杯中,愤然离席。良王却从座上翩翩然踱了下来,从不离身的玉箫一下一下敲在掌心,他走近谢从安道:“谢小姐辛苦,明日不如就在帐中好生休息。”

        玉箫在她的肩头轻轻敲了敲。谢从安对上那明晃晃的虚伪客气,吐不出一个字来。

        boss发话,她当然要认怂才对。更别提他顶着这张俊脸,又对她用了这般和善关切的语气。

        “殿下说的极是。今日这一番好是折腾,臣女早就乏了。明日还是好好休整,膳食所毕竟还需要我嘛。”她干笑两声,一个哈欠适时出现,更为言辞添几分佐证。

        得了boss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她忙僵着唇角抹了把眼泪,用找郑和宜的借口匆匆退下。心头的重重疑云就在这些慌乱莫测中渐渐淡去。

        她困乏太过,口中上一秒还念叨着要寻郑和宜,脚下已不知不觉的回了营帐。再一睁眼时,天色已然大亮。

        谢从安坐起身揉了揉眼,发现昨日所受的封赏都已经收拾好了。她趿鞋子下床唤人梳洗,半晌也无人来应。想来是因自己总要睡到日上三竿,又不许婢女贴身侍奉,这些人便都懈怠了。

        她索性自己动手,潦草了事。梳头时忽然反应过一件事来。

        在洞中藏匿宝石的人,目的应当是想要人发现这个地方。

        晋王负责围猎,若想让人注意到那石洞,有各种办法可以达成目的,不必如此迂回。而且昨晚他被寻了麻烦正是不爽,藏不住心思的模样与心机深沉的设计之人相差太远。倒是太子和几个臣子的面色古怪,瞧着是不大乐意让乌衣卫进洞。

        皇帝既然警告她不要掺和;看来此次内情,他老人家是知道点什么。

        可若这是太子安排的,他昨晚又为何不借机说破?

        这样排查一遍,难道安排藏匿宝石的是给了她二次警告的良王殿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谢从安不知发了多久的呆,醒过来时发现镜中自己左右耳坠带乱了色,忽然从坐上站了起来。

        晋王昨夜曾经说过,他带着宜哥哥,整日在祭台那处费心费力,所以才忽略了湖心岛和泠泉干涸之事。若是他有另作安排抓走韩玉的精神,实不该让长宁湖那里出这般岔子吧?

        他为了这次围猎当真是十分用心,因着宜哥哥的关系,她也清楚的很。

        所以抓走韩玉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真的还要两说。可是若不是他,谁还会对韩玉这个人动手呢?

        谢从安倒吸了口气,她竟然忘记了与菁妃狼狈为奸的那位良王。

        凤清常常跟在他身边左右晃荡,可是身为乌衣卫统领的他也多时未曾出见,这样的身份应该是陪伴圣驾的,可是自从昨天分别之后就未再见过,不知人是被指派去了哪里?

        说来也怪,太子帐中亦未见到李璟。她也是昨夜才知道金吾卫将他调去做了个小旗。可他昨夜领着一队巡逻卫出现在湖心岛上,似是去寻自己的……还是,他身上另有太子的密令?

        难道是让他去隐藏石洞吗?还是要杀她灭口?

        不对,李璟有问过她洞中状况如何,样子像与这两点都无关啊。

        谢从安仔细回忆了山上见到的谢珩和拦轿问话的李璟,心中忽然有种预感,这次规模盛大的围猎只恐是谁设的圈套,那个湖心小岛上,似乎有重要安排。

        她出账溜达了几步,发觉外头的守卫少了许多。晨露微凉,心中的忐忑也渐渐放大,总让她觉得哪里不妥,抓了人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什么名堂。

        早膳才毕,膳食所还未到最忙的时候,不过提前备着些点心,等到晚宴再做操持。

        她心中焦急却理不出头绪,在各处帐篷之间逛了几回,总算想起了那件极为重要的未完之事:韩玉丢了。

        思前想后,还不如直接找郑和宜问个清楚。谢从安拎起一篮子做好的点心匆匆而往,不料竟也扑了个空。

        她对着这空空荡荡一个熟人也寻不见的营地更添了恐慌,感觉是昨日被逼近溶洞的噩梦还未醒,还有更可怕的事情跟在后头。

        她索性趁着太阳,坐在郑和宜的大帐门前掰着手指算了算时辰。

        或许是大家都因祭祀去了猎场?

        所以不是丢了一个韩玉,而是很多人都不见了吗?

        思及此处,她的胸口忽然猛烈跳了起来。

        是有人算准了调派,趁机抓了韩玉走?

        她登时坐立难安,起身四处翻找起来,终于在一处熟悉的大帐之外,见着了个认识的人。

        李璟抱臂站着,从头到脚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才刚一靠近便被对方察觉,扫来飞箭似的一眼。

        谢从安陪笑,“我来寻人的。”见他神色忽然变得更怒,忙解释道:“我找宜哥哥。”

        听到郑和宜的名字,李璟瞬间收了怒意,却闭上了眼睛,不再理她。

        注意到他眼下两片青紫,隐隐露出些疲惫之色。谢从安怪道昨晚这人在湖心岛干了什么。

        就是一夜不睡把山炸了也是手下做事,不至于把他给累成这样吧。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大帐,忽然高声骄横道:“都说了我找宜哥哥,你好歹也应我一声。长了嘴巴不说话,却总爱用鼻子对人哼哼,也不知是身上有疾还是坏了脑袋!”

        帐中果然传来了太子的声音:“谁在外面?”

        “太子殿下,臣女来寻外子,与李小旗问了句话。”谢从安说着便要掀帘进去,却被李璟飞出的剑柄狠狠敲在手上。

        她一时痛的撒手,含着眼泪捧手骂道:“神经病啊你!”

        “殿下吩咐过,闲人勿扰。”李璟一脸冷酷的拦在了帐前。

        留意到他仓促收起的慌乱,谢从安有些疑惑的扫了眼垂着的毡帘。两人僵持一阵,太子也未再言声,她便识相的退了。

        盘算着下一步应该是先去寻凤清还是先找个入猎场的办法,谢从安绞尽脑汁,忽然被些奇怪声响吸引了注意。

        她寻了半晌才发现是有人在往自己身边丢石头。对面帐篷边上,露出的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就是罪犯所在。

        那破烂的袖口和脏兮兮的样子竟然有点熟悉。谢从安难得没有发火,悄悄摸了过去,到前头一看,原来是昨晚遇到的那个哑小子。

        这孩子仍是昨天相见时的模样,衣服因爬洞蹭的又脏又乱,撕破的几处还能看见他身上未经处理的伤口。

        “你怎么在这里?伤口也没收拾下!”

        谢从安有些恼火,拉着他就势查看一番,口中已忍不住的有些着急,“宜哥哥可曾见了你?究竟怎么回事,怎会连个小孩子都照顾不来。”

        哑小子照旧是拽着她让她跟他走。

        “干什么去?我还有正事呢!”谢从安反手将他按住,语气颇凶。哑小子却不怕她,抬手指了指她,比做手刀在颈前一划,随即翻了个白眼,又指了指前方,然后抱臂转身,背对着她不说话。

        他方才指的方向正在层层帐顶之后。那顶最高的大帐被一圈明黄的旗子围着,篷顶上系着明珠的五彩缨络整齐散落四周,随着微风偶尔动一下。

        谢从安紧张的将哑小子拖到帐篷一侧,低声问道:“你疯了?那是皇帝的大帐。你怎么敢往那里去,是要找死么!”说着又忍不住拍他一掌。

        哑小子听了反手一推,又指着那方,一面跺脚一面瞪她。黢黑的眼珠仿佛百年云子经泉水浸润,温润关切,似有话要说。

        直觉他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谢从安压下急躁道:“你想说什么?”

        哑小子仍是背对着她,不肯回头。谢从安略略一想,绕过他问道:“你可是见到了韩侍郎?”

        哑小子歪头侧目,皱着眉指了指自己又摆了摆手。

        “郑和宜?瑾瑜公子?”

        谢从安捏了捏自己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哑小子却迟疑着抬手拍了拍脸,跟她比了个好。

        “对,长的好看,极好看的。”

        谢从安有些激动,急切道:“你可是在皇帝的大帐前见到了他?”

        哑小子两手比划了个什么,又拍了拍脸颊,跟着比了个好,使劲儿的点头。

        谢从安面色忽然暗了一度。她回头望一眼不远处的帝王大帐,问道:“你确定他被关在里面?”

        哑小子怕她不信,急的接连点头,口中还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谢从安见状,脑袋轰鸣一声,撒腿就跑,只可惜还未到帐前,就已远远瞧见守卫将那处围的结结实实。

        此路不通。

        可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论是韩玉还是瑾瑜,至此已是一夜过去了,她必须得将人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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