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情绪不明
他二人只顾窃窃私语,却不知看似亲密的举动全然落入远处一队人马眼中。
为首的两头高大马背上,正是晋王殿下与折返祭台的郑和宜。
晋王身着全套的祭祀大礼,额间细汗密密一层,仍挡不住的意气风发。他朝身旁的郑和宜笑道:“明日全在大兽围猎,咱们的祭祀一事暂可搁置。这几日公子劳心费神多有不易,本王在此先行谢过。”
郑和宜客气的咸淡几句,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如之可是担心谢小姐的去处?”晋王见他不答,便笑的更开了些:“这几日的确不曾见她来寻你,倒与传闻中是两个样子。”
郑和宜避而不谈,上前行礼,“这几日还要多谢晋王殿下照顾,如之先行告辞。”
没想到晋王却伸手拦了一拦,“明早的献礼事小,你我休息一日无妨,后日的大礼再去便是。”说罢他又回身嘱咐一句:“昨日巡林,放的都是些小兽,今日正式围猎,又多添了些山羊野鹿之类,追逐起来便有趣的多。你先回去休息,下午咱们一道去林中逛逛。开场时本王再差人来请你。”
郑和宜再次谢过,晋王便掉转头回猎场去了。
那方的颜谢二人未敢在外多言,毕竟话题危险,仍需个稳妥地方。
谢从安拉着颜子骞往帐中走,边走边嘟囔道:“你跟我去。我从膳食所拿好吃的来给你,自是亏不了你的。”
颜子骞已熟知她个性行事,无奈只能跟着,甫一入帐便见她撞入一人怀里,忙跟着后退几步。
郑和宜脚下丝毫未动,抬手将谢从安稳住,瞧着他们二人也不说话,倒是谢从安开心的又将一双眼笑作了月牙。
“总算见到人了。宜哥哥今日回来的早些。”
谢从安说着探头去瞧他身后,“可是来寻我的?昨日开营辛苦,今晨又有祭祀,这会儿是能休息几个时辰吗?”
郑和宜按住聒噪不停的谢从安,顺势还了颜子骞的礼。
谢从安一边招呼他们两个,一边道:“我有事要找小子骞,需要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郑和宜听了,回头看她一眼,重复了一回:“适合说话的地方?”
谢从安塞了杯茶在颜子骞手里,又端起一杯朝他递过去,“我有些事情不明白,想问他一问。”
郑和宜淡淡一笑,“想是有要事,那我就不便打扰了。”
谢从安正盘算该如何开问,一时间望着行出大帐的人影,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颜子骞已觉察到了不妥,却刚一起身就被按了回去。
“你别跑,只是几句话的事。”
谢从安以为他又要走,急的撂下话来,皱着眉又觉哪里不对。
颜子骞见了,怕她是真有要事,便老实坐下听着。
“怎么会问良王殿下?”
他有些不明所以,可是眼前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也只好无可奈何的扯起了听过的一些旧闻。
“良王的母妃是位奇女子,精通医术,据说是于陛下有恩才被带回宫的。”
“既是被带回宫的,也就并非名门的出身。”
谢从安掰着手指,小声细数着:“如你所说,如今的四大世家,除下王郑两家不提,谢氏当年送入厚王府的谢毓儿与她产下的小郡主都在庚子之乱时遭遇不测。至于你们颜家送入宫的两个……颜美人早因秋贵妃之事被牵连,打入冷宫;李才人体弱多病,常年躲在偏僻的宫殿中用药保命。后宫数得上身份的几个,菁妃娘娘连同死掉的秋贵妃,一个个都毫无家势。其中唯一有出身的胡皇后却膝下无子,认养了太子殿下也未添几分得意。常州林氏仰仗着淑妃为皇上诞下九十这对龙凤胎才成为新晋的贵族之流,但也不过偶尔得与皇后和菁妃两人同席罢了。五皇子早夭,三皇子被封良王后便再无皇子受封。这其中的桩桩件件,无不昭示着皇帝清洗世家的决心……想必你们家中对此事也不是无知无觉的。”
谢从安忽然收了嘻嘻哈哈的模样,讲起这样肃正的话题,颜子骞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瞪着眼灌了一杯茶,缓了半晌才道:“不就是要问些良王的幼年旧事,怎么忽然又说起这些。”
“着急,我着急。”
谢从安端起方才倒给郑和宜的茶水一饮而尽,攥着手在帐中无头苍蝇一般乱走,带过帐前半掀的帘子,正好能瞧见外头被晒的发白的地面。烈日灼灼,连石头都仿佛泛起了粼光。多年来,被族人划为不该沾惹的那些事也似乎被照的无所遁形。
颜子骞的前额背心瞬间都跟着起了一层薄汗。那年深秋夜雨,他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时,也曾反感不适,今日倒忽然觉得,都翻出来放在日头下晒晒,亦无不可。
谢从安道:“我问良王,不过是要确认些心里的疑问罢了。你可曾想过,太子与晋王皆有争夺帝位之心,他却为何不争?”
颜子骞吓得站起身望向账外,谢从安却肆无忌惮,仍然口无遮拦。
“我若是他,才不会不争。就用这逍遥王的身份做借口,服低做小,挑拨太子与晋王斗到两败俱伤,再跳出来得这渔翁之利。”
颜子骞思量着是否该去堵她的嘴,站在原地举棋不定,口中急急劝诫道:“此事不可能,你快些住口!”
“怎么不可能?”谢从安道:“若他只是韬光养晦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手足之情有何仇可报!”颜子骞严肃的已有了些怒意。
“这正是我要问的。你怎知他娘亲不是被害死的!不然他干嘛要跟菁妃同谋害死秋贵妃?其中必有故事!最是无情帝王家,谁还真能以为那深宫之中过得是让人羡慕的神仙日子呢!”
“你,你,不可乱说。”
颜子骞急的上前伸手抓她。谢从安趔趄躲闪,嘴里还是不肯罢休:“你才乱说,明明就是这样。我说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真的!”
颜子骞好容易捉住她半只袖子,两人一起撞在了去而复返的郑和宜身上。他看了眼一把将郑和宜抱了满怀的谢从安,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尴尬的抱袖要走,却又被谢从安眼疾手快的拽住。
“你去哪?我还没问完呢。”
郑和宜稳住怀里的谢从安,瞥了颜子骞一眼,又示意她看向帐外,“这人是谁?为何送去我帐中?”
谢从安顺势一望,差点被阳光刺瞎了眼,只好拽着两人,拖他们进帐。待缓了半晌,看清后头跟进来的是谁,这才想起自己未曾与郑和宜打过招呼。她有些心虚道:“这小子在湖心岛救过我的命。我跟李璟说了,等围猎结束他就跟我回府。”
郑和宜掠过她手中攥着的袖子,忽然垂眸一笑,“送到我处是何意?”再望过来的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谢从安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她瞧着郑和宜的脸色,小心解释道:“我也未曾多说什么。大抵是,他们怕你那里无人伺候,便送去找你了。毕竟我,女的,不大方便。”
她已陪了笑脸,却仍被甩了回来:“我不用人伺候。”
郑和宜说罢就往外走,她只得撒开手里的颜子骞,上前去将人拖住。
“宜哥哥,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嘛。”
哑小子十分省事,将试图溜走的颜子骞堵在了门口。谢从安匆忙与他竖了个大拇指,转身就死乞白赖的将郑和宜拖进了内室。
“宜哥哥不要生气。你不要他就不要,让他跟着我就是了。”
谢从安急的左右讨好,郑和宜却似雷山不动,又甩来一句:“你要谁跟着谁便跟着,不要了,随意说一句什么,让人走就是了。”
她此刻满脑的官司,只觉得这话有些绕口,却没听出是什么意思。
“好哥哥,可是晋王今日惹了你生气?你且等一等,让我将这里的事情都问清楚了,再去寻他与你出气可好?”
“与晋王殿下无关。”
一句话脱口而出,郑和宜随即微微变了脸色。
“那就是与我有关了?”
谢从安总算是反应过来。
见郑和宜又不说话,她只能想法办去逗他,于是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宜哥哥可是气我未去与你送果子冰?”话到此处,又记起心底另一件事来。“宜哥哥先别气了,我有要事问你。昨日韩玉可曾去寻过林场祭台?他不见了你可知道?”
郑和宜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她话中何意。
“昨日一直忙碌,的确不曾见过他。怎会忽然不见了?”说罢又将方才晋王所说的话据实相告,朝屏风外瞥了一眼,“这话里的意思,我听来也该是不曾见过才对。只是,若细想其中牵扯,又不好分辨真假。”
“宜哥哥昨日一日都与晋王在一处待着?就没分开过?”谢从安沉思道。
“祭台那处虽然人数多些,但衣帽大多同属,即便是远上几步,异服之人也是一眼可见的。”
“那可有过什么人悄悄上前回禀说话的?”
郑和宜摇头,“我与晋王最远不过数人相隔。祭台处事务繁杂,来往回话之人络绎不绝,却没有你说的那种行踪鬼祟之流。”
“可是除了他,还有谁会绑韩玉呢?”
谢从安扼腕叹息,忽然一拍脑门儿,大喊一声:“我竟然猜对了!怕不就是落在那人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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