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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上门对峙


“谢璧环,你这些年究竟收了我家多少好处。咱们是不是该将这笔帐好好的算一算了。”

        谢珩刚出尚书省的大门,便被一少女堵在门前。对方一身轻便行衣,背着双手仰面看向他,眉眼灵秀,满目狡黠,看上去倒没有似口中那般兴师问罪的意思。

        谢珩微微一笑道:“谢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他说着走下阶来,扫了眼四周。

        此时距离宫门下钥不久,宫人们步履匆匆,未有人注意此处。“是哪位带你过来,还是你特意来此处寻我?”

        谢从安听他问的古怪,忽觉身上发冷,便抱起手臂点头道:“自然是来寻你的。我与这地方的人能有什么来往。”说着眯起眼看了看谢珩身后高悬的牌匾。

        龙飞凤舞的“尚书省”三字在余晖照映之下,何其耀眼,简直可称之为金碧辉煌。

        谢珩只做没听出她语气中的讽刺,恭敬上前道:“小人只是来送个东西,宫门快到下钥的时候了,还需得赶回寺所去。小姐若有话说,不如同行。”

        谢从安盈盈一笑,“也好,你就先行带路吧。”

        爷爷过世,她不服孝期到处乱跑,族中必有责难。而谢珩出身青溪,此时当对自己更是避无不及,但看他这波澜不惊的模样,再忆起当日在温泉行宫两人是如何相识,心中又有感慨。若不是这一趟查到了此处,打死她也想不出这人能与自家的钱财有何关系。

        酩襟香铺的流水,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她跟在谢珩身侧慢慢走着,散值的大人们都赶着回家去了,留到此时的不过几只小虾。两人一路进了鸿胪寺办公的殿所。谢珩径去,她在后头胡乱逛着,转眼一扫,见到个熟人。

        仍是一身与气质不符的时兴衣袍,不伦不类却又有点子古怪的可爱,正背对她往书架上摆东西。

        “小子骞?”

        颜子骞回头见了是她,一时惊讶不掩喜悦,“你……这是何时回来的?”他刻意压低了声调,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名讨喜。

        谢从安冲他一笑,避开问道:“你在这里干嘛?”说着往屋内走去。

        里头暗的很,满是墨香和纸张的气味。所见之处皆是装着书册的高柜。中厅的桌案前早都空了,再往里有个瘦小宫人拖着把太师椅往案前挪动,颇为吃力。谢珩正巧路过,便上前搭手。

        颜子骞跟着瞥了一眼,回头朝谢从安举了举手上的册子。

        “东临来访的日子终于定了。我这里帮着胡老查看往年旧例,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删改添减的用度。”

        “礼部如此缺人,竟然需要翰林院帮手了嘛”谢从安不解。

        “国子监生何分彼此。是我好奇心重,顺便罢了。”

        说话间,谢珩已背着个灰扑扑的褡裢出来,见了颜子骞,自然又有一番寒暄客套。

        谢从安心内有事,扯过谢珩朝颜子骞挥了挥手。“来日再续。”

        谢珩被拽的踉跄两步,对满是好奇的颜小公子点头别过。

        谢从安满腹心事,一路计较,即将入夜,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在哪里聊天才算妥当,忽闻身旁的谢珩道:“不知小姐的肚子饿不饿,小人想去寻些吃的。”

        她早已被这一路过来的凉风吹透,摸一摸空瘪的肚子,皱眉道:“也好。”

        坐在简陋的小马扎上,瞧着须发花白的老大爷在冒着白烟的大锅前忙活,谢从安忍不住吐槽,“你一个身价以千金而计的有钱人,下了班竟然就吃这个?”

        “小人喜欢这一口烟火气。”对方毫不在意,捧着碗将脸埋了下去。

        他的眉眼并非绝色,举手投足间却有种特别韵味。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耐看的很。

        谢从安一时看的入了迷,片刻后记起今日所为何来,抬手敲了敲额头,“色令智昏。”

        “小姐说什么?”

        谢珩抬头的瞬间,汤水溅入眼中。他歪头去抹,样子狼狈又好笑。谢从安探身从他袖口抽出帕子,塞入他手心,取笑道:“你这人真的是,怎么毫无架子。”

        “架子?端着不累么?”

        谢珩笑,谢从安也跟着笑,想起温泉行宫两人初见,她感慨道:“第一次见你时就莫名觉得投缘。只可惜今日要说之事左右也逃不掉的,你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与我交代过去吧。”

        不料谢珩听了竟毫无反应,依旧捧着手里的馄炖汤,隔着袅袅水烟笑了笑。

        谢从安挥手扬开飘来的水汽,“大爷,我也来一碗。不要葱花,多加辣子。”说罢一拧眉,抢了谢珩手里的帕子捂住口鼻,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攥着手帕,抵住嗡嗡作响的脑袋,无奈道:“这鬼天气,我怕是要病了。”

        谢珩摸了摸随身的褡裢,显得有些为难:“天气渐热,我未带披风在身上。听说小姐前段时候出了城,莫不是这一路辛劳,身子受不住了?不如,我陪你去一趟胡医杏林?”

        听到这四个字,谢从安深深吸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去是要去的。不过先与你算清了帐再去不迟。”

        说话间,一碗馄饨汤被放在了面前的桌上。透亮的汤水上浮着几颗发黄的馄饨包,上面还漂着红黄的几片干瘪,看起来大概是辣椒碎。

        谢从安皱眉瞧着,一时无语。

        她忘了这里的小吃都缺佐料缺的厉害,怎会有自家小厨房那样的手艺和风味。

        她端起勉强啜了几口,味道古怪,但还可以忍受,只管暖暖身子罢了。

        谢珩等了片刻,见她不肯再吃,便在碗旁放下几枚铜钱。

        谢从安嘟嚷一句“小气”,摸出块碎银放在了桌上。对面的谢珩起身,缚竹青袍一动,她也忙跟着站起来,才想说话,眼前竟然一黑,慌神去抓时已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天色将明。

        凤清刚行出门,忽见马车急奔入巷,正往自家府门前来。

        他才看清标记,有人一脚踏空从车中滚了下来。来人满身狼狈的爬上来拦住他去路,口中还不停喊着“凤清大人”。待认出是茗烟,只见他满脸的焦急道:“我家小姐一夜未归。”

        凤清心怪不解,“昨日不是已经回来了?”

        “正是如此。”茗烟手脚都哆嗦的厉害,嘴巴也不大利索,口齿有些不清:“公子已差人去打听了,昨日的确不少人都见到了小姐。守门的小将说她是赶在下钥之前与谢给事同路走的。”

        宫中姓谢的官员原就没有几个,凤清自然知道他话中说的是谁。

        “果然是去寻了谢珩?”

        茗烟使劲点了点头,按着自己抖个不停的手道:“正是此事难办,咱们没有一个知道谢给事家住何处的,根本寻不到人,也不知该往何处问去。”

        凤清略略一想,安慰他道:“毋需慌张,我这就去寻昨夜城中巡逻的禁卫军问问。你只管回去等我消息便是。”

        “小的明白。”茗烟朝凤清行了个礼,“小的还要去衍圣公府,求颜小公子去鸿胪寺帮忙打听。只求大人若得了消息,也派人往咱们侯府送个信儿,好让公子安心。”

        凤清点头,“若是人回来了,你们也记得与我送个消息过来。”

        茗烟忙得告谢,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又往来路奔去。

        凤清目送车驾离开,并未着急走,而是唤了小厮去牵马来。他在原地等着,早没了方才气定神闲的样子,眉目间也多了忧心之色。

        这里可是长安都城,不比其他地界。能出这等事,说不好会是有哪般的牵扯。

        “一个大活人,怎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小厮牵马过来,他思索一番,翻身上马往城外跑去。

        侯府的花厅里,三人正服威坐,已有了半盏茶的功夫。

        郑和宜放下茶盏,扫了眼对座盯着自己的两人,依旧没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直到一脸惺忪睡意的韩玉抱着柄玉如意出现,对面见了,即刻厉声发难:“家中主子都不见了,此刻不知安危又寻不见人。韩侍郎怎么还能睡得如此安心!”

        韩玉此刻的困乏全是真的,然而昨晚担心的一夜未眠也是真的。他与郑和宜昨晚守着一桌子的饭菜,直等到天光才勉强迷糊了一阵。方才醒来要茶,听说他被两兄弟请到了前厅,担心会被这两人责难,受了什么委屈,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提起丢了的主子,谁不是满心的担忧呢。

        他皮笑肉不笑的用话刺了回去,“只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哪个安不安心,又安的什么好心。”

        谢元风瞬间被韩玉这阴阳怪气惹急了,拍桌起身,指向他道:“你不要仗势着自己是御赐入府我谢家就奈何不了你。”

        韩玉嗤笑一声,道:“可说是呢。我韩玉怎么也是入府承了这姓氏的人,怎么从你口中听起来又像是要被谁扫地出门了。”

        谢元风被他一句话噎住,谢以山忙来开口解围:“都是担心小妹的安危,大哥何必与韩侍郎动气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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