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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你什么意思?”玉骨嗓音儿都在打颤。

        大燕国帝君僵硬着身子,一板一眼地答他道:“我即是他,他即是我。”

        翻来覆去,无论玉骨怎么问,都只得一句。

        玉骨终于绝了望,墨青色长发飘扬在寒冽夜风中,妖力撑起一座淡绿色的穹顶。他恨恨地瞪着眼前这个顶着人皮的不速之客,逼问道:“是不是只要我再不嫁他,他就能回返天宫。”

        “是。”

        大燕国帝君顶着古怪的破锣嗓,答了他。

        玉骨又不死心地逼问:“我怎知你说的是真话?这一千两百年,你甚至从来不肯露出真身。”

        “咳咳,我没有真身。”苍老嗓音咳嗽着又耐心地劝解他:“你是只妖,你不懂。仙人降临凡尘后便无真身,我是他、他是我。”

        “那,梵天净呢?”玉骨恨声逼问。“你顶着的这具肉身呢?也都是他么?”

        出乎意料地,那个苍老声音居然咳嗽着承认了。“是。梵天净也是他,我也是他。”

        “那……”玉骨唇齿间皆是血味,浑身颤得厉害。但他不得不问!于是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那……苏醉呢?也是他么?”

        大燕国帝君再次顶着个古怪的破锣嗓儿咳嗽,咳了好一阵儿,叹息道:“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是他,他也是我。梵天净、追杀你的那些小道士,都是我,也都是他。”

        “荒唐!简直荒唐!”玉骨愤然地抱紧怀中大燕国瑞王爷尸身,就像是抱住里头这一千两百年来最后的一丁点痴心妄想。“痴话!都是梦话!不,都是谎话!”

        那个苍老不肯现出真容的神秘来客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此刻心中所想,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一千两百年,于你是九世流转,于他、于我,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所有的仙人都会历经大梦三千,这一千两百年间的九世恩爱,不过是梦一场。”

        玉骨颤着身子,再次问他:“那……这一千两百年,他同我之间的约定?”

        “也都是梦。”

        梦。

        原来……于那人而言,宠他、爱他、杀他,一切种种,都不过是梦。

        玉骨恨得发冷。“我不信!”

        一千两百年,九世人间,怎可能只是一场梦呢?

        就算是那人来处高贵不可言,哪怕贵为仙帝仙君呢,那人也不是照常赤脚散发地抱住他,在床前帐内轻声细语地哄他?

        那人一次又一次地对他道:宝宝,你且等着我。

        宝宝。

        那人累世都视他如珠似玉。

        一颗颗血泪从玉骨眼眶中砸下来。他摇晃着身子,一遍遍地绝望地凄厉道:“不,我不能信。”

        那苍老声音并不逼他,只等他嚎到嗓音儿都哑了,才叹息着道:“玉儿……”

        “不许你唤我这名!”玉骨厉声打断他,恨道:“你不是他!无人能是他。这世上除了他以外,再无人能唤我这个名儿。”

        长街上早就空无人烟。夜色愈发深重,妖雾与仙人赤焰相映成辉,一红一绿,红者炽烈光辉如火,绿者惨淡凄厉似鬼萤。

        那苍老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下一刻,顶着大燕国帝君年轻俊秀的脸皮,咧嘴笑了笑。“可你‘玉儿’这名儿,最初也是朕给你取的。”

        第一世玉骨在凡人摊子前跌倒于那人脚边,那人弯腰扶起他,温柔地笑着道:狡童如珠似玉,却生具一副美人骨。

        一千两百年前。

        那人亲口对他道:便是玉骨。

        于是他从一只没有名姓、不知来处的野妖精变成了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宝宝”,也有了个名儿,唤作玉骨。

        一千两百年。

        玉骨眼泪不能干、唇边血珠子成串滴下,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顶了大燕国帝君皮囊的人。“你……怎会知晓这段往事?”

        大燕国帝君叹息。“与你说过多少回了,宝宝,我便是他、他便是我。”

        玉骨嗓子打颤。“……为什么?”

        “仙人下凡时不能以真身降临。可若不真身降临,又怕不能及时寻着你,”大燕国帝君顶着诡异破锣嗓儿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于是寻思了半天,索性将仙灵拆成了无数道,其中一道,便是你认得的苏醉。”

        “那……”玉骨依然不能信,眼下却不得不渐渐地信了,抖着嗓子问他:“那,你我之间,不……我与苏醉之间,究竟是何冤孽?”

        什么样的冤孽,才能令一只妖精被仙人束缚了千年之久。

        “你三百岁那年,第一次学会了化形。”苍老声音藏在大燕国帝君年轻的皮囊内,恍然地,带了点儿笑意。“你第一次化形时尚且不晓得穿衣,就那样赤身行走于天地间,模样甚是顽皮可喜。”

        玉骨第一次撞见苏醉,是一千两百年前,彼时他没有名姓,就连自家原形是什么都不知晓,只晓得被群从九嶷山下来的小道士追得狼狈不堪。

        从没谁告诉过他,他究竟多大年岁、原形是什么。

        至于这个自称也是苏醉一道仙灵所提及的“他三百岁那年”,玉骨一概毫无记忆。于是他皱眉嗤笑了声:“扯谎!你在何处撞见的我?我又何曾赤身行走?若你答不出,便是扯谎。”

        那声音不以为意,笑道:“便是在瑶池。”

        “你……”玉骨陡然间身子一震,迟疑道:“你说是在哪儿?”

        “在天宫瑶池边,你第一次幻化出人形。”那苍老声音默了会儿,又笑:“那天正好众仙君都在辩法,没一个知晓,有只妖精偷偷儿地在瑶池畔化了形。”

        玉骨嗤笑。“既没一个知晓,你又怎会知?”

        “因为天下众生、四海八荒,无一处不在我眼底。”苍老声音咳嗽了几声,继续道:“那日你在瑶池畔化形,恰赶着本王……咳咳,恰赶着我凡劫将至,不知不觉,就踱步到了瑶池畔。”

        接下去的故事,苍老声音却长而久地沉默,再不肯说了。

        玉骨催促道:“再后来呢?”

        “再后来……”苍老声音再次咳嗽,含糊地一笔揭过。“再后来,你被从天宫瑶池边驱逐,我也就随你一道,跳了轮回井。”

        玉骨不能信。“那你为何不回天宫?你扯谎。”

        苍老声音沉默下去。

        大燕国帝君那双黑水白山的眼眸动了动,抬起手,表情痛楚。“我……回不去了。”

        声音清凌凌的。

        是今生今世的大燕国帝君。

        也是第七世里那位永远臭着脸的“谪仙”梵天净。

        漫天火海从天边倾斜倒入凡尘,上都元宵夜在空气中模模糊糊地成了小儿手中提着走马灯,雨吹风片,雪花一层层地覆在一仙一妖身上。

        簌簌。

        雪片落地有声。

        半空雪。

        赤地火焰。

        “宝宝,”大燕国帝君声音时而清凌凌,时而苍老如破锣,最后却终于切换成了那人低沉酥沙的嗓音。“我曾予你一道仙灵,护住你于尘世流转而不老不死,无人能伤得你。”

        在并不遥远的第八世,假河神庙中的黑蜘蛛精也曾对玉骨说过,他身上有一道仙灵。

        历经千余年而不灭,想必并不是普通仙灵。

        玉骨抖着嗓子问他:“那道仙灵……不,你当初给我的,究竟是什么?”

        回答玉骨的是两片微微掀起的薄唇、一句十足寒凉的话:

        -“是我的凤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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