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争锋
天色未明，两辆车的车灯刺破了笼罩村子的深沉夜幕，照亮了不甚宽阔而又弯弯曲曲的水泥路。
小张同学、宋佚等人站在路边，看着徐容拿锁头将门锁上，被强行喊起的困意缓缓淡化了许多。
过去的十天当中，他们第一次体验了压场、割麦等过去从未体验过的体力劳动，第一次学会使用叉子、耙子等农具，第一次知道麦秸垛这个在北方极具象征意义的物品建设起来竟然也需要复杂的技巧。
而此刻，他们就要返回京城。
上了车，感到些许凉意，小张同学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看向一旁的徐容：“徐老师，下一次我们什么时候过来呀？”
徐容将钥匙递给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的王亚芹，道：“除草、抗旱大概没时间回来，等收玉米的时候再回吧，具体时间你可以数二十四节气，芒种收小麦、秋分收玉米，即使不能绝对准确，前后也差不了几天。”
小张同学闻言微怔，以至于好奇地打量着他，村中的孩子，乃至于许多只比徐老师小四五岁的年轻人，他已经喊不出名字，可是他仍用“回”来表述来这里，还有什么让他留恋的呢？
王亚芹提醒道：“那时候你还在剧组，不能回来。”
她的语气很坚定，坚定的让人下意识地以为必然还有后半句作为这种坚定态度的必要补充，可是出乎众人的预料，她并没有继续说明“不能回来”的理由。
徐容察觉到了她的未尽之意，道：“怎么，你又了解到了什么新情况？”
他说着，视线扫视了一眼车内，道：“这里没有外人，怎么，还有什么事情是只能我听，小张她们不能知道的？”
王亚芹眨了眨眼睛，道：“剧组目前在创作方面，存在一些争议。”
“争议还能往‘创作’上靠，说明争议还在可控的范围内，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徐容笑着，对于王亚芹所说的情况多多少少都有些预料，以孔大头的业内地位，大概率压不住那么多大牌演员的‘建议’，再加上大半剧组成员都是小张同学公司的员工，有分歧是正常现象，“这个行业和别的行业还是有区别的，作为投资人，你看到一份策划书，里边的导演、演员一个都不认识，那这个钱铁定不能投，导演、演员全都认识，更不能投，等剧组拉起来了，要是没有一丁点分歧、矛盾，更不能犹豫，必须立刻、马上撤资，不然甭管多少钱都得打水漂。”
众人安静地思考着徐容这番话背后的含义，唯有两人除外，一旁小张同学上下眼皮拼命地打着架，似乎就要睡着，又似乎还没睡着，而坐在后方的宋佚瞪大了眼睛，迷惑地瞧着一旁的袁雨，她刚才就走了一下下神，怎么就错过了重要的八卦？
“不管到时候能不能回得来。”
徐容视线移动到驾驶位上比来时黑了一截也瘦了一圈的李亘，道：“李亘，你务必保证我这二亩地产4000斤玉米。”
经过了近十天的农忙，李亘早已不是十天前那个一无所知的见习农民，他不解地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亩产2000斤，就是专家也不敢这么吹啊？！
见徐容一脸的笃定，他幽幽道：“要不，我还是给你拍一部票房百亿的电影吧？”
“哈哈哈。”
后排的袁雨和宋佚“咯咯”地笑了，在笑的同时，一个极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车内的响起：“那我要当百亿女主！”
“哈哈哈。”
“徐老师，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就是我们回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王亚芹拿着手机算了一下这十天前前后后的支出，“我们这次回来总计花费16.4万，收的小麦只卖了1178块钱，亏了有16.3万。”
徐容见小张同学眼皮又开始打架，拿出一条毛毯盖在了她身上：“如果咱们花16万搞了一次团建呢？”
“这些事情于你而言充其量算是稍微开阔了点眼界，知道‘农活’、‘农民’这些名词的实质是什么，但是对于我们。”他说着，拿手指指着自己、小张同学、宋佚以及李亘，“就非常重要了，比方说拍《白鹿原》，恩怨纷争是一方面，但是如果没能把恩怨纷争建立在农业生产的基础之上，再精彩的表演都是空中楼阁。”
“徐老师，你要拍《白鹿原》？”宋佚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马上坐直了身子，少见地拿出了大弟子的担当，“那，我作为你第一个学生，女一这么吃劲的角色，还是我来吧？”
“哈哈哈。”
听着车内的笑声，徐容瞥了后排的宋佚一眼，道：“呦，宋老师都学会‘吃劲’啦？”
“那，青出于蓝...”宋佚缩了缩脖子嘀咕道。
“哈哈哈。”
对于徐容的“讽刺”，众人似乎都没放在心上，而且对于宋佚总能恰到时机地憋到徐容，他们更习以为常。
对于这位情商一般的首徒，徐容似乎完全放弃可将其培养成才的打算，而将希望寄托在更加通透、天赋也更好的袁雨身上。
徐容望着这一幕，眼下的成果是他未曾预料的，他带几人回来收种庄稼的主要目的也并非说的那些。
《雷雨》停演后，他在院内已经没有任何在演剧目，这种情况对完善自身的表演体系完全百害而无一利，相比于遥遥无期的影视中心、演员考核这些必然影响人艺走向的重大战略的推行，他目前在人艺作的重心暂定为两个，一是保留剧目《雷雨》的复排复演，二是再导、演一台新戏。
一台具备一定的现实意义，并且更为广大人民群众接受的新戏。
未曾想却此行最大的收获反而是核心团队的凝聚力增强。
小张同学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二人的关系由师生变为同学，又由同学变为恋人、夫妻，但信任一直有增无减。
但他核心团队当中的其他人和他的距离感却越来越强，如他一直当作弟弟培养的李亘，对他畏惧多于其他情感，而他最看重的袁雨在他面前也愈发拘谨。
他能够通过利益保证小团体始终紧密地环绕在自己周围，但因利益结合，未来某一天也必然会因为利益分崩离析。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绝大多数普通的执行人员，自然是用利益调动、用规则约束，而对于核心团队，在缺少共同理念、共同目标的情况下，人情、江湖义气反而是最佳选择。
当徐容带着小张同学等人即将飞抵京城之时，京城内的某个影棚内，杨蜜看着最新出炉的票房数据，如同被人兜头泼了盆洗脚水。
她的大荧幕处女作《大武当之天地密码》7月1日首映票房160万！
对比半个月前《毒战》7300万的开画票房，上苍似乎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在过去，对比徐容的成功，她感到过无力、无奈，但从未如此刻绝望。
论努力，她难道不够拼命？
论天赋，几年前，她也经常被人称作“天赋好”、“有灵性”。
她清楚自身和徐容最大的差异就是两人选择的方向不同，但行业内的无数先例都已经多次证明，她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是终南捷径。
但为什么正确的选择得到的结果却是如此荒谬？
她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刺目的“160”，再一次品尝与“视后”殊荣失之交臂的苦楚，160万的首映票房已经宣告她首次冲击大荧幕失败，按照影视演员的规律，下一次冲击大抵要再蛰伏三年积累人气。
可是于本就是吃一碗青春饭的女星而言，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年？
在电影上映之前，杨蜜已经做好了相对较坏的打算，但是她完全没想过情形会糜烂至此，全国的银幕数量是既定的，也就意味着无论多少电影同时上映，总票房不可能超过当时影院的“生产力”。
蛋糕就那么大情况下，有的人多切一块，就必然有人饿肚子，暑期档欧美大片扎堆上映，《大武当》的上映日期被迫与《冰川时代4》同期，自知缺少靳芳芳那个层次的超级操盘手操盘，《大武当》不可能取得《毒战》三天2.5亿票房的神话，因此她对《大武当》的票房总预期在1亿左右。
最低预期8000万。
没有8000万的票房，她立刻就会被电影市场抛弃。
等等。
杨蜜迅速又将视线转向《冰川时代4》，这部倍受关注的欧美大片。
首日票房2100万。
“咦。”
她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当日的票房总额是有限的，《冰川时代4》加上《大武当》，总票房也才2260万，但是7月1日是暑期档第一天，票房不该这么低。
当她的视线流转，看到某本应于昨日下架的“小众电影”以单日4700万票房继续领跑暑期档时，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截至7月1日，徐容在打破自身职业生涯票房记录的当天，《毒战》总票房攀升至5.5亿，一举超越《复仇者联盟》，成为2012年度总票房仅次于《泰坦尼克号》、《碟中谍4》的年度票房季军。
杨蜜愣愣地看着这条消息，第一次怀疑起自己选择的正确性。
过去尽管徐容同样光彩照人，但是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因为徐容如今的行业地位更多的来源于话剧演员和影视演员的结合，但若纯粹以影视行业而论，她更相信营销为王的策略。
可是徐容这么一个从不营销自己的人，《建党伟业》取得5亿票房合情合理，可是第二部上映16天取得5.5亿的票房简直不合常理。
她突然想起先前吃饭时徐容偶然提起过的那些大老板的普遍特征，其一是都不怎么快乐，第二是都比较固执，坚信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
在理念受到冲击的这一刻，她并未选择随波逐流，而是抽丝剥茧的分析深层次的缘由，最终，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网页上弹出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
打开思路后，她才猛然间意识到，徐容的确没对他自身进行营销，但是他的身后的靳芳芳却是影视行业最擅长营销的经纪人。
一个不用任何作品就能生生地把徐行捧成一线艺人的经纪人。
和杨蜜开始着手分析靳芳芳的营销思路、营销策略并化为己用不同，7月1日票房数据出炉之后，市场当即疯狂，似乎要把这世间最盛大的赞誉都要用在《毒战》上。
自《毒战》上映的第二天，市场上大多有识之士就意识到杜其峰所谓“只上映15天”不过是《毒战》发行方制造的噱头。
以《毒战》在6月热火朝天的势头，即使在7月1日后与欧美大片的较量中败下阵来，恐怕至少还能再收割5000万的票房。
但进入7月，《毒战》的表现彻底打破了华语影片“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一贯特征，在6月和《画皮2》厮杀的刺刀见红、难分难解，进入7月后竟然立刻展现出一骑绝尘的姿态，并且在上映15天后竟然神奇地压制了备受瞩目的欧美超级大片《冰川时代4》。
7月2日，原定于7月5日上映的由路川执导的《王的盛宴》、7月6日上映的由陈恺歌执导的《搜索》，同日宣布延迟上映。
整个电影市场一片哗然。
与杨蜜关注靳芳芳在《毒战》的营销策略当中运用贩卖爱国情怀、小资情怀、以及其他各种针对人性的营销策略不同，市场再次将注意力聚焦在某个过去电视剧行业不敢忽略的现象。
徐容监制！
《毒战》的光影运用、构图风格虽然和杜其峰过往一贯风格大体相似，但其中的人文精神却是“徐容监制”的典型特征。
而经过半个月的积累、口碑酝酿，尤其是在票房之争中压制《冰川时代4》后，网络、媒体对于《毒战》的评价瞬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毒战》，致敬人民卫士，致敬影视人的良心！”
“这个暑假，你一定要去看这部华语电影之光。”
“6月15日，徐容监制，谁与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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