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屋里三人吓了一跳，周桂荣立刻大声道：“悦悦，你快去炒菜，这不是你能听的。”
张悦悦冷笑一声，“妈，包办婚姻是违法的。我虚岁才十三，谁敢现在让我订婚，就是犯罪！”
王连升心里再次忍不住感叹，旁人家女子听到这事儿怕是吓得只会哭，悦悦能这么冷静地跟她妈讲法律，果然是个能撑住事儿的。金洋以后要是能得了这样一个人，我死了也能闭眼了。
旁人家娶媳妇只想要那老实听话能干活的，王连升因为儿子情况特殊，想法跟旁人不一样，他就喜欢那等泼辣不怕事儿的。他家金洋脑子不活泛，要是再娶个老实巴交的，等他和徐一莲死了，金洋还不得让人家欺负死。
在王连升眼里，张悦悦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她聪明、懂礼、不怯场，七八岁时就敢抽村里流氓小虎嘴巴子，去乡里和县里参加什么比赛回回都能得奖。最重要的是，她亲哥哥读书好，将来肯定能上大学。要是金洋有个大学生妻兄，那可是一份上好的助力。
周桂荣安慰张悦悦，“悦悦你放心，你还小呢，没人给你包办婚姻。”
张悦悦嘴角带笑看着张国胜，“那可是几千块钱呢，我爸舍得？”
张国胜感觉女儿的话中带着刺，他一向自诩对孩子们好，就算心里想卖女儿，他也不想说出来，于是拿眼神去看周桂荣。
张悦悦冷笑：“爸，您看我妈干什么？表大爷是跟您商量事情，我妈又不当家。”
张国胜被女儿架了起来，他抽了一根烟，然后对女儿道：“悦悦，你表大爷开玩笑的，你还小呢。”
张悦悦思索片刻，把矛头对向了王连升：“表大爷，你为什么要来欺负我家人？”
王连升张了张嘴：“悦悦，我是来帮你们的。”
张悦悦立刻道：“我家里现在困难，你要是有那个心就搭把手，要是没那个意思，你不来我们也不会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怂恿我爸妈卖孩子？”
王连升还不想跟张悦悦说太深的话，只能糊弄她，“表大爷昨晚黑喝多了酒，还没醒酒，刚才胡乱放屁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个声音：“爸，我妈让我来喊你回去吃饭。”
张悦悦一回头，眼里立刻想往外喷火。
来人正是王金洋，他一看到张悦悦，就忍不住拿眼角去瞟她。徐一莲没少在儿子面前叨叨这事儿，十四岁的王金洋心里渐渐存了心思。
听说他爸来张家谈事情，王金洋忍不住跟了过来。见到张悦悦凶狠的眼光，王金洋吓得立刻收回目光，低声与张家夫妇打招呼：“表叔，表婶。”
周桂荣心里有些不高兴，王金洋来了就看她女儿，这是什么意思？
张悦悦想起上辈子王金洋的死缠烂打，恨不得冲上去就给他两个嘴巴子。理智让她克制住了冲动，他现在只是个十四岁的残疾少年，如果我现在就掐断他们的念头，往后就不会和他们再有任何关联。
张悦悦转身往前走，把供桌底下的柜子打开，从里面的一个大瓷瓶子里抓了一把炒米。
屋里三个大人都看着她。
张悦悦抓着炒米走到王金洋面前道：“金洋，这把炒米给你吃。”
王金洋欢喜地伸出左手，谁知张悦悦却摇摇头道：“你用右手接。”
王金洋本来很高兴张悦悦给他炒米吃，听见她的话，立刻有些迟疑：“悦悦，我右手抓不住这么多。”
他的右手只有大拇指和食指，根本抓不了太多东西。而且，他也不敢在人前展示他的右手。
张悦悦微笑着哄他：“没关系，你抓住多少算多少。能抓住的就是你的，掉出去的炒米注定不是你的，不用放在心上。”
旁边的王连升陡然变色，王金洋却听不懂这话，还以为张悦悦在安慰自己，立刻欢喜地伸出了右手。
张悦悦看了看那少了三根手指的右手，心里默默道，你年纪尚小，我不想伤害你，但这是你爸妈逼我的。
张悦悦将那一把炒米缓缓倒进王金洋的右手中，有一大半都撒在了地上。大门外的花狗和黄毛立刻箭步冲了进来，在地上吃了起来。
王连升看着地上的猫和狗，脸黑的比锅底还难看。
他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只见他一边傻笑一边把炒米倒进左手，还欢喜地对张悦悦说道：“悦悦，你看我接住了大半。”
张悦悦点点头敷衍道：“不错，好歹接住了一些。”然后转头看向父母。
张国胜和周桂荣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王金洋平日里都把右手握拳放在口袋里，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王金洋伸展开的右手。
听说和亲眼看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夫妻二人触动极大，立刻不约而同地心里不痛快起来。
右手残了，什么活儿都干不了，这种人再老实有什么用，等于是个废物，将来说不定还要连累平安。
不等张国胜夫妻说话，王连升立刻把桌上的钱一收，起身对儿子道：“金洋，回家！”
路过张悦悦身边时，王连升眼神阴鸷地看着她。张悦悦丝毫不怯弱，抬头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
王连升冷哼一声，“国胜，你这个大女子可是了不得，再有个一二年，怕是连你也要被她辖制住了。”
张悦悦虽然心里也痛恨自己的父亲，但内部矛盾自有她自己来解决，王连升多嘴就是居心不良。
张悦悦立刻用温和的语气对张国胜道：“爸，您昨晚黑肯定没睡好，要不您先去睡一会儿，等会儿饭做好了我喊您。”
张国胜立刻笑了起来，我的女儿，不管脾气怎么样，哪个对我都孝顺的很。他看向王连升：“老表，再坐一时，晌午饭还早呢。”
王连升一个字没回，转身带着王金洋就往外走。王金洋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忽然变得不一样，他还去看张悦悦。谁知张悦悦的眼光又变得冷冰冰，王金洋吓得立刻缩回了头。
王家父子一走，屋里陷入了沉默。
周桂荣怕女儿心里记恨父母，立刻解释道：“悦悦你别多想，我跟你爸不会答应的。”
张国胜也嗯一声：“悦悦你放心，那王金洋是个残废，肯定不行。”
张悦悦看向张国胜：“王家如果给两万呢？”
张国胜呸一声：“他王连升就算舍得给命也舍不得给两万块钱！”
张悦悦心理门儿清，上辈子王连升就是不想鸡飞蛋打，后来才一次次满足张国胜的要求，最后成了一笔巨额欠款，导致张家人想后悔都来不及。
张国胜拿眼睛去看周桂荣，意思是让她说学费的事儿。
周桂荣清了清嗓子，对着女儿道：“悦悦啊，你这小学就差一年了，你也认了不少字，要不咱回来不读了吧。”
张悦悦看向周桂荣，三十多岁的周桂荣还是满头青丝，眼神还算柔和，完全没有上辈子逼迫她嫁给王家时近乎疯狂的神情。
张悦悦心里清楚，她妈是爱她的，但排在她前面的还有一堆的人呢。现在是她爷生病，她妈肯定不会同意让女儿给公公换医药费。但需要钱的人一旦变成那些排在她前面的人，她妈会毫不犹豫舍弃她。
张悦悦自动把心里刚刚冒头的那股悲凉压了下去，矫情什么，老早以前他们不就是这样的么，不需要难过。
张悦悦摇摇头：“妈，我要读书。”
周桂荣皱眉，她实在想不明白，大女儿为什么对读书这个事儿这么执着。之前劝过好几次让她回家，她死活不肯。都认了这么多字，还读书有什么用。
她用温和的语气劝道：“悦悦啊，你已经上了好几年学，什么字都认得，比我这个大文盲强多了。你放心，以后你妹妹也是一样的，读完四年级就不读了。”
张悦悦很想放声大笑，是啊，两个女儿都是一样的，只有儿子不一样，只要他愿意读书，把女儿卖了都要供养！
张悦悦转移话题：“妈，我这一百多块钱学费能把我爷治好吗？如果不好，是不是我哥也要回家？”
周桂荣立刻道：“那怎么能行，你哥是男孩，肯定要读的。”
张悦悦嗤笑一声：“那到时候怎么办呢？找王连升借钱？”
周桂荣又皱了皱眉头，怎么今天女儿忽然变得这么难说话，往常她说什么女儿都会答应的。
张国胜见周桂荣说不到重点，接过话题道：“悦悦，你是个懂事的女子，咱家现在遇到困难，你是长女，难道不该帮父母分担责任？”
张悦悦点头：“那是自然的，我愿意跟我哥承担一样的责任。”
张国胜被噎住：“咱家没钱，只能供一个人上学，你哥是咱家的独苗，难道你不希望他好？将来你说了婆家不需要你哥撑腰？”
张悦悦故意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爸，前儿我二姑被妯娌打了，您怎么不去帮二姑撑腰？”
张国胜仿佛被女儿劈脸抽了个嘴巴子，他刚从二姐夫那里借了一百多块钱还赌债，这事儿瞒着二姐呢，他哪里有脸去找二姐夫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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