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中初遇
若连你,我都不能相信,那这世上又还有谁可以让我如此义无反顾?
——莫冉
正午时分,太阳从云层中露了出来,那阳光煦暖地照着,树上、房屋上和山坡上的积雪,开始缓慢融化。
已经快要到过年的时节了,所以山上也看不见什么人迹,只有偶尔的风声在山谷中回荡,但是今日这座山上却远远冒出个人影来。
那人踩在那松软的雪上,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雪花飘飘悠悠落在女子的发间,转瞬便化作水珠滑落,她无动于衷的继续前行,寒风越来越大了,她停下来环顾四周,呵出一口白气,脸色冻得苍白。阳光下隐隐可以见到远处有一座古庙,她缓了一下,将腰间倾斜的剑扶正然后往古庙的方向前进。
伤口越来越痛,女子恍若未觉般推开了古庙的大门,老旧的木门年久未修,推动的时候传来刺耳的噪声,她扶住门将喉间的那股腥意强行压下,然后走向庙中的大殿,大门处的血色被洁白的雪花慢慢晕染,掩盖。
四周的冷意凛然,她半倚着殿中斑驳的木柱,将剑解下放在怀中,困意袭来终是抵挡不住陷入了沉睡当中。而在她未曾察觉到的情况下,大殿一个阴暗的角落中正隐藏着一个身影暗中窥视着她。
女子眯眼看着庙外那轮白日,直瞧得自己眼前发花才又回过神来打量这个不速之客。她看上去冷冰冰的,胸前又拿着一把沉重而古朴的剑,剑鞘是黑漆漆的,沾染着说不清的浓重色彩,莫冉瞧着她那身衣裳被血染了个彻底,透着浓厚的腥气,心情莫名有些许的复杂。
她看起来很累,神色疲倦,却片刻不敢放松的紧绷着身体,戒备着一切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女子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好像不由自主的酸软了一下,真奇怪。她用简单的术法吹起微风卷起地上看着还算干净的帷幔披在她的身上,这动静轻微,但是她依旧睁开了那双带着血丝显得困倦的双眼,她的眼中没有光亮,也看不见周遭的样子,但视线依旧牢牢地锁定在女子身上,带着戒备。
她立时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听不见但还是小声解释道:“这天寒地冻的,你又浑身是伤若是不挡着风保暖的话,会生病的。”
她盯着女子的方向看了很久,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身上的那层帷幔往上拉拉,随后又陷入了沉睡。
待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风声依稀小了很多,她眼前一片漆黑,心里约莫明白过来自己得了雪盲症。
“可惜这大冬天的荒郊野外也没有药,再耽搁下去就真的没救了。”说完,那女子又好像轻轻叹了口气。“死了的话,我好像也没办法给她收尸呀。会发臭吧,还好是冬天。”
听着耳边唠叨且聒噪的声音,她一言不发的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然后摸索着往腰间的伤口上了药并胡乱包扎好。
身侧安静了一会,她闭着眼浅眠,没多久,又听见耳边小声的嘟囔声,“要是有食物就好了,吃饱了身体也可以恢复的更快。不过看她伤得这么重,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听起来好像是在担心她的伤势,不过她心里并不怎么感动。她按耐住烦躁的心绪,思索了下,将背后的小包袱解下,然后取出冻硬的馒头就要往嘴里塞,“哎,哎,吃冷的胃会受不了的,很容易生病的。这人看起来像个女子,怎么行事作风倒跟个粗鲁的男人一样。”
她停下手,总觉得头好像越来越疼,她咬牙忍了忍然后一言不发地取出包袱中的一个皮质水囊。
“哎,不过你长得可真好看,就好像是天上的神仙。”
“你见过神仙?”她心情缓和了一下,态度和善。
“没有啊。哎!”面前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然后便听到一句:“你。。。你能听得见我的声音?”
“嗯。”她顿了顿,又加一句:“很吵。”
“那你看得见我吗?”
“。。。我看不见。”听见耳边失落的叹息声,她皱皱眉解释道:“我得了雪盲,这几天应该都会处在失明的状态下。”
听了解释,那人瞬时就安慰她,“没事的,雪盲最多几天便好了。我之前很喜欢盯着太阳看,盯着久了眼睛也会不舒服,但是没多久就会恢复过来,然后又会继续盯着太阳看。”
你那不是雪盲,怕是脑子有病。
她在心里默默地吐糟。
“对了,我叫莫冉,你呢?”
“青衣。”
“青衣?这名字真有意思。”莫冉笑了一声。
青衣想了想问道:“这地方荒郊野外的,你在这破庙做什么?”
莫冉沉默了一会,然后笑道:“我昨天与家仆去寺里祈福,没有想到路上遇见山匪与仆人失散,慌乱之下躲进了这座古庙,然后你就出现了。”
漏洞百出,她‘哦’了一声,看似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你呢?你怎么浑身是血。”
“路上遇到仇敌,好不容易逃脱了追捕躲到这里歇歇脚。”
。。。
后来她的眼睛恢复了,却一句告别的话都未说,便离开了古庙,甚至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离开的时候青衣能感觉到莫冉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直到被漫天的风雪遮盖住身影,那视线方消失不见。后来,有人曾问过自己,莫冉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劫难,躲不开的劫,避不了的难。但若是问她是否后悔,她只会告诉你,今生一切皆是随心而动,从无后悔。
她离开之后的第二天黄昏,橙红色的夕阳下她踏着脚下松软的雪回到了这里,背上的那把古剑却不见了踪影。
“青衣,你,你怎么回来了呀?”她眉目间满是惊讶,也有几分欢喜。
“你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一个多月后,
“青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我受一个人所托,要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很远吗?”
“嗯。天色不早了,我们先看看附近有什么人家可以借宿。”
“青衣,拜托你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青衣楞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她与那个人之间的关系,只含糊说到:“算是朋友吧。”
“那你的朋友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与我看起来很相似,但是所追求的事物却完全不同。”青衣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也是个容易记仇的家伙,你以后若是见到她,记得不要惹她生气。”
莫冉虽然听不太明白,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
夜晚渐渐降临,青衣在一棵雪松树下停下赶路的脚步,莫冉看到前面不远处点亮的灯火,顿时向她邀功道:“我刚才在半空的时候就看见这里有灯火了,怎样,我没骗你吧?”
她余光瞥到莫冉隐含期待,好像等着被夸奖的样子,她嘴里刚想说出的话无声地咽了回去。青衣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巧的铃铛,“你先进这里避一下,那家人的大门上挂了辟邪之物,你进不去。”
“啊?那会不会很危险呀?要不,我们还是再往前面看看好了。”
“放心,有我在呢。不会让你有事的。”青衣一脸错愕,“你哭什么?”
“感动。”
“。。。”
天色越来越暗,狂啸的风仿佛要将人的骨头都给冻住一般森森的刮着,曾皎洁明亮的月光今日也被黑色的云层所掩盖住,远处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凄凉的嘶哑叫声,听起来就像人的笑声。这阴冷的氛围在黑夜里无端令藏在铃铛里的莫冉感到恐惧,也令青衣皱紧了眉头。
青衣缓慢走上前敲响了大门,她并没有等上多久,大门便从里面打开。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从里探出头来,他瞧见孤身一人站在门外的青衣,有些诧异。
“姑娘,深夜一人在这里做什么?”他出了门,站在大门处询问道。
“深夜叨扰实是不该,我原本与一位随行的仆人打算前往浅井镇投奔亲人,谁知却在中途赶路的时候遇见劫匪与他失散。”她说着,有些难以为情的微垂下眼睑,“正无措之时便瞧见这里有光亮就想着可否在这里借宿一晚?”
那中年人楞了一下,眉头轻皱,只一瞬之后笑了起来:“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你那仆人找不到你该怎么办?这夜深露重的,又是隆冬。”
“不妨事的…”她抬起头对着男人柔弱一笑,“先前我与他说过,直接在浅井镇汇合。”
听了这话,男人方让开路:“小地方简陋,姑娘不要见怪。”
青衣微弯了眼,“哪里的话,大哥肯收留我一晚已是感激不尽。不过我看大哥谈吐举止应该不是一个普通农户,怎么会想着隐居于这深山之中?”
“…说来话长,家道中落又逢敌家作祟只好隐居山野,寻求一个清净。”
她见男人并不是很想谈论这些事情,索性安静下来,打量这个屋子的格局。
先前还不曾留意,这会看着院中灯火通明,种满桃树,扫净的雪整齐的堆积在小路两侧,露出了脚下完整而厚实的由青石铺就的小路。
“哪里来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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