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麦收时节(捉虫)
五月底的天气,正午已经十分炎热。田地里的小麦成熟了,放眼望去大片的农田一色金黄。
阵阵清风吹过,麦子摇摆起伏,形成一道道前仆后继的麦浪。麦浪沙沙作响,听在农人的耳朵里,简直比仙乐还要动听。麦秆上的麦穗颗颗饱满圆润,丰收的喜悦就在眼前。
麦收时节是一个特别忙碌紧张的季节,麦子成熟后要赶快抢收。
一则这个时代收麦子都是人工用镰刀去收割的,若是麦子成熟太过,稍微一碰麦穗,麦粒就会炸开掉落到地里,那样会浪费许多粮食。
再有就是五六月天气多变,容易下雷阵雨。若是运气不好,麦子刚收回来就遇到雨天,晾晒不及时麦子发了霉,那这一季的收成就全毁了。
这天早晨天还未亮,苏青儿他们知青点的人就都起来收拾,准备去地里收麦子了。一早一晚的时候田里有露水,麦穗没那么焦,才不容易炸裂浪费粮食。
收麦实在是个非常辛苦的活计,因为麦芒容易扎人,不管天多热都要多穿衣服捂得严严实实的。等到了田里,收割的人拿着镰刀弯下腰一口气割完整个地垄沟,因为炎热流淌的汗水时不时会蜇的眼睛生疼,因紧握镰刀的双手也会磨出血泡。
腰疼,手疼,眼疼一直是这个抢收时节的标配。
偏生在这一年中最忙的时候,离开多时的周秀依然没有回来。许婉茹一边小心的将裤腿用绳子绑好——这样做可以防止蚊虫顺着裤腿窜到身上。一边不停的嘟囔抱怨着:“这都回去多久了,没听说谁探亲选择在农忙时候的。”
这些话最近一直被徐婉茹反反复复的嘟囔抱怨着。知青点的其他人虽然没有明说,可是看样子也有些赞同徐婉茹的说法的,周秀这日子口走,明显就是把自己的活计压倒了众人身上。
苏青儿觉得自己从一穿过来就受周秀的照顾,这时候不能不为她说句话:“秀姐也不是故意要避过农忙,来了这么多年她之前有做过这样的事没?大家生活在一起,平时谁什么样儿,大伙心里都有一杆秤。她不回来必然是家里母亲病的实在太重,脱不了身,谁家还没有个三灾八病的,你这样说也忒不近人情了。”
众人听了苏青儿的话,又想想周秀平时的为人,心里的怨气不禁也散了些。
还是李卫国站出来:“好了好了,咱们赶紧走吧,待会太阳出来了更遭罪,早些去也好早点干完,早点回来。”
徐婉茹却冷笑一声:“就会做好人,说的轻巧,难不成她的活你都替她干了?”
苏青儿一阵好笑,这徐婉茹还真是不长脑子,无差别化的得罪人啊!想到此她笑了一下:“婉茹你平时看我不顺眼也就算了,怎么如今连李大哥的话你也不满了呢?”
“李大哥说的可没错啊,要是一个劲在这吵吵耽搁了麦收,大家只怕要饿上一年的肚子了,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说轻巧的便宜话了?难不成咱们大家不该下地麦收,倒是该跟你在这儿耗着?”
徐婉茹顿时涨的脸红脖子粗,她这才发觉她那话虽然是呛苏青儿的,可是跟李卫国前头的话连在一起似乎也通。再加上苏青儿这样刻意一引,仿佛她真的是对李卫国不满似的。
徐婉茹瞪起眼睛,指着苏青儿火冒三丈的说:“你少胡说,我哪有对李大哥不满?”她虽然莽撞,可也知道想在知青点待得舒服,怎么也不能得罪李卫国的!
苏青儿却不肯给她澄清的机会:“既然没有不满,那就赶紧上工吧,在磨蹭一回儿就真的不用去了。”说罢也不待许婉茹说话,拿着镰刀就跟其他人一起出了院子。
徐婉茹对着苏青儿的背影恨恨的跺脚,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苏青儿怎么跟之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变得这般牙尖嘴利!
麦浪滚滚,暑热灼人。麦田里一群年轻人挥汗如雨的收割着成熟的庄稼。
苏青儿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具身体在干农活上简直是一点优势都没有。又单薄又弱小,偏偏皮肤又细嫩,这才不到一个上午手上已经磨出来好几个血泡了。
苏青儿用布条将满是血泡的手随意缠了几圈,然后紧咬着后槽牙坚持着。她骨子里就是个不服输的人,虽然体力不支却不肯在人前露怯。
她低着头哈着腰,一口气不停,直接割完了整条垄沟的麦子才停下来。因弯腰低头的时间太久了,苏青儿起身的时候一阵眩晕,差一点没栽到地上。
幸好身旁的孙饶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没事吧!”
苏青儿摇摇头,感激的说:“没事,一时起猛了。”
徐婉茹在苏青儿之前割完了一垄麦子,此刻站在树荫下喝水,她将口中的水咽下,然后呸的一声往地下吐了口唾沫:“狐狸精!”
林红听闻,别有深意的看了徐婉茹一眼,还真是越挫越勇。
到地头歇了一会儿,众人又开始新一轮的收割。一天下来众人无一不是腰酸背疼,满手血泡,手臂酸胀,两腿灌铅。
中午的饭是吃的昨天准备的干粮、咸鸡蛋外加一锅清热解暑的绿豆汤,晚上回来依然如此。绿豆汤解暑,割麦流了太多的汗,一不小心就会中暑,所以这时候的绿豆汤是绝对不能少的。
干粮就更不能少了,割麦是强体力劳动,每到下工,人往往都饿的前后心都贴到一起了,哪还等的了现做饭?所以一定要提前将当天吃的干粮准备好。
不但如此,这时候一天还能有一个咸鸡蛋补充营养。咸鸡蛋是知青点养鸡下的蛋腌的,养上几只鸡不但可以有鸡蛋补充营养,过年还可以吃顿肉解解馋。所以这个时候虽然累,倒是也是一年当中少有的,能吃饱吃好的好时候。
鸡蛋绿豆汤都好做,这干粮就比较麻烦了。五月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做好的干粮最多放上两天就要坏了。
今日吃了昨日做的,明日就要新作饭食了,指望下工回来在做那可不现实,所以明天他们要留出来一个人,在家里给众人做饭。
相比去地里割麦子,这可是个美差啊!之前的年份人很多,都是在女知青里抽签决定谁留下。今年一共才三个人,按计划这点麦子正好四天割完,第一天吃了前头预备好的,还剩三天要做饭,正好不用争抢一人一天。
吃过晚饭,李卫国看着年蔫头蔫脑吃饭都打不起精神的苏青儿,有意照顾她一些。便提议说明天由她开始,女知青轮流在家里做饭。
苏青儿看了一眼撇着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笑容的徐婉茹,然后大大方方的应道:“好啊,那我明天就在家给大伙做饭吧!保证做好后勤工作。”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徐婉茹一眼。
徐婉茹有心呛几句,可是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反正她也是要休息一天的,不过早晚罢了。早上已经不小心着了这小狐狸精的道儿,此刻若是反对还不知道她又有什么歪点子呢,算了!
这麦收时节做饭就不用现跟众人收粮食了,用的是秋收时候就留好了的存粮。毕竟过了一冬天,好多人的粮食都不富裕甚至吃光了,可是这么重的活又不可能不给人吃饱,所以干脆把粮食提前留出来。
见众人都不反对,李卫国把之前他保管的那些粮食拿出来一些给苏青儿,李卫国人品威信都没的说,知青点的东西都归他管着。
李二天一大早,苏青儿顶着星星就起来给大家做饭了。早上他除了绿豆汤之外还熬了稠稠的一锅小米粥,每人一个煮鸡蛋玉米面饼子管够。
吃过饭诸人水壶里灌满了绿豆汤,热热闹闹的去上工了。苏青儿先是找出一个大瓷盆和了整整一大盆的面,她准备蒸二合面的馒头。
苏青儿觉得蒸馒头比烙饼简单些,饼子需要一张一张烙,馒头却是揉好之后一大锅就出来了。
活好面,又把两大块芥菜疙瘩砌成细丝,在清水里泡着。然后又把昨晚就泡在水里已经发软的黄豆捞出来,她准备一会儿炒个黄豆芽咸菜。
苏青儿准备好这些又去后园里转了一圈,他们这些人不大会种菜,后园还是跟当地的老乡学着开辟的。菜的种类虽不少,却都长得一般,她摘了几个西红柿一把韭菜。总吃煮鸡蛋也是单调,她打算炒个韭菜鸡蛋、凉拌个西红柿。
其实西红柿拌白糖最好吃了,可是这年头那里吃得起那样的金贵物呢?这里的村民西红柿不是生吃,就是用酱油和盐拌来吃的。苏青儿到底没舍得自己买的那半斤红糖,便决定还是吃咸味儿的拌西红柿吧!
一切都准备好,去厨房看看面还没有很发,苏青儿也不急着做饭,索性关上院门,准备回屋里睡个回笼觉。
苏青儿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先是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她仿佛变成了正在逃难的难民,后边有一群穷凶极恶的人追赶她。
她拼命的跑啊跑啊,可是两条腿就像灌铅了一样,怎么都跑不快。想要呼救却发现喉咙似被堵住了一般,一点声也发不出。眼皮也沉得很,压根睁不开,只能看到眼前一小块地方。
眼瞅着后头的人越来越近,她急的汗毛直竖冷汗淋漓。幸好这时候路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竹屋,苏青儿一闪身钻到了竹屋的一间小房子里。可是那群人很快也跟来了竹屋,然后就听拍门声啪啪响起,他们似乎要进来了。苏青儿紧张的攥着拳头,生怕那群人发现了她。
一个激灵猛然从梦中醒了过来,苏青儿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可是吓死人了,幸好只是个梦。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口的篱笆门似乎响了,紧接着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苏青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噩梦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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