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扫把星？

日子该怎么过？自从王茂田过世以后周秀就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怎么想，日子都不乐观。现在倒是又有机会回城了，可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家里都容不下自己，更何况再带上个孩子呢？

        把孩子留在这里？自己是万万舍不得的，自从知道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自己便全心全意爱着他，哪里能割舍的下？更何况婆婆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把孩子带走的。

        那么就留在这里？可是她才二十出头，孩子这么小婆婆又已经年老，这样的三个人要如何才能撑起一个家？后半生还那样漫长，自己一个人是否可以撑得下去？别的不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光是村里闲汉的目光就够她受的。

        思来想去，只觉前路茫茫艰难无比，一时也没个主意。

        如今又听到苏青儿这样问自己，只得苦笑说：“我也不知道呢，家回不去，丢下孩子我也舍不得，如今连婆婆都厌弃我了，天地虽大却难有我一个安心存身的地方。如今只能是把孩子生下来再想其他吧！”

        苏青儿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不管如何打算，总要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想了想又安慰周秀道：“其实秀姐你也不用太担心，这里能过就过，实在不成咱们就回去。家里虽然说话难听，难不成还真能把自己的闺女赶出去，要真那样就咱们两个一起作伴。我就不信了，咱们有手有脚的，又读过书认识字，还能养不活自己和一个孩子？”

        听了这话，周秀的心总算是好过一些。是啊，能留在这里就留下，实在不行就回娘家好了。即便是家里说话难听，自己为了孩子忍着就是了。现在自己这个情况只怕他们想胡乱嫁了自己都不行了，也得看对方看不看的上自己这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寡妇，周秀品味这这两个字，嘴里满是苦涩。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冠上这么个称呼。自己竟然成了寡妇！

        姐妹俩正说着话，忽然听到窗外有动静，出去一看原来是王大娘回来了。想比半年前周秀刚成婚那会的志得意满，如今她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一身宽大漆黑的粗布衣裳衬得她越发干瘦。

        只见她两腮都陷进去了，头上的头发就像一丛枯草，整张脸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只有一双眼睛因为脸颊的凹陷而显得越发大了，但是却空洞无神仿佛两个黑窟窿一般骇人。

        相较之下，周秀的情形的确算是好的了。看到老太太这样，苏青儿也是心中不忍，又想到之前两个人说的话也不知道她听去没有，一时便有些尴尬。她扯着嘴角笑了下：“大娘，您回来了？我来看看您跟秀姐。”

        王大娘却没理她，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苏青儿一时更拿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了周秀。周秀摇摇头：“你别过意，这几天我婆婆总是这样。就跟失了魂儿似的，谁也不理，有时候我也会被她吓一跳。”

        苏青儿有些担心：“你婆婆这样，别说照应你了，只怕不要你照应就是好的。眼看你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没多久就要生了，我真是不放心你在这住着。要不你跟我回知青点吧，咱们那还有几个人，有点什么事，也方便照顾不是！”

        周秀却摇头拒绝了：“我都结婚了怎么还能回去呢，再说我也不能把我婆婆一个人扔在家里啊！你放心吧，我现在还行，再说我婆婆有时候也好的很，就是一阵一阵的。”

        苏青儿：“那，等你快生的时候我就搬过来陪你，总之我是不能放心你一个人的。”

        周秀笑笑：“好，那样我也算是有娘家人陪着了。”

        提起这个也是让人伤心，周秀把自己的情况写信跟家里说了，可是到现在为止连个回信都没收到。苏青儿心里暗暗的吐槽周家人：可真够无情的！

        王大娘出事是在周秀临近生产一个月的时候。

        初夏的一天傍晚，蝉鸣阵阵、蛙叫阵阵。周秀踏着月色，在蝉鸣蛙叫声中敲开了知青点的大门。她说她婆婆已经一天不见踪迹了，她想去后河那边找找。可是她现在身子笨重，到后河去需要趟过一片小水塘，她有点不敢，想请男知青陪他过去看看。

        知青点仅剩的两个男知青听了之后，半点没耽误，披着衣服就跟周秀走了，苏青儿也在一旁跟着。到了后河边上，苏青儿和周秀在河边等，两个男知青去对面找人，可是找了一圈并没看到王大娘的身影。

        其中一个知青就说：“秀儿，你也别太着急了，说不定你婆婆已经回去了呢！这样吧咱们再陪你去家里看看，要是回来最好，要是没有呢，咱们在想办法，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孕妇在外头这么走也不安全。”

        周秀心里一片慌乱，听了这话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几个人匆匆赶回王家。到了之后，只见屋内一片漆黑，周秀的婆婆并没有回来。

        周秀已经累极了，她瘫坐在炕上，喃喃道：“娘能去哪呢，天都黑了她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呢？”说罢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婆婆再怎么对她有意见，娘两个在一起也有个帮衬不是！想着之前婆婆的过激举动，周秀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

        苏青儿想着老太太那个迷迷瞪瞪的样子，心里也怕她出事，便说道：“要不咱们去找找大队长，看能不能发动村里帮着一起找找，不然光凭咱们几个人找起来也太慢了！”

        这个主意好，大家纷纷赞成，于是苏青儿留在家里陪着周秀，两个男知青相携去了大队长家。

        大队长听了这事也很重视，连忙召集人手连夜去寻人。可是李村说大不大，说小那也有三百多户的人家呢！再加上占地颇广天色又黑，寻了大半夜还是一无所获！

        大队长只好让大家先散了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天亮了再继续找！看着憔悴不堪的周秀，大队长一时有些为难，对妇女主任说：“要不安排个人，在这陪着些，可别再出事了！”

        他们村这些年一直很平静，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王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要是周秀再有个好歹，那王家就算是彻底灭/门了。

        妇女主任看了看挺着大肚子的周秀，心里也同意大队长的意见，可是她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哪能一直守在这儿？刚想推脱一下，苏青儿就替她解了围：“队长，主任，您二位就放心回去吧，这儿我陪着就行，就是她这快生了，我也没个经验，只怕……”

        妇女主任赶忙说：“没事，她现在一点迹象都没有，不碍事。等明天我还过来，顺便在安排几个有经验的轮流来值守，不管咋说先把这阵子熬过去再说！”

        苏青儿要的就是这个承诺，于是她十分感激的对着两个人连连道谢。众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去，最后这座小院重新归于寂静。

        苏青儿重新检查了一遍门户，里里外外的都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的跟周秀一起回了屋子。

        此刻周秀已经是体虚乏力到了极点，苏青儿端过一碗热水递上两块饼干：“秀姐，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吃饭，你先垫垫肚子吧，明一早我给你下点面条。”

        周秀虚弱的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苏青儿：“你吃不下，可是肚子里的娃娃吃得下，你当娘的人了，能忍心看着孩子挨饿吗？”

        周秀只好接过饼干和水，一口水一口饼干的吃起来，边往嘴里塞东西边滴滴答答的不住掉眼泪。终于她再也撑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青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个扫把星，谁碰着我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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