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开始狗血了

当肖凌第三次邀请陆良人去自己家，陆良人答应了收拾好旧物就走。她一进门就发现一块大大的落地镜立在黑色沙发旁，没想到肖凌居然自恋到这种程度。陆良人望见跟在肖凌身后的自己，好像在镜子里迷了路，找不到出口。在陌生的地方凝视自己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感到无法融进这个空间，似乎她只是游离之外的旁观者。现在的相貌身体都是别人的，她的魂灵已经快从天花板跑走了。破坏别人的边界又意识到破坏了别人的边界是一件让人泛起层层胃酸的事情。

        肖凌去找在卧室里床底下的纸箱，而陆良人坐在沙发最左边，沙发没有任何抱枕，感觉没有人坐过一样。她的腰部一直是悬空状态，无法依靠，只能直挺挺地立在那。坐着比站着还难受，她以为自己就是苦行僧走在满天沙尘中，在忍受一种无名的刑罚。肖凌的家虽然收拾干净了，但还是能发现聚集在边角的灰尘。不能说是简洁风，而是房子的主人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装饰它上。缺的不只有沙发抱枕，还有很多生活用品。茶几上只放了纸巾，充电器和只喝了一口的矿泉水，光是看两眼陆良人就失去了大半的食欲。不知道在肖凌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肯定不亚于一场杀戮。以前的肖凌可是最热衷于把房间整个角角落落都弄得明亮又多彩。

        陆良人观察着四周，想从中找到一点神明的预言。她好奇肖凌为什么和之前变得很不一样，从体型到屋内装修无一不在述说着他丢弃了以前的自我。肖凌翻出装有陆良人物品的纸箱。里面有印满了各式各样兔子的配套牙刷和漱口杯。有一双象牙白的毛拖鞋，因为还没怎么穿，白得还很崭新。有被两个人指纹包围住的《小王子》，在空白处上面全是奇怪的简笔画。有陆良人喜欢吃的披萨形状的软糖，一个小包装连着一个小包装，就像偶然出现在天空上的星座。有一块蓝灰格子披肩，常常被盖在陆良人肩膀时，上面还有一些牛奶渍。有只用了几次的彩虹马克杯，杯底已经聚集了许多细小的微尘，上面还写着祝你幸福的日文。还有陆良人以为丢失了的蝴蝶耳夹，不知道肖凌从沙发缝还是从书柜下翻出来的。

        肖凌对着盯着箱子的陆良人说：“电影里说，要是一个女人在你家留下五件东西，那么她就是真的爱你。”又是电影里说，陆良人话语被堵在喉咙，和钟离一样喜欢模仿情节。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学电影里的台词。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认为自己是电影里的主人公，为什么他们不能只是看呢，为什么他们不能稍微深刻一点。“我要走了。”陆良人抬起纸箱，她的双臂刚好能围住它。

        肖凌为了挽留陆良人按下灯控开关，整个房间充满了蓝紫色的光。这种暧昧不明的灯光不是为了让人看清，而就是让人看不清。这样朦胧的人脸才会在蓝紫色海洋中显出与众不同的氛围感来。果然肖凌还是有没变的地方，他就特别喜欢意义不明但很抢眼唬人的色彩搭配。陆良人本就晕眩，现在更是感觉身体沉甸甸的，像坠入了深海，被藤蔓缠住了双脚，怎么游都游不上去。肖凌望着她，遮住蓝紫光，眼前更暗了，像短暂地失明了一阵。陆良人已经能预想到肖凌附身亲吻她的动作，她只是转身、关门、下楼一气呵成，流利得像首童诗。陆良人双眼恢复了清明，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身处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异世界。

        怎么可能再和他接吻啊，怎么可能复合啊，陆良人不懂肖凌哪里来的自信。就算再喜欢，也要留点体面和自尊给自己吧。告白是她先告白，分手又是她先被分手，现在复合的主动权也得不到。但陆良人却下意识已经承认了有想象过和肖凌复合后的生活。真心是很难掩藏的，可以假装，可以反抗，但都会被解读成欲拒还迎。肖凌关灭了灯光，整个人融进黑暗中，像灰白色的窗帘一样无助地垂着手。唯一闪现的是他用打火机点亮烟蒂的画面，烟雾缭绕，灰尘纷纷而下。肖凌把抽了几口的烟按灭在玻璃烟灰缸里，用手抹去在裤上的烟灰，但反而扩散了很大。黑膝盖上加上一层薄薄灰色，看起来就像哭过的泪痕。他把脸埋进手里，深深地叹息，烟雾依然缭绕。

        隔天是难得的假期，钟离把自己弄得帅帅气气，准备和陆良人去逛家具城。“你确定要戴那么多项链吗？”陆良人看着钟离脖颈上围着的三条银色项链问。“不好看吗？”“你别学他们了，他们那是舞台上穿的服装啊。”钟离默默脱下自己彩虹色的连帽卫衣。“我叫他们老公和喜欢你是两件事。”“那如果有机会你会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吗？”“那肯定啊。”钟离又往手腕上套了个手镯。“不要那么潮了，我脑袋疼。”“下次我要把头发染成红色的。”“那会很快就脱色的。你不可以换个爱豆学吗。”“眉毛也染成红的。”“那我以后不当着你面看演唱会了。”“那我也叫他老公好了，我打不过你们，我加入你们。”陆良人被逗笑了，她喜欢钟离纠结于某个细节的执著劲，偶尔会流露出孩子的幼稚气。她可不敢让肖凌和她一起叫别的男生老公，但这件事放在钟离身上就很合理。

        然后钟离拖着陆良人出门了，陆良人想要开车撞死设计彩虹色衣服毛衣的人。但看着钟离一蹦一跳的样子，最后她只能安慰自己起码钟离裤子是黑色的。钟离远远看过去就像彩带飘在空中，让人很难集中于他的五官。陆良人问钟离，“所以我们今天要买什么啊？”“你不是说租房的书桌坐得不舒服吗？”“原来是给我买啊。”陆良人没想到随口说的一句话钟离都能记得住。即使不喜欢这么鲜艳的服装，陆良人也挽住了钟离的手臂。

        逛了二十分钟，陆良人都没选中喜欢的。她只看见熟悉的单薄的身影在台灯区晃来晃去，正想着肖凌应该不会来这里，就对上了眼神，即使隔得远，但那双桃花眼看起来就闪着光的宝石。钟离一直看陆良人歪着身子在看远处就问，“你想买台灯啊？”“啊，没有。”陆良人收回自己的眼神。肖凌没想到会遇到钟离和陆良人，不过钟离这是把彩虹穿在身上了吗。肖凌看着他们脸贴着脸，窃窃私语的场景很不舒服，就像他们是天生的恋人。这对情侣年轻又充满朝气，肖凌不自觉把自己划分为世界的黑暗面。好像陆良人和钟离在一起也很不错，但那本来是属于肖凌的啊。肖凌是最先出场，他才是男主角，他才是白月光不是吗。钟离是他的替代品，填补了那个空缺的位置。但现在上天让他们重新相遇，不就是想要初恋重聚的戏码。

        陆良人看着肖凌用淋了雨湿透的小狗眼睛望着他们，浑身上下发痒，只能赶紧选一张书桌，把彩虹色的钟离拉走。肖凌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因为选择跟上去还是佯装无事地继续挑选台灯，站在原地出神。“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平常不是最喜欢逛街吗？”陆良人大脑飞速旋转着，然后皱着眉捂住肚子。“我突然胃疼，我们要不回家吧。”“很严重吗？要不去医院吧？你还能走路吗？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是胀痛还是绞痛”钟离一连冒出好多个问题，陆良人只说回家就好。即使离家一小段路，钟离还是打了车。

        钟离把卧室的被子抱过来，盖在坐在沙发上的陆良人身上。“喝了药有没有好一点？”陆良人点点头，钟离紧张的情绪才消散。他才坐下来，一个早上都在运动。陆良人想不通，怎么遇到肖凌这种小概率事件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a城很大了，他家离家具城也不算近。陆良人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算算命了，假期的上午被肖凌的出现打断了，不知道钟离有没有生气。她偷偷瞥一眼钟离，钟离正在看手机，看来没记住肖凌。钟离虽然在看手机，但余光也能看见陆良人转头，“桌子下午应该就到了。”“嗯。”“本来今天是想和你逛街的，但现在在家里陪着你也不错。”“嗯。”“布丁是不是要洗澡了，我帮你洗吧。”钟离抱起正在睡觉的布丁就往浴室里走。其实原来钟离不太喜欢小动物，但也帮着陆良人照顾了很多次布丁。陆良人无法想象没有钟离的自己，布丁心里肯定也是喜欢钟离的。陆良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夹在两个男人中间。要是用上帝视角看她，她在家具城脸色一定很糟糕，全都写满了呼救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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