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实验室

废土之上，源源不断地有四肢扭曲的类人生物向着同一个方向聚集而去。

        ——那是一栋矗立在某片空地中的建筑，周围环绕着大片的废墟和焦土，建筑的结构类似于普通民居，除了房屋内偶尔会有工作人员往来，在今天之前，至少废墟附近一带鲜有人踏足。

        这里的主人曾细心地做好了严密的防护措施，让它能够长久地留存下来。而如今本不起眼的建筑彻底暴露在外界的视野之下。

        火光吞噬了整个楼房结构，几扇玻璃窗被燎得噼啪作响，隐约能听到建筑里传来微弱的呻吟和痛呼，还有衣物随着肉体一同被撕裂的声响。

        看向内部的话，这似乎是个小型的实验基地，火焰炙烤着碎裂的器械，散落一地的文件以及沾血的衣物。人体组织混合着尚未干涸的血液，以一种不规则的形态遍布在走道。

        烈焰下，就连空气也一并变得滚烫起来，弥漫着呛人的浓烟和化学试剂的气味。那些不知名生物或贴地匍匐或沿着墙壁疾驰，它们中的小部分打破各个容器，争先恐后地啃噬着尚未复苏的实验体，有人在这个过程中醒过来，只来得及在死亡降临之前短暂地抽搐几下，而后便杳无声息。

        ——更多的，则聚集在地下室的防爆门前，前赴后继，发出令人心脏冻结的密集撞击声。

        这些生物似乎没有皮肤组织，五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排列组合在面部，它们发出令人难以理解的低语，与火场的炽灼格格不入，阴冷而粘腻。

        ——地下室的巨大容器里，少女慢慢睁开了双眼。

        ——困惑的，疲惫的。

        下一秒，门被撞开。

        北13区，约克里达实验室内。

        容器中的少女眼睫微颤着，悬浮在因电力缺失而瞬间失温的幽蓝色液体中，她身形孱弱，或许是长久不见阳光的缘故，皮肤异于常人的苍白。

        实验室遭遇入侵，药物停止供给，强制唤醒沉眠中的实验体，她睁开眼睛看向深深埋入自己血管的滞留针和链接的输液管，神色疲惫，又带着初醒时的懵懂。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中有人纷纷扰扰，令人无端烦躁。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申报表格这是你最终的决定吗？】

        【晚安，苏塬，祝我们成功。】

        视野中似乎有很多黑影在晃动，说不清是来自于野兽或是人类的刺耳尖啸在密闭狭小的空间炸裂开来。

        【困。】

        她半阖着眼睛想，接着不再深入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身处于此，缓缓将目光挪向了噪音来源。

        盯着防爆门外的风景，少女的思绪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

        而就在这时，防护终于被破开，非人的扭曲身形从门口蜂拥而至，很快塞满整个地下室，更有甚者贴上了中央的大型培养罐，疯狂地攻击起罐体来，轻微破碎声响起，一道细小的裂痕出现后，更多的怪物加入到这个行列中。

        她不想去看那些怪物的脑袋上到底长了几双眼睛几个嘴巴，开始清理自己身上的滞留针和软管，在容器被彻底击碎的当口，最后一根管子也被拔去，她随着容器里的液体一起坠落在地，躲避不及，腰腹部瞬间被锋锐如刀的指甲开了几道口子。

        少女短暂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有些什么东西已经了然于心，她调动起自己的异能，向围攻自己的怪物伸出双手——

        地下室的重叠着的尖啸向上扯了一个撕心裂肺的高度。

        几分钟后，她喘着气，强忍着头晕和肌肉酸痛，踩着一地脓血和玻璃碎片离开房间，入侵实验室的怪物在地下室被打开的瞬间都一齐涌入，于是此刻整个实验室一层只余下熊熊燃烧的烈火。

        “……你怎么……”重伤的实验体倚在墙角对她说话:“……快逃。”

        “……还站得起来吗先一起出去。”她向角落里气息奄奄的年轻人走去，想要拉他一把，却见轰然倒下的储藏柜伴随烈火，很快吞没了他的身影。

        她没再多说什么，独自一人奔跑在滚烫的地面上，火焰燎过她的小腿，随着知觉和行动的复苏，痛觉也再度席卷而来。她咬咬牙，扯过一旁被血水浸透的外套披在身上，快步向门口奔去。

        在她迈出实验室大门的十分钟后，建筑物倒塌了。

        披着不符合身形的外衣，少女站在不远的一处岩石上，狂风从身后刮来，再一次看向仍在燃烧的废墟，她蹙起眉头。

        ——实验室的这场大火，比她的记忆里要提早两年。

        她低下头检查衣物上是否有什么不该有的标识，把口袋里的钱包翻出来，清点了一遍里面的现金——在异变发生的几年后，货币暂时还没有失去它的购买力。

        兴许靠着这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可以让她有个地方处理伤口，理清头绪。

        拉开内层的拉链，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母亲和孩子的合照，年轻的母亲怀抱着仍是婴儿的孩子，身后是她们开满绣球花的小院，阳光洒落一地。

        那是末世之后再也没法倒退回的时光。

        少女看着这张照片陷入沉思，她想起了很多名字，自己的，其他人的。

        母女俩来到机构的时间不长，少女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上熟稔，但也曾经打过几次照面，孩子的性子活泼跳脱，能在贫瘠的生活中开怀大笑，有着一头棕红色的头发和碧绿的眼眸，实验开始之前，小孩握着她的手，一边哭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说:“姐姐是英雄。”

        她垂眸，伸出指尖摩挲了一下那张照片，将它投入烈火之中。

        “晚安，娜塔莉亚。”

        “晚安，大家。”

        从宽大的下摆处撕下几根布条把双脚缠绕严实，少女开始估算从实验室到最近的居民区需要多久的脚程。

        这种状态下，伤口愈合的速度并没有较之前有太大变化，不管怎样，她要先活下去。

        她沿着一望无际的破败公路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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