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殿中宫灯似豆，长席灿如云霞，香风鬓影来去，笙歌缭绕，好不热闹。
光影灿烂间，一道道玲珑窈窕的身影依次步入场中，牢牢占据了众人的视野。
这些自北狄来的舞女很是大胆火辣，她们脸上蒙了面纱，身上却只有红绸裹胸，轻纱披身，露出柔软纤细的腰肢。更遑论她们四肢还缠了铃铛，伴随着悠扬悦耳的曲声和叮咚的铃声翩翩起舞，更是曼妙娇艳。
饶是在场这些权贵看惯了舞女歌姬，也还是纷纷纳罕惊叹。
木念雨也觉得新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是看着看着，她渐渐感觉到了席间气氛不太对劲。
她周遭落座了不少贵妇女眷，大业民风保守，男女之防颇为严苛，没有北狄那么开放，那些女眷们看到这些舞女的献舞，羞臊得脸都快滴出血来，但她们的脸色继而又变成铁青，皱眉不止，望着那些舞女的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鄙夷和不满。
木念雨打量着这些舞女。
这些舞女妖娆窈窕，妩媚天成，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而席间那些女眷皆是出身大家氏族，平日里端庄守礼，断不会做出这种讨好男人的妩媚姿态，自然觉得不喜。
可这些舞女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故作媚态只是讨生活罢了，到底也是可怜人，不至于受到如此歧视。
也许封建社会便是如此，人人生而不同，有些人天生好命，有的人却命如草芥。
木念雨在心底叹了一声，便将目光落在席间上首几个位置，望见坐于此间的男主南宫瑾也沉迷在曼妙的歌舞中，脸上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她在心中狠狠地鄙视了一番，干净利落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眼不见心不烦。
为了这次宫宴，她特意找了个由头把君轻烟禁在了寝宫，没让她出来作妖，可男人若是管不住自己，费再多工夫也是无用。
木念雨烦闷地呷了一口清茶，又难免开始想入非非起来。
美人婀娜，连南宫瑾一个王爷都不能免俗，更何况是南宫溪这个皇帝呢？
北狄使团让这些舞姬前来献舞，其用意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这些美女都是给她的皇帝儿子张罗的。
南宫溪的身子骨不好，可到底是帝王之尊，如今后宫只有堪堪三人，日子长了，朝中那些迂腐大臣免不了要参上几句闲话。这次又恰逢进谏良机，他们怕是要劝他把北狄进献的这些美人全收了。
到时候南宫溪会怎么做？会把这些美人全收了吗？
她心中便生了好奇，偷偷抬眼寻到一旁的南宫溪。
哪知道她竟然看到南宫溪懒懒地坐着，轻阖双眼，垂下长长的羽睫，竟是在浅眠。
见此一幕，木念雨整个人如遭雷击。
好家伙，这样明目张胆地偷懒行为她还是第一次见。
宫宴礼仪繁琐，皇帝要做的事情很多，还要在宴会上亲自赐菜，并不轻松，觉得累也是情有可原，但他居然能在如此嘈杂和精彩的歌舞表演中睡着，身为摸鱼达人的她也不得不佩服。
只是这不大合规矩吧，被其他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她正犹豫要不要提醒南宫溪的时候，南宫溪蓦地抬起了头，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木念雨赶紧扳起脸，欲盖弥彰地瞪着他轻咳了一声。
南宫溪视若罔闻，端起桌子上的杯盏，浅浅抿了一口，眉眼间带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不知怎么的，木念雨总觉得自己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他看穿了。
“这茶香如兰桂，沁人心脾。”他看着她，声音很沉，带了些哑，有股病态的倦意，“母后试试？”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我都虚弱成这样了，你还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木念雨：……
她讪讪地收回目光。
她本不想再深究进献美人这事，奈何坐在她身旁的木婉儿嘴碎，拉着戴若兰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硬是叫她把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
原来曾经有位刺史搜罗了一个绝色美人呈给南宫溪，南宫溪满脸微笑地留下了美人，并未说过什么拒绝的话。没想到转眼间，他就把美人赐给了那刺史的爹。那家主母不是个好相与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哪里肯让此等绝色美人进府？
可御赐之人又只能供着，不能赶出去。南宫溪这膈应人的一手搅得人家阖家上下鸡飞狗跳。
她一直觉得奇怪，朝中那些文臣一惯喜欢盯着皇帝的裤腰带，就凭南宫溪那稀稀拉拉的后宫，怎么没被唾沫星子淹死？
原来是因为有人吃过大亏，所以现在无人敢提此事。也只有北狄使团初来乍到，不知道情况，才敢献上这些美人。
木念雨叹道，这招真的管用，但很缺德，缺大德。
也难怪宴会上那些女眷看到舞女会露出不满鄙夷的神情，她们怕是在担心北狄使团进献的这些舞女转头就会出现在自家房内。
她料想的果然不错，南宫溪长得一副清风朗月的温和模样，实际心肠全是黑的。
可惜除了她，没有一个人能看出这一点，连木婉儿都认为那些事都是她这个太后指使的。
她可太冤枉了！
就在她愤愤不平之际，一舞终了，众舞姬中为首的那位轻荡裙摆，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美妙娇艳的脸。
北狄使团为首的乌托大惊失色，连忙斥道：“塔娅！你怎么在上面！”
“对不起大人！是公主让我这样做的。”他身边正襟危坐的“公主”惊慌失措地摘下面纱。
众人皆惊，细观之后，也发觉那舞姬才是真的北狄公主，而之前一直坐于席中的女子只是一个侍女。
宴会的气氛一瞬间凝住了。
扮成舞姬的哈赤塔娅公主不为所动，她扯动了嘴角，露出媚人心弦的笑意，用珠玉般清脆柔美的声音望着上首的南宫溪说道：“塔娅拜见大业的皇帝陛下。这是塔娅特意为陛下准备的惊喜，陛下可喜欢？”
“惊喜？”南宫溪的眼睛里有什么跳动了一下，转瞬即逝，脸上挂上淡笑，“朕很喜欢，公主有心了。”
塔娅公主闻言，眨了眨眼睛，娇笑问：“那塔娅可否向陛下要点儿赏赐？”
“哦？公主想要什么赏赐？”南宫溪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是冷沉沉的，一双眸子望的是一旁的太后，“但说无妨。”
木念雨被他星眸的寒光轻掠，后背莫名一阵凉意。
她抬眼撞上南宫溪的视线，望见他那双墨色的眸子锁着自己，眼中透着毫不遮掩的冷意，甚至带了几分怒气。
南宫溪之前虽不满她和她的母家把持朝政，但他本质是个至孝之人，很少在这种公开场合，当着其他人面给她脸色。
瞧他这意思，是以为这是她的手笔？
她冤枉啊！！这锅她不接！
她不服气地扬起下巴，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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