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密谈
现在还是冬日,地上的冰雪还没有化干净。除了几株梅树开得正好,其他的草木都被霜雪压迫得暂时没有了生气。
虽然日头高悬,却晒不暖冬日透着刺骨寒意的空气,冰凌凌的,不仅仆人缩在屋里不愿出门,连枯枝上的鸟雀也不见踪迹。
后院一片萧瑟。
凉亭之内,却有人不惧寒意,负手在背后眺望着不远处的平静湖面。
邓怀戚身穿一件普通的靛蓝色锦袍,全身上下除了一柄宝剑一根木簪并无其他任何装饰,若是其他人见了定然不敢相信这质朴打扮的男子就是如今的邓大都督。
他今天刚刚回府,寻了这一处没有人的清静之所躲清闲。
身后有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叫他,“戚儿。”
邓怀戚回神,朝邓猛恭敬行礼,“父亲。”
“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邓猛问,“和小时候一样,一有心事就喜欢一个人躲起来。”
他问:“最近战事不顺利么?”
“父亲不必担忧,我已经有应对之法。”
“那就好,你心中有数我也不多问了。”邓猛说,“孩子,我们父子也有好久没单独相处了,陪我说说话吧。”
邓怀戚听出邓猛的语气有些落寞,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
“你母亲这两天一直有些不舒服,刚刚看了大夫,说是情况不太好。”邓猛沉默了一瞬,才说到,“大夫说孩子可能没办法保住。”
“怎么会?”邓怀戚问,“母亲有孕以来身体不是一直很好。”
邓猛说:“你母亲毕竟年纪大了,稍有不慎就容易有意外,月份越来越大,各种病症也出来了。”
邓怀戚说:“听说青州有名医姓田,尤其擅长妇人科小儿科,我派人将她寻来。”
“你有心了。”邓猛点头,他看向湖面长叹一声,“但人力有穷尽,也许……我与这孩子终究无缘。”
“父亲不可灰心丧气。”邓怀戚不赞同道,“若父亲先灰心,母亲该怎么办?”
“我不能不想,若真有那一日,我断不可能放弃你母亲。”邓猛说,“所以戚儿,你和公主到底如何了?何时才能诞下子嗣?”
“她身体不适——”
话音还未落,邓猛立刻打断他,语气严厉,“真的是身体不适么?孩子,你同我说实话。”
邓怀戚闻言,眼神微微闪避,“父亲何意?”
邓猛眼中精光闪过,“我何意?你若还当我是你父亲,就对我说实话,公主真的只是身体不适么?”
“是有人到父亲那里说什么了?”邓怀戚问。
邓猛再也忍不住,气骂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现在是大都督,天底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真以为你那些把戏没有人看得穿么?”
邓怀戚沉默不语。
看着他这幅模样,邓猛心中一片冰凉,他原本一直不愿意相信听到的消息,但邓怀戚的表现告诉他,这都是真的。
邓猛问:“公主真的已经逃走了?那个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永庆公主对不对?”
他喝问一声,“她到底去哪里了?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给我老实交代清楚!我到底还是你老子,自家儿媳妇跑哪里去了总该有权利知道!平头百姓家也没这种不像话的事情!”
“父亲息怒。”邓怀戚沉声说,“她……的确不在别院。”
邓猛立刻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公主她……七年前我回家之前假死逃跑了,还没有找到踪迹。”
“为什么?”邓猛皱眉,“你打她了?”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她为什么要逃跑,好好的公主都不做了?”邓猛说,“总不至于她外头有人红杏出墙了?”
眼看邓怀戚紧抿着嘴脸色越来越难看,邓猛眼睛瞪圆了,“她还真的敢?”
他气炸了,在他眼里,自家儿子真的是再好不过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地位显赫权柄在握,永庆这个落魄公主能嫁给他儿子,应该心怀感激用心服侍才是正理。
“我邓猛的儿子难道还配不上她?她怎么敢——奸夫是谁?老子宰了他!”
邓怀戚说:“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这样……”
“不能完全确定,就是有那么几分确定了。”
“有一些线索而已,但总需要证据才能定论。”
“她现在人在哪里?是真的找不到么?”
邓怀戚摇头。
邓猛骂,“你真够孬的,自己女人跑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被自己父亲当面数落这种事,邓怀戚狼狈至极,他辩解道:“我当时带兵在外……”
邓猛又问:“那个男人是谁?”
他迫不及待要把这个敢羞辱自家儿子的男人给大卸八块。
邓怀戚猝然转身,他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父亲,这是我的事,你别管了。”
邓猛强压怒火,“好,我相信你自己能处理,但儿媳妇呢,总是我们邓家的人,我有资格问吧?”
“所以这些年什么身体虚弱都是屁话,你一直瞒着家里,骗我和你母亲是不是?”
面对邓猛的怒火,邓怀戚无言以对,他低声道:“孩儿不孝。”
“你的确是不孝,大大的不孝!”邓猛戳了戳邓怀戚的胸膛,“如果不是老子发现,等我进棺材了,你都要瞒着我是不是?”
邓怀戚说:“本来打算过一阵处理好了才和父亲说。”
“你打算怎么处理?”
邓怀戚微默,“我会宣布永庆公主的死讯。”
邓猛问:“什么时候,给我个准信。”
邓怀戚说:“等母亲出月子,以免惊吓她。”
邓猛闻言滋味莫名,怒火也消散了几分,他拍了拍邓怀戚的肩膀,“你能想着你母亲,这很好。”
他说:“这件事也别叫你母亲知道了,她心思细腻,现在不能耗费心神,就让她以为公主病故了就好。”
邓怀戚说:“儿子晓得。”
邓猛长叹一声,嘟囔,“这都是什么事……”
父子二人无言并立,对着凄冷的庭院发呆。
突然,邓怀戚开口问:“父亲,您对母亲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心悦你母亲啊。”邓猛说,“当年我不过是个大头兵自己都朝不保夕,但看到她遭人打骂就忍不住难过想要把那些人全打一顿,明明囊中羞涩,却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买给她。”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立功拿了十两银子赏钱,兴冲冲去她主人家替她赎身,结果对方要十二两,还是兄弟们七凑八凑好不容易才凑齐了。”
“如此说来母亲其实也是身不由己,那后来她是如何爱上了您,对您死心塌地的呢?”
邓猛笑而不语。
邓怀戚说:“公主她当年嫁给我是因为无法违抗她父亲的旨意,她一开始就是在勉强自己。”
“那是她有眼无珠。”邓猛看不得儿子消沉的样子,“多的是好女子排队嫁给你,吴家的孙家的庄家的都跟我打听过,说是哪怕做妾都心甘情愿,这次你的婚事我要和你母亲好好参详,你耽误了这么些年,侍妾也多进几个,一次办齐全了。”
“是。”邓怀戚答应得很平静,“我认为可以娶吴家女儿,吴家掌握青莱二州的水运,有他们相助,前后夹攻何家可以事半功倍。”
邓猛点点头,“我也看好吴家姑娘,听说她从小就教养严格,是个端方贤惠的好姑娘。”
邓猛打量着邓怀戚的表情,忍了又忍,还是小心问到:“你不会对公主……你心悦公主么?”
邓怀戚没有回答,只是说:“现在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邓猛说:“当时我要趁着朝廷没有发话提前定下你和你表妹的婚事,你没答应,说不想让朝廷起戒备之心,我想着有道理就没有阻拦,一门婚事而已,妨碍不到什么。”
“我当时就告诉你,你可以对她好,可以把她作为妻子尊敬,但千万不要对她心软,看来你没有听我的话。”
邓猛说,“我现在还是这个意思,你最好把她忘干净,你不能被她左右了判断,戚儿,你还记不记得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怀戚?”
邓怀戚郑重说:“父母大仇,一日未曾敢忘。”
“你还记得就好。”邓猛说,“她走了也好,就算她不受宠爱,毕竟血脉相连,难免会对她父兄有牵挂,你杀了他们,她定会对你怀恨在心。”
“况且你是要做那个位置的人,到时候她这个前朝公主如何自处?若是有了子嗣……”
邓猛轻抚儿子的脊背,推心置腹地说:“所以戚儿,不管你到底对她是什么想法,父亲劝你一句,赶紧忘干净吧。”
邓怀戚坚定地说:“父亲,我的志向未曾变过,不会为任何人动摇。”
邓猛长长地叹息一声,“既然你心中有数,你那些破事我也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父子二人又闲话几句。
正欲一起离开,邓怀戚突然停住了脚步,邓猛转头看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肃杀,关切问:“怎么了?”
邓怀戚语气平静,“父亲,您先回吧,我还想再一个人待一会。”
待邓猛离去,邓怀戚无声抽出长剑。
凉亭边上有几块布景的大石头,在石块的缝隙处,一抹碧色裙边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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