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两人不约而同地要辜负眼前的大好颜色,却都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眼神也都很给面子地聚集在美貌姑娘身上。
只见那姑娘莲步轻移款款走上前来,盈盈一福,声音轻柔悦耳:“如是见过两位爷。”
夏京心里装着事儿,目光虽瞧着眼前的如是姑娘,大部分心神其实还是放在身侧的周仪身上,余光注意着他的神情举止,生怕他当真被迷了眼去。
见夏京那儿久久没有动静,而如是依然还保持着福身的姿势,周仪心下暗叹,只得朝如是抬抬手,温和开口:“如是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吧。”
如是闻言才直起腰身,自然而然地提起桌上茶壶为两人将茶杯填满,而后柔柔问道:“两位爷再次驾临,如是不胜荣幸,只不知爷今日是想要赏舞听曲呢,还是谈诗论词,亦或是其他?”
此地虽是清倌馆儿,到底也还是风月之地,来到这等场所,自然逃不开这些附庸风雅的勾当,况这本就是扬州瘦马从小培养起来安身立命的绝活儿。
周仪本意是想来找她单独聊聊,看能不能探听出点什么,如今有夏京在场,聊是聊不成了,略一思索,便谦让道:“夏爷属意哪一样?”
确认周仪心神清明,丝毫没有被眼前的美色所迷,夏京暗暗松了口气,一放松下来,时常流连烟花场所的架势就出来了,他眼神朝圆桌上一瞥:“先上一桌好酒好菜备着。”
如是唇角含笑道:“已经吩咐厨下准备了,招待两位爷自是要最上等的美味佳肴。”她年纪不大,应对却游刃有余,进退有度。
“既然如此,那便奏上一曲吧。”至于谈诗论词,呵,在身边这位周大人面前,无疑是班门弄斧。
如是侧身看看周仪,见他也点了头,便应下来,转身去了珠帘外头,在古琴前坐下,素手轻轻拂过琴弦,清泠叮咚之声便传了过来,如溪似泉,如林如风,清新雅致,叫人听了便有心旷神怡之感。
来都来了,哪怕达不成目的周仪也没有急着要走,听着琴音,品着香茗,又有窗外小秦淮河边悠闲的景致,竟是忙碌了这么些日子以来,难得的闲适。
这一放松,连在夏京面前一贯严肃的眉眼也渐渐柔和下来。
酒菜很快就被摆了满桌,上菜的丫鬟训练有素,从进来到出去,全程都是静悄悄的,上完了菜,雅间儿里依然只留先前斟茶那小丫鬟伺候。
现下不过申时,周仪晌午才在于鸣府上蹭过饭,并不怎么饿,倒是见夏京吃得津津有味,不由问道:“怎么,午膳没用不成?”
夏京正往嘴里塞着肥而不腻的蟹粉狮子头,心下感慨这等地道的淮扬滋味怕是连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来,乍一听周仪与他闲聊,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仰头喝下一杯酒,和着酒水把嘴里的食物送进肚中,这才一脸餍足地道:“如此美味,怎可辜负。”顿了顿还咬文嚼字来了一句,“食,色,性也。”
如此便完完全全暴露了他精通吃喝玩乐的本性,周仪早知他性情,倒也不以为意。
不耐烦看他这种过于随性散漫的样子,周仪索性轻哼一声站起身来,负手缓步踱到大开的窗边,站在此处不仅可以瞧见小秦淮河的景致,就连他们进来的那处大门和穿过的那个院子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也是巧了,才站到窗边没多久,周仪便瞧见大门口又有客来了,是个青年公子哥儿模样的人,一身锦缎织锦长衫甚是富贵,身边还带着两名随从。
那人敲开了门,仿佛与门房十分相熟,略微寒暄过后便熟门熟路走了进来,不过没多久就在院子里停住了,门房则点头哈腰,不知在与他说些什么。
周仪心下微动,转身与一旁伺候的小丫鬟招了招手,小丫鬟见了便轻轻走过来,不等她开口,周仪顺势指着院里那个年轻公子,轻声在她耳边问道:“你可知那是何人?”
此时那公子听门房说完话,脚步一转,竟没有再往里走,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小丫鬟极有眼色,倾身一看,便也像周仪先前问话时那样,小声靠近他耳边说道:“是黄大老爷家的公子。”
“哪位黄大老爷?”周仪眸光一凝,瞧着那公子和随从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心里已然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便听小丫鬟回道:“城北柳条巷黄家。”
柳条巷,黄家!
扬州城北的柳条巷历来就是城中富户聚居的地方,而柳条巷中姓黄的富户,据周仪所知,只有大盐商黄家,也就是于鸣的亲家。
黄家家主黄应泰出身平平,算是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挣下了这份家业,做的又是盐这门生意,自古盐业里头的猫腻就多了去了,他倒有本事,如今还摇身一变成了过了明路的皇商,如此胆识心机,一般人还当真拍马难及。
黄应泰手里虽攒下了大把银子,可膝下子息艰难,年过不惑才得了一个儿子,自是捧在手心悉心教导,望他顶立门户,光耀门楣,所以起名叫耀祖。
黄家如今已然攒下了偌大的家业,只是安安稳稳过日子,恐怕八辈子也吃不完,可如今大盛认的还是士农工商这一套,银子已经有了,黄应泰就有心让黄耀祖走仕途,与于鸣家结亲,便有这层考虑。
如果是他家,费心在此次恩科中搭上夏京的门路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才还听于鸣说他家姑娘新近怀了身孕,这黄耀祖就逛到这里来了,恐怕嫁到富商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顺心的,而且要寻瘦马哪里去不得,偏偏就来了这家……
心里正琢磨着这些事情,忽听夏京那儿传来凉凉的嘲讽:“我竟不知,你原好的是这口?”
抬眸望去,却见夏京眼含讽刺地望着自己和身边因说话而靠得极近的小丫鬟。
他这样逮着机会就阴阳怪气地刺人,谁听了都不舒服,周仪心里微堵,面上倒没有显现分毫,轻轻对小丫鬟点点头,让她回去伺候,随后自己也走回去,还在原先的位子坐下。
沉吟片刻,他终是道:“你便不能好好说话?”
夏京没有回答,只一味盯着他,眸中讽刺之色更浓,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讽刺背后,仿佛还藏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叫人辨不明白。
周仪破天荒竟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眸光一闪,掩唇轻咳两声,鬼使神差的竟然解释了一句:“这丫头年纪都够做我孙女儿了,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
话一出口,连自己也惊讶了,他做事何须与此人解释,但说都说了,也就没有更多的表示,阖上了眸子仍就一副专心听曲的模样,至于心里头在琢磨些什么,便不会再叫旁人看出来了。
夏京问话的时候何曾想到眼前这人会给自己解释,此时虽又被斥责说了“浑话”,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隐隐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
先前见周仪亲近女子的愠怒完全消散,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止也止不住,直要溢出来似的。
他心神一动,眸光轻飘飘地从周仪那张神情专注的脸上划过,而后无声朝帘后抚琴的如是和一旁伺候的小丫鬟打了个手势,她们便会意退了出去。
一时,屋里只剩下周仪和夏京两人。
周仪察觉到琴音中断,正要睁眼,忽觉双眸被一只手覆盖上来,眼前仿佛蒙上一层黑幕,耳边气息温热,同时传来夏京那熟悉的声音,很轻,微带雀跃:“周大人,你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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