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br>温和又带着点生疏,生疏又带着点温和,是我的让让没错了。
上张全修过,大家注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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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庆宜的叙述里,宋瑜听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三堂叔,他没现在这么不温不火,有那么一点儿少年意气,是她熟悉的,也是她陌生的。
他依旧很好很好,会默默的做很多事情,却从不张扬炫耀,少年时候刚中了探花的红衣少年郎像是一棵树,挺拔而舒展,而如今,昔日少年已连绵做了亘古的山脉,内敛沉默。
这一夜,她又做了梦。
是谢长廷花了五十金给她做一枚钗子,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却让她耿耿于怀。
“这五十金我花了整整一个月再加上以往的积蓄才攒到呢,你瞧瞧这雕工。”
“宋瑜,我是真心待你好,这下你总信了吧。”
“五十金,可都够普通人家吃上三年了呢。”
“宋瑜,这钗子好看吧。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挑选出来的。”
“宋瑜,你要带上,以后都不能拆下来。”
“五十金的钗子,我哪一项用度可都没有五十金呢。”
而梦境里,宋瑜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枚打造粗糙的金钗,在她的妆奁盒里,随意挑出来一样饰品,都比这支更为漂亮、好看、华美。
可她还是轻轻笑了,没让那个送钗嘴上说着喜欢自己的人难堪,说了句好。
而后的梦境则是片段式的。
“宋瑜,我的全部身家五十金都曾给过你,如今还在你的头上呢,你还不能相信我吗?我绝不会骗你的啊。那债真的不是我欠的,真的。宋瑜,别人就算了,你得相信我。”
“不是你那就上告,今上总会明断是非的。”
“宋瑜你能不能替我的名声想想?我不能上告。你要是信我,就想想其他办法。”
宋瑜信了,可有什么其他办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所以她散尽千金,将陷进牢狱之灾的谢长廷救了出来。
……
“宋瑜,我为了救你,能够连命都不要了,那时候咱们还是萍水相逢,我都尚且如此,你觉得我会侮辱那个婢女吗?你这是在怀疑我!我不会这样。”
“那就再让人调查,婢女已经自尽,要还她一个清白,还你一个清白。”
“宋瑜,你替我想想好不好?我现在是关键时期,家里不能闹出来一点事情,实在不行,你就替我担待一次,就说这婢女是犯了主人忌讳,仗责死的行吗?”
……
……
这样的片段太多太多,宋瑜再醒来时心力憔悴,她将桌上的冷水一饮而尽,想让混沌的脑子清楚一点。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成了要挟另一个人的把柄和借口,多可笑的爱和喜欢!多虚假的爱和喜欢!
谢长廷的人品,不过尔尔。
宋瑜冷静下来又想到她的身边人,她爹肯定不用提,比谢长廷强上千万倍,而她三堂叔,更是完全与谢长廷相反。
谢长廷这样的人物,对一个人好就必定有所图谋呢,说得多,做得少。
巧言令色、油嘴滑舌、咄咄逼人。
人品轻薄又自私,毫无君子之风。
而她三堂叔,寡言少语,却意外的靠得住和妥帖,做事情更是君子之风。
她究竟是怎么瞎了眼选谢长廷的?宋瑜心想,对比这么明显,谢长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瑜起床日常疑问后就接到了来自使馆的帖子,准确的说,是昨日就来了的帖子,不过昨日她出门的早和庆宜一同游湖去了,根本没看见这帖子。
来者不善,是契丹使者的,请她去使馆一叙。
契丹呐。
事关使馆,宋瑜想了想,拿着帖子先去寻了她爹爹,“这怎么办啊爹爹,我怀疑契丹皇子想咔嚓掉我。”她拿着帖子在脖子间比划了一下,像模像样。
确实不好拒,有点麻烦,宋国公思量了会儿道,“这帖子上也没写人数,这样,你去寻你三堂叔,和他一起去吧。毕竟你一个女儿家,出门总要有长者照拂。”
好主意!
宋瑜拿着帖子去寻她三堂叔。
她请来做素菜的厨子负责了她三堂叔院子里的一日三餐,别说素的,都能跟花似的整出三百六十样儿出来,样样不重,尤其是糕点,清清甜甜,可口得很。
宋让今日无事,未出门就听见自己院子里的叽叽喳喳了,两个小童子很喜欢宋瑜,短短几天,就熟稔得不像样子,宋瑜只要一问,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说上好一堆,连他今日吃的什么饭,用了几筷都道得清清楚楚。
他叩了叩桌面,小童子连忙噤声。
宋瑜打过了招呼,才进了屋子,姿态放得恭谨了点,“三堂叔。”
“何事?”
宋瑜将契丹的帖子双手呈上,“我想约您同去。”
“嗯。”
得了答话,宋瑜便不急了,帖子上约的是下午,此刻还早着呢。
“三堂叔昨日去哪儿了?庆宜郡主约我去游船,还想和您一起呢,结果您也不在。”
“去外头查账了。”
一问一答,就好像没听见宋瑜后面关于庆宜的话一样。
宋瑜忍不住抿了抿唇,“我昨天听到不少关于三堂叔的事情呢,三堂叔想知道吗?”
“不想。”
这句话她自动略过,正如宋让自动略过自己不想听的非问句一样,“她讲了些三堂叔中探花前的事情,夸三堂叔好呢。”
宋让垂下眼,长长的眼睫藏住了漆黑的眸色,“说这些干什么?”
这个时候,她三堂叔依旧是平和的,还是一座山,内敛沉默,但是似乎也不光光如此,宋瑜觑到那么一点山上的风景——险峻挺拔的悬崖。
她单手撑住下颌,笑着看向她三堂叔,“原来关于三堂叔错过的太多,现在想多知道一点。”
宋让蹙眉,“没必要。”
继而他看向宋瑜,“如同现在模样,就可以,宋瑜。”
他拒绝了所有的试探,在警告她,不要往前再走一步。
宋瑜抿抿唇,捡了块糕点喂进唇齿,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她细嚼慢咽将糕点吃下,看着外头的阳光,心里想着自己到底怎么就跃跃欲试问到了这里然后惹得她三堂叔不高兴了。
谁都没说话,透过绿蔓的间隙,日光在小几上落下斑斑点点。
宋让低着头看书,书页一张一张的翻。
而宋瑜则吃了一块又一块的糕点。
盘子要空了,她捡走了最后一块。
“不怕胀着么?”对面传来淡淡的声音。
宋瑜看见那双温和又冷淡的漂亮眼睛,仍旧是不温不火、不急不缓的样子,她别过头,面无表情的直接将糕点扔进嘴里,两下嚼了个干净,然后想要下咽——
咳咳。
糕点嚼得不够碎,又吃得太多,宋瑜给卡住了。
一杯茶被推了过来,宋瑜三下五除二就着水慢慢咽了下去,中间看也没看宋让一眼。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她记仇而且很小心眼。
茶盏放下,宋瑜不噎了却开始小小地打起嗝来。
她捂着嘴,简直绝望。
嗝——
一点僵持的气氛都没有了,融融的春日暖意又涌了进来。
“宋瑜。”
“作什么?”宋瑜捂嘴扭过头,不太高兴的瞟了她三堂叔一眼。
一声惊响在她眼前炸开,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就将眼睛闭得紧紧的。
同时,那声小小的嗝彻底被压了下去。
“好了。”
宋瑜不用太费劲就想清楚了宋让做法的用意,但是这做法越发显得她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得在闹脾气。
而宋让,已经重新低下头看书了。
她三堂叔真是要将不温不火贯彻始终啊。宋瑜心里一口恶气怎么着都出不去,就像一个小气球胀得满满的,然后逐渐瘪了下去。
她再次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三堂叔,那下午还去吗?”
“嗯。”
为什么不能打听一些关于她三堂叔的过往?宋瑜就不懂自己到底哪里踩着了她三堂叔的点。
是过往?看起来不像,不然知道他过往的范世子和庆宜也不会不怎么顾及的就说了出来。
那是什么?她三堂叔生什么气?她到底哪错了?
宋瑜想不明白。
中午侍候她的婢女眼见着自家小姐脸上写着有事,便问了两句。
许是当局者迷,婢女给出了一个宋瑜怎么都想不着却越想越火冒三丈的答案。
“小姐,人同人交往的有限,那书上不是说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吗?或许是不该再往前进一步了吧。”
即便越想越火大,宋瑜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最合理的答案了。
比如范世子。
她突然理解了范世子先前提到她三堂叔时的咬牙切齿以及挫败感。
她三堂叔啊,就像尺度量好了距离,不得逾越,不得往前。
这种感觉让宋瑜有点丧气,她和范世子怎么会一样呢?她是她三堂叔的家人亲人啊。可转念一想,范世子估计也这么觉得,他和她三堂叔还是无关其它的好友呢。奇妙的是,这种想法冲淡了宋瑜的丧气。
山里有隐秘,那山里就有宝藏。
越是高峰,越需要攀爬,宋瑜心里渐渐涌起点豪情壮志,她觉得自己可以再试试,
说不定就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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