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理智的选择
“到底，还是逃不过吗？”感受到脑海中的混乱信息突然出现又立刻消失，楚落尘不禁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什么人！”
“哒哒哒！”
防守能源储藏室的士兵刚要抬起枪口，一梭子弹却已是洞穿了他们的身体，战士们不敢置信地倒了下去！
“呜~”刺耳的警报声在整艘战舰各处响起！
“警告，能源中心受到入侵，警告……”
“怎么回事！”
“不好，有人想炸毁能源储藏室！”
“该死，附近所有作战人员，带上武器集合！”
能源储藏舱！
“楚少校，你想干什么！”无数枪口瞄准了楚落尘。
“对不起！”看着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楚落尘苦笑一声。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他的妻子早已在十一年前的大灾变中遇难了，留给他的，只有一个不到三岁的女儿委托别人照顾，由于他常年在外，只有偶尔请假才能回去看看。
上一次看女儿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似乎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到三周岁生日了吧？
他本想过段时间请个假回家，也正好赶在女儿生日的那天给她一个意外惊喜，亲自给她庆祝生日的来着，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
这次攻击来得是那么突然，猝不及防的他还没接到消息便已跟着撼海舰被派往温城支援了。
现在这个点，她应该还在睡觉吧。
女儿每天在这个点总是要补上一觉，这他是知道的。
想起这些，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楚少校，立即放下武器！”士兵的话把楚落尘从温暖的回忆中唤醒，重新把他拖入了这个冰冷的现实中。
该做抉择了！
通过显示屏，楚落尘看到了撼海舰外面的情形。
蝗虫般密集的飞行类变异体和无数歼击机纠缠，无边的尸潮从已经被热武器轰平的区域朝着光之防线前进，枪炮发射出的无数炮弹与子弹不断落入其中，溅起无数金属风暴，铁与血横飞，残肢与断臂共舞！
而那些躲在避难所中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郁，他们的神情中有对这场灾难的恐惧，有对失去亲人与家园的悲伤，还有对未来的迷茫……这一切汇聚成的麻木使得他们看起来仿若一群行尸走肉。
这一幕，使楚落尘想起了十一年前的情形，那夺走他挚爱的痛苦灾难，那毁灭一切的该死末世，以及，那让人绝望的大灾变……
他是真的不想让女儿再经历这些了，真的！
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就是性命与名誉这些无所谓的东西吗，与女儿相比，他都不在乎！
可是啊，不止是他的女儿，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同样可爱的孩子，还有更多美好的家庭，他又怎能忍心为了自己而破坏他人的幸福呢？
相比起这两者，他的生命反而排在更后面了……
想到这，楚落尘狰狞的脸也缓缓放松下来，他纠结的神情也缓缓恢复平静。
“放下武器？怎么可能！当我拿起武器那一刻，我就已经不可能再放下了！”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上都带着如临大敌的神情，楚落尘释然地笑了，“和人类的未来以及我的家人相比，我这这条烂命不值一提！”
“楚少校，你知道你手里握着的是的什么吗？”
“我手里握的？”楚落尘举起手里的遥控器，“你是指这个？啊，那可是能把这里所有人都炸死的炸弹引爆器啊！”
楚落尘的话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他们都清楚炸弹在能源储存室里引爆会是什么后果。
那几个伪装成普通士兵，想要偷偷摸摸冲上去制服楚落尘的特种兵也都停住了，他们不敢保证自己的动作会不会激怒对方使其立即按下按钮，他们赌不起！
“别冲动，把它放下……”谈判人员循循善诱，“别忘了你是个军人。”
“但我先是一个父亲，先是一个人！”楚落尘摇摇头，“我握着的不是炸弹，而是整个人类的未来！我没得选……”
“为什么没得选？”有认识楚落尘士兵激动道，“倘若你按下这个按钮，温城保卫战失败，世界末日重新来临，到了那时候，将有无数无辜者成为牺牲品，而你的女儿可能就在其中！”
“闭嘴！”楚落尘怒斥，“你们懂什么，这种程度算什么末日，你们以为你们已经见识到一切了？不！真正的灾难你们还没见识到！那种真正的灾难根本不是现在的人类能抵抗的，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我们都是一条生活在即将干涸的河流里的鱼，让所有鱼都在水干涸前进化出双腿是不可能的，只能牺牲一部分来为那部分进化更快，机会更大者争取时间，与之相比，我的生命算什么！我们的生命算什么？
倘若我真的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未来面临灾难的可就不只是我的孩子了，还有千千万万同样的孩子都将坠入万丈深渊，你们懂什么？”
“楚少校，我知道你现在很纠结，可是你想想你的妻子，你想让十一年前的情形再次降临到你仅存的家人身上吗？”谈判人员小心翼翼道，“把遥控器放下，慢慢的……”
“抱歉啊！”楚落尘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人类文明的未来在我内心中的地位比家人更靠前一点！”
“啪！”不再浪费时间，楚落尘按下了按钮！
“不！”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爆炸产生的熊熊烈焰笼罩了整个能源储藏室并点燃了堆积在一起的固态能源，然后……
……
“轰！”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冲天的火光中，阵地上作战的士兵们，庇护所里的人们，温城市区内的幸存者，所有人都目光呆滞地看向了那艘被摧毁大半还在不断燃烧着的巨舰。
“这……这是……”
“怎么会……”
“完了……”
“系统受到毁灭性打击……重启失败……失败……”
“嗷！”利维坦狠狠地撞击在灵能结界上，没有了能源供给，在利维坦巨大的力量下，结界瞬间破碎，失去阻挡，无数的变异体组成的血肉洪潮疯狂地涌向利维坦！
“吼！”
“砰！”利维坦怒吼一声，它的前掌猛然拍击地面，强力的冲击波伴随着电磁脉冲瞬间以它为中心，穿透了周围的所有变异体，直接将所有波及者都震成了满天血雾。
“呜！”利维坦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血雾全部吞噬，下一秒，它那钢铁般的躯体以惊人的飞速开始修复起来！
而范围更大的电磁脉冲则是去势不减的穿透了周围环绕的所有飞行物！
“轰！”
“砰！”
“boom！”
无数飞机失去动力纷纷相撞或是坠毁，此起彼伏地爆炸声与耀眼的光芒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嗡！”利维坦张开巨口，空气中的气体源源不断地被它吸入腔中！
“轰！”刺眼夺目的粒子流携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地撞击在防线上，无数士兵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已被光束汽化！
“轰隆隆！”高温的粒子束与固体接触产生了破坏力惊人的粒子束爆炸，二次爆炸对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再次进行了沉重地打击，第七集团军，损失惨重……
“吼！”利维坦仰天长啸一声，向防线走去。
……
“噗！”墨凌音脸色一白，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都从高台上摔了下来！
墨白反应迅速地接住她。
“大白……”少女艰难的睁开眼睛，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做不到……它……似乎是无法被战胜的……我……”
“要放弃吗？”
“放弃？”利用心灵网带来的感知能力，墨凌音看到了很多，牺牲的军人们，失去父母在人群中孤独哭泣的孩子，抱着孩子那已经冰凉的尸体哭喊的母亲，躲在角落里面色麻木的老人，以及还在城区内未脱困的面带绝望的人们……
最痛苦的，莫过于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所造成的后果，而她，本该能够避免这些的！
“我的选择，错了吗？”墨凌音这么问自己。
在未来与现在之间，她选择了前者，那么，她现在就得承担后者所带来的痛苦。
拯救人类不是玩游戏，那是要付出无数鲜血与生命的！
现在，墨凌音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那，我现在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而无所作为吗？
十一年前的惨剧……又要重演吗？墨凌音想到了那场名为大灾变的灾难，那场夺走自己双亲的噩梦……
不，无论如何，我都绝不能容许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墨凌音抬起头，见墨白正注视着自己，她朝着对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只有见证过黑暗的人，才懂得何为光明，曾经的我无能为力，但这次，我想再试试！”
……
撼海舰，指挥舱！
“将军，撤退吧，我们败了……”
“不，还有办法！”莫成海脸色阴沉道。
“等等，难道说你想……”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女娲不带感情的声音在指挥舱中响起，“第三舰队人员伤亡数达到了53864人，设施完好率不足百分之二十，已失去继续作战能力。
虽然引爆反重力反应核心确实能对利维坦造成部分伤害，但对其强大的恢复能力来说也并无大碍。
与其毫无意义地将舰队葬送于此，我认为保留有生力量撤退是最理智的选择！”
“最理智的选择？”莫成海笑了，“因为自知不敌而放弃第七集团军那些还在坚决抵抗的兄弟和躲在庇护所中瑟瑟发抖的同胞们，落荒而逃，这便是所谓的理智？”
“他们的牺牲是无法挽回的，温城保卫战已失败，光之防线被突破已成为必然，以目前第三舰队的状态，哪怕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反败为胜，我认为此时战略性撤退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女娲的声音虽不带感情，却处处透露着令人胆寒的冰冷。
“放你妈的狗屁！”莫成海怒了，“老子打了一辈子仗，从一个小兵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老子清楚什么叫战略性撤退，什么叫逃跑！
当白细胞享受着红细胞的供给而不能保护红细胞免受癌细胞侵害的时候，这种白细胞又和癌细胞有什么区别！”
“莫将军，请保持理智，不要被情绪左右你的判断！”
“如果我说不呢？”莫成海冷冷地道。
“我认为上将莫成海因受情绪影响，已无法对战局做出正确判断，因此，我已在龙国中央军委会上对上将莫成海发起弹劾，建议停止上将莫成海的所有工作，第三舰队司令员暂由政委李刚代理！”
……
“轰！”在利维坦的撞击下，笼罩温城的结界剧烈的颤抖着，而与结界直接连接的避难所也在这种惊人的力量下震动起来。
“我不想死啊，谁能救救我……”
“妈妈，妈妈！你在哪？呜呜……”
“我老婆还等着我呢，我要出去！”
“我们要离开这里，你们放我们出去！”
人群一阵骚乱，有的拼命往外挤，试图离开避难所，有的缩在角落里呢喃着“死定了，活不下来的”这些话，也有一些人抱住了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嚎啕大哭，甚至还有一些人自知大限将至，开始殴打他人，发泄自己的恐惧等等。
军人们试图维持秩序，避免踩踏事件的发生。
但，即使是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自己，心里也埋上了一层名为绝望的灰尘，他们又有什么能力去安慰民众呢？也许暴力威胁可以使大家因为畏惧而冷静下来，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吗？
当灾难降临时，人性的脆弱与丑恶显露无疑，或是怨天尤人，或是自怨自艾，或是大声狂笑，或是低声啜泣，每个人心里都埋藏着一只恶魔，当失去了理智的压制时，这些恶魔真正被释放了出来，就像是一枚炸弹，炸死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无辜的旁人……
林柯迷茫地看向周围，有些不知所措。就在刚才，他阻止了一位想要撞墙自杀的老人，而就在下一秒，另一位在人堆里摔倒的女孩当着他的面被人群的鞋底淹没，林柯的内心不禁感到一阵无力。
“长官！”一道声音喊醒了林柯，他看向了向自己跑来的士兵。
“怎么了？”
“有个糟糕的消息。”士兵有些迟疑。
“糟糕？”林柯惨笑，他用手指指着周围这混乱的情形，“你看这些，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糕的！”
“长官，”士兵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但他还是继续报告道，“防御墙体暂时还能坚持住，但心灵结界已经快要崩溃了……”
“后果是什么？”林柯麻木道。
“在没有精神网阻挡的情况下，避难所内所有幸存者，包括我们在内，都会直接以无保护的状态暴露在z辐射下！”
仿佛是为了验证士兵的话，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突然七窍流血地倒在了两人的不远处，身体还在不断抽搐着，一个年轻女孩惊叫了一声，一边用双手拼命地摇着男人的肩膀，一边呼唤着对方。
“崩溃已经开始了吗……好快……比预计还要快了好多……”两人都不是瞎子，瞬间就看到了这显眼的一幕，“我们……要完了……”
“新兵蛋子！”林柯骂道，“说什么丧气话，快来帮忙！”
“啊？”士兵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了正在那个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旁边忙活的长官。
“发什么愣，”林柯在女孩期待的眼光中为男人做着心肺复苏，“快过来！”
“来了！”士兵连忙应声。
“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士兵点头，心肺复苏他学过，虽然真正用上的机会不多，但练习的次数却并不少。
“控制中心！”把手中工作交给新兵后，林柯拿出了无线电，“情况怎……”
“轰！”又是一阵巨大的震动，本就已经如惊弓之鸟的人群更混乱了。
“艹！”林柯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控制中心，情况怎么样，防御设施还能扛多久！”
“……长官……情况……滋滋滋……”通讯信号里发出了一些杂音，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长官，情况很糟，尤其是心灵壁垒……”
“继续说！”林柯的脸色阴沉得就像是外面的乌云。
“长官，这是一个恶性循环，”通讯器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心灵操纵台缺少能量补给，非常缺，而正常情况下它的能量来源于中华意志的战争天网，而在目前与战争天网的联系路线已接近崩溃的情况下，高等碳基生命积极稳定的精神波动已成为了精神壁垒的唯一能量来源，可现在……”
“我知道了，”林柯深吸了一口气，“有没有解决的方法，至少……让护罩多坚持一段时间！”
“我们目前只能采取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来延缓心灵壁垒的破碎，但这坚持不了多久，崩溃……只是时间问题……群众越惊慌，越混乱，提供的能量就越少，护盾崩溃得就越快，会被利维坦的辐射所影响的人就越多……受到攻击者会变成……”
“吼！”本应躺在地上接受救治的矮胖中年男人突然扑向了正为他做急救的士兵，而那位入伍不久的士兵还傻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砰！”一道沉闷的枪声响起，那个死而复生的中年男人又一次倒了下去，一脸惊愕的士兵呆呆地看着举枪的林柯。
“……受z辐射影响的……感染体！”直到此时，通讯器里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所有人注意！”林柯将通讯器切换到公共频道，“一旦发现昏迷倒地者，立即隔离，若有攻击行为的，就地枪决！”
仿佛被林柯当众开枪的情形，或是满含杀意的话语吓到了，人们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隐藏在人们心中的黑暗与绝望，却没有消失！
而是，
继续，
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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