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美人出浴，心猿意乱
大雨过后，小径上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娇嫩的鲜花抵不过雨水的冲刷，花盘上还聚集着不少水珠。
只是，顾烨华虽是瞧见了这些残存的雨水，但他似乎也没有避开的打算。因而，不过是穿过花丛，他的衣摆上便沾上不少水痕。
他带着一身水汽，止步于房门七尺远的地方。他遥遥的望着木门上的倒影，扬声问道，“殿下，您也想要那个位置吗？”
习武之人本就耳目清明，听力远超常人，更何况顾烨华本就内力雄厚。因此，即使有木门相隔，他依旧将屋内的水声听得一清二楚。
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1]
对于一个皇子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诗好句。
他不相信云承宇会意识不到他名字的含义，以及皇帝对他的不喜。只不过，比起相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对他只有利用，他更习惯闭塞耳目，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是什么让这位五皇子意识到，身在帝王家，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他可不相信只是遭遇了一次追杀，云承宇就会放弃他十多年的追求和信念。毕竟，这又不是皇帝第一次对他下手。更何况，这位好儿臣可是为了求得所谓的父爱，甘愿把递给他的慢性毒药当糖吃的蠢货。
面对他的试探，林无极脸上毫无惧意。她靠坐在浴桶边缘，抬头向声源处望去。
她一边运转功法，争分夺秒的吸收着水中的药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又是在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本王？”
她向来信奉强者为尊，所以在内力有所突破后，她迫不及待的想将它化为己用。然而，为了不被所谓的创作者察觉以及干扰，她只能借着放血的机会，暂且封住多余的内力。
随着几个周天的心法运转，褐色的药浴变回了透明，而她原本滞涩的内力终于重新变得流畅。虽然比不上她巅峰时刻，但她估摸着应当勉强抵得上她当年的三层功力。
在解决了内力问题后，林无极停下调息，开始抽出心神与对方虚与委蛇。
她之所以敢于穿上云承宇的身份，一是那几张书页的描述足以让她见微知著，二是她本身对扮演皇子和夺位两事颇有心得。
因此，与其让云承宇像之前那些人一般，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复活，不如由她直接取而代之，以绝后患。
唯一可惜的是她对先皇和母妃没太多感情，以至于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扮演一个悲恸的受害者。
她极力回忆着年幼落魄时的心理，但或许是天生冷情，她着实对那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废物没有想法。
既然实在酝酿不出太多感情，就只能靠技巧来弥补。
林无极拖长了调子，轻声悲叹道，“你应该知道的。想与不想的决定权，从来就不在本王。”
仗着外面的人看不见，她语气虽然抑扬顿挫，但她脸上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漠。
说完，她停顿了许久，仿佛是被皇帝的冷漠所伤到般。
片刻后，她长叹道，“如果可以，本王只想活下去。”
虽然这回答的确很像云承宇的想法，但顾烨华依旧有所怀疑。好不容易遇见令他感兴趣的事，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人-皮-面具大多需要特殊保养，沾水更是禁忌。在这情况下，伪装者不可能选择沐浴。所以对方是不是云承宇本人，他推门便知。
顾烨华假意应了声好，接着便一个提气，骤然对着关上的房门出手。
“放肆！”
比声音更快的是林无极的动作。
电光火石间，她连拍两掌。她先是一掌拍向屋外，将断裂的木板向顾烨华拍去。还没等对方站稳，她便再次一掌拍向水面，溅起水浪三尺。
在水帘的遮掩下，她左手一抓，隔空将外袍吸来。接着，她足尖一用力，踢碎半人高的木桶。同时，她身体一旋，飞身而出，迅速将衣服披上。
赶在水柱落下前，她率先系好了腰带。
“陛下冷静！这人不能死！”
面对系统002的劝诫，林无极充耳不闻。她右手一翻，再次带着十成的内力，向身前连拍数掌。
在她饱含杀意的攻击下，水珠裹着木屑，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仅仅是一桶温水，在她手下却幻化出千军万马，万箭齐发的气势。
“咻、咻……”
“利器”如夏日雷雨般密集，毫不留情的封死了顾烨华的所有退路。
与此同时，他刚因为之前躲避木门的袭击，而正处于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尴尬时期。
但好在顾烨华也并非等闲之辈。他身形一仰，接着手腕一甩，将扇子展开挡于身前。
他这把武器可没有它看起来的那般脆弱。这折扇看似简单，实则以他们家族偶然所得的天外陨铁为扇骨，再辅以千金难买的天蚕丝织成扇页。
它进可攻，陨铁无坚不摧；退可守，天蚕丝刀剑不破。仅是这两点，就足以让他手中的折扇在江湖上排进前十。
顾烨华完全不怀疑，他手中的折扇有能力挡下这些“暗器”。因而，在危难当头，他甚至还有闲心思去感叹云承宇的变化之大。
他起初对云承宇还是有几分兴趣所在的。
人人都说，他从天之骄子到自甘堕落，直叫人感叹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是韬光养晦，有意藏拙，只等一朝风雨就化龙。
甚至于，在设局自荐之前，他接连猜测了数种云承宇可能想走的路线。先是避开朝堂中的争端，在江湖蓄积力量，等到其他几位皇子争得你死我活后，再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小打小闹早已难以激起他半点情绪，要玩就玩把大的。而这世上，哪有比皇位下注更紧张刺激的游戏？若是能看未来皇帝的笑话，他倒是不介意浪费些时间。
谁知道云承宇是真的言行一致，是歹竹林里罕见的一颗好笋。一个一边渴求父母亲关爱，又一边恶心他人靠近的好儿臣？
愚忠且良善，一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无趣存在。
在探究清楚云承宇最后的秘密后，他早已经厌倦所谓的幕僚游戏。因此，他早就计划好，若是这次对方能活着回来，他便找个机会假死脱身，以成全云承宇曾经给他带来的快乐。
但没想到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暗杀，云承宇又重新变得有趣了起来。
若是对方能一直这么有趣下去，那无论他是不是真正的云承宇，他都不介意再陪他玩玩。
就在顾烨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林无极时，水珠撞击在扇面，在其上落下点点凹痕。下一眨眼的功夫，水珠猛地炸开，露出了里面的木屑。细小的碎木气势不减，再次向扇面扎去。
天蚕丝本就因为先前极端的拉扯还尚未恢复，所以在又一次，且更强烈的撞击下，这价值万金的扇面到底还是毁了。
尖锐的碎木划破扇面，最后停在离顾烨华眼睛三寸远的地方。
它带起的微风，吹乱了他眼前的垂鬓，吹得他眼睛发痒。
那股瘙痒似乎从他眼睛一路爬到了他头皮上，让顾烨华感到了久违的刺激感。他连忙闭上眼，感受着心脏加速所带来的紧张感和窒息感。
但还没等他细细品味这难言的快-感，林无极紧随在水珠后面的掌风便到了。
虽有内力和折扇护住心脉，但顾烨华仍被硬生生击退三步之远，直到跌坐在地。一道暗劲顺着伤口，钻进他经脉。那道暗劲如同灵蛇般，在他经脉中肆意的乱窜。它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冰封。
伴随着血流不畅以及经脉被封的滞涩感，一股酥麻感在他心上炸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太过刺激，他只觉得指尖发麻。
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顾烨华曲膝坐在地上，四肢因为失力而发软。他呼吸急促，双眼迷蒙地望向林无极。
似是因为刚从温水中出来，林无极的两颊上还带着两团粉色的红晕，驱散了她周身原本若神女般不可接近的气质。
她或许是气急了，以至于连眼尾都有些发红。
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上，更显得她的脸颊小得可怜。因为事出突然，她只来得及系上腰带，任由衣服松垮垮的挂在她身上。尚未来得及整理的衣襟略显凌乱，露出她白皙的锁骨。
与此同时，水汽在她脸颊两侧的发丝处聚集。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恋恋不舍的舔过她额角，最后落于她精致小巧的下颚。
有那么一瞬间，顾烨华突然能理解为何云承宇之前自毁前程，假称有断袖之癖，却从未遭到过任何人怀疑。
明明如此高高在上，身份贵不可言，却又生得如此娇软柔弱，面若好女。像他这样清冷高贵的人，生来就应该被人折断羽翼，压在身下，攥在手心，供人把玩。
顾烨华抓着折扇的手指越发用力，直到指甲掐入掌心。他垂下头，任由垂发遮住脸面。与此同时，他牙关紧咬，用尽理智抵抗着在极度兴奋下颤抖的本能。
“若有下次，”林无极冷冷地扫过顾烨华，她毫不留情地警告道，“可就不是见点血这么简单了。”
久久不曾等到回复后，她倒也没有怀疑对方是有意无视她。她知晓她刚才虽是没下死手，但也没有留手。
他没死在她手上，一是因为他手中的武器绝非凡物，二是因为他本身的武功也不弱。即使如此，他恐怕依旧受了严重的内伤。因此，她根本没指望对方能马上调息完毕。
想着，她冷眼扫过呆愣着的顾烨华，到底还是忍下了再补一掌，送他去见真正的云承宇的想法。
若不是这个身份还有用……
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林无极长袖一甩，头也不回的跨过坐在地上，似乎是在打坐调息的家伙。
随着她的转身，洁白的衣摆擦过顾烨华沾有鲜血的手指，带起香风阵阵。
他指尖微动，尚未凝固的鲜血瞬间印在衣摆上，宛若雪地中绽放的点点红梅。他一边鼻尖轻嗅着这股清香，一边眼神痴迷的望着那被他染脏的白衣。
等到林无极从他身边离开后，他再次甩开折扇，挡在眼前。透过扇面上新增的破洞，他如饥似渴地凝视着那道清瘦的背影。
小径上，原本被人精心打理的鲜花，如今正七-零-八落的散落在草丛中。随着林无极的走动，各色的残瓣落于她的衣摆，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颓废与糜烂感。
她的腰似乎不盈一握，可偏偏她的身子又挺得笔直，甚至她周身的气质也显得贵不可言。
比起之前那般愚蠢到没有任何理解难度的存在，还是现在的云承宇更能激起他探知的欲望。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在他身上交汇，惹得人只想折断他的傲骨，又或者被他征服。
这人是不是云承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要他。哪怕得到之后，他可能不过几日就厌倦了，他也要将他抓到手。
想着，顾烨华手腕一扭，慢慢合拢扇页。在他的视线下，两端的扇柄如同筷子般，一点点的将林无极的背影夹入掌心。
这样不染尘埃，高高在上的存在，就这么被他染脏了。
只是想想，他都不由得心神战栗。
待到林无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径上后，顾烨华突然再次打开扇子，遮住了他面上的神情。
透风的扇页下，他脸色惨白，嘴唇咧开到一个扭曲得不似常人的高度。与他高扬的嘴唇相对的是他那如恶鬼般的双眼，里面充斥着的是数不尽的执拗和阴冷。
他顾烨华是什么人？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想着，顾烨华握着扇子底部的手指愈发用力。他也不急着调息疗伤，反而微微扬起头，沉醉在这呼吸急促，濒临死亡的余韵中。
他咽下口中的腥甜，喃喃自语道，“实在是太有趣了！这可不妙，但书生我呀……真的好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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