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诀别
是夜，细雨绵绵，打湿了窗前的竹叶。
易迟安紧握着黯淡的传音玉，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无边丝雨细如愁”。他现在心情就像这雨夜一样，愁绪万千。
他在信里写道，他白天修炼，晚上可以传音给他。可是他等到现在，雾吟也没有传音过来。倒是枝黛传音问他，习不习惯这里。
易迟安轻笑，紧握的手松了松。
关上窗户。这雨，真讨厌。
易迟安刚把传音玉丢到被子上，它就亮了起来。
他赶紧拿回来。
“迟安。”
是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
“我在。”易迟安激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眼眶湿润。
“谢谢你。”林雾吟轻声道。
“是我对不起你……”易迟安艰难地说出对不起三个字，难过到失声。
如果不是他非要跟她见一面，她就不会受伤。
“都过去了。”林雾吟攥着被子，最终叹了口气，“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他急得站起来，仿佛林雾吟再说下去，他就要去找她了。
林雾吟：“我有婚约在身，他对我爹爹的官场很重要。你一无所有，即使修仙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爹爹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她哪里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没……没关系，我可以……我会努力的。雾吟……”易迟安慌张道。
“迟安，其实只是没有人关心过你，而我恰巧给你了温暖，所以你才会依赖我。这不是爱，你明白吗？”林雾吟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才不是！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他不知道什么是爱，他只知道他离不开她。
林雾吟仰头眨了眨眼睛，“那只是依赖，因为我刚好出现，你刚好需要。所以啊，也会有别人像我一样对你好，你也可以去看看身边的人。我们没结果的，迟安。再纠缠下去，对你我都不好。”
是啊，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而她，只是笼中鸟。
“我不听，你在骗我。我谁都不要，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相信我，我会努力修炼，让你爹爹认可我的。”易迟安抱着头，蹲在地上，泪珠一颗颗滚落。
可是，他突然想到了枝黛，她对自己也很好。他承认，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快乐的，是跟雾吟不一样的感觉。
不，才不是这样。雾吟在骗他。
“雾吟？”易迟安见那边没了声音，以为雾吟不想理他。
林雾吟冷声道：“你别白费力气了，我根本不喜欢你，我只是把你当成弟弟一样照顾，觉得你可怜而已。明白了吗？不要痴心妄想了，你配不上我。”
说完，便没了声音。
易迟安看着暗下去的传音玉，瘫坐在地上，冷哼道：“可怜？痴心妄想？好，是我配不上高贵的大小姐，是我卑贱。”
易迟安索性躺在地上，传音玉从手中滑落，滚到一边。
是她心善照顾他，是他自作多情了。
都一样。你们都一样。
都会离开他，都会看不起他。
易迟安闭上眼睛，脸上尽是冷漠。
掌心的图腾亮了一下，隐约有黑雾散开，转瞬即逝。
【林府】
“爹爹，可还满意？”林雾吟把传音玉递给林老爷。没想到爹爹会突然进来。
林老爷听到她在跟迟安对话，先是一惊，后来怒火攻心，不说话，只是瞪着林雾吟。
所以，她才说出了那番伤人的话。她原本是打算好好劝他。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总能死心了吧，恨她也是好的。他是个有前途的人，不能囿于这虚无缥缈的情感之中。
林老爷冷哼一声，把玉摔了个稀巴烂。
“这小子本事倒是挺大，仙家的法器也能弄过来。你最好识相一点，别逼爹爹做出你不喜欢的事情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安心养伤，上完学堂就成婚。那孩子不错，他也中意你，你不要辜负人家一片真心。”
“女儿明白，定不会负爹爹所托。”林雾吟在心里悲伤，面上只是淡淡地说道。
“最好是这样。你永远是爹爹的宝贝女儿。”
易迟安在地上躺了一夜，起来时浑身不舒服。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黑暗包裹着他，还有一张看不清的面孔在得意地笑。
“连你也欺负我。”易迟安喃喃自语。
他起来换了身衣服，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没了她，修炼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传音玉突然亮了。
易迟安赶紧过去拿起来，却又冷笑起来，耍他好玩吗？
“起床了吗，快跟我去修炼。”枝黛在另一边说道。
他还以为是雾吟，又自作多情了呢。
“好。”易迟安淡淡回答。
他看着桌上的佩剑，那现在，他修炼又是为了什么呢。
学院有大的练功场所，但是枝黛不喜欢去那里。她喜欢一个人或者跟几个朋友待在一起，不喜欢人山人海。
易迟安刚打开门，就看到枝黛笑眯眯站在门口。
“我想了想，在你这里最方便不过了。你看你一个人拥有一个大院子，不用来修炼岂不是浪费。”枝黛不客气地直接进来，说道。
“我都可以的。”易迟安淡淡回答。
枝黛见他语气不对劲，歪头看着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好似蒙了一层雾。
易迟安本能后退，“怎么了师姐。”
“你不开心吗？”枝黛柔声问道。
“没有。”易迟安把头转过去，不看她。
他开不开心，有什么重要的。
“你在逃避。”枝黛不理会他，一针见血。
“好啦师姐，昨晚没睡好而已，我们快开始修炼吧。”易迟安扯出了一丝笑，却显得更僵硬。
枝黛揉揉他的脑袋，揽入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屁孩能有什么烦恼呢？有人欺负你你就跟师姐说，师姐帮你揍他。好不好？”说完，捏了捏易迟安的鼻子。
易迟安不但没有反抗，还很乖巧的任她捏。
突然，易迟安把头埋在枝黛怀里，抽泣起来。
枝黛不说话，只是这么拍抚着他的背。
“没事啦没事啦，”枝黛忍不住安慰，“想家的话我带你偷偷溜回去也是可以的。不开心就跟我说啊，我们一起变开心。我可会逗小孩笑。听到了吗，小屁孩。”
易迟安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只是泪止不住流。
“姐姐，你也会……讨厌我吗？”易迟安抬起头，哭唧唧问道。
“我喜欢听话的小屁孩。”枝黛又摸摸他的头。
“那如果我骗了你，你会讨厌我吗？”
“嗯……看程度喽。不过我也没什么值得被你骗的。要钱没有，要色……你也不差。”枝黛又捏了捏他的鼻子。
这小屁孩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人睡觉害怕了？
见他皱着眉头不说话，枝黛又安慰道：“好啦，不会讨厌你的。迟安这么可爱这么乖，姐姐怎么会讨厌你呢？喜欢还来不及呢。那迟安答应姐姐，要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枝黛伸出小指，与他拉钩。
易迟安抹抹眼泪，伸出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话算数哦。”枝黛感觉自己在哄小孩，小时候她也是这么哄妹妹的。说起来，易迟安跟月芷夕是同龄的。
易迟安终于笑了，“好，听姐姐的话。”
那他就听雾吟的，看看身边人。
枝黛：“那不许哭了哦。”
易迟安摇摇头：“不哭啦姐姐，姐姐最好了。”
枝黛：“那就好。我上午陪你练，下午你就自己练，有问题晚上或者第二天问我。我下午要去后山修炼。
易迟安：“好，我会努力修炼的姐姐。”
枝黛：“好！那就努力超过我，然后保护我。怎么样？”
易迟安笑笑：“好。”
好啊，那就保护姐姐好了。
那样的女人，不配他保护。
枝黛带着易迟安练了一上午的基本功。他学的很快，基本上教一遍就会了。这样也省去她很多时间。
“迟安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走，带你去吃饭，然后你自己练会。要注意安全哦。”枝黛收起剑，说道。
易迟安点点头：“我会的，姐姐。”
枝黛揉揉他的头发，“真乖。”
这个姐姐，还真把他当小孩子了。
吃完饭，枝黛去后山赴约，跟澜衡他们一起修炼。
易迟安就在院子里练着上午学的内容。
雾吟不信他能有成就，那他就努力修炼让她看看，让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易迟安猛地出剑，劈开落下的树叶。
他偏要修仙，去找他娘亲，问她为什么要丢下自己。
易迟安转了个身，剑灵活在手中翻转，隐约可见蓝色剑气。
他还要去找他从未谋面的爹爹，问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
易迟安踏上石凳，旋入半空，一道剑气凌冽劈向假山。假山瞬间碎成好多块。
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好好看看，他是如何修炼成仙，如何斩妖除魔。而他们又是如何胆怯地躲在别人身后，瑟瑟发抖。
易迟安接住被剑气劈落的竹叶，用力碾作尘土。
那他就去保护枝黛，第二个真心对好的人。
至少，不会像雾吟那样，说他配不上，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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