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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利令智昏


黄岭村人说,想当年孙猴子被关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而王计财钻在大队办公室当了二十多年生产大队会计,也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

不过王计财的火眼金睛与孙猴子不同,孙猴子能够辨别人妖,王计财辨别不了人妖,但是王计财能辨别了重量,不论他面前的是金属、木料、沙土还是棉花,也不论其堆积的规模有多大,一眼就能看出这堆物体的重量,而误差不超过一公斤。这一点总怕就连孙猴子也甘拜下风。

然而,按照哲学原理,任何事物的发展都不能超过一定的限度,超过限度了就要出现偏差,从而做出一些悖逆人情世理的事情来。

王计财由于每天算计,算了春种、算秋收,算了秋收算公量,算了公量算工分,算了工分算口粮。

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算来算去,脑子里算计类细胞日益强大,而且这计算类细胞无限度地运动发展,严重挤压其他细胞的生存空间,导致其他细胞一批批地死亡,最后脑子里就留下计算细胞了,别的什么细胞也没有了。

这样一颗与机器人脑极为相似的大脑,在家庭生活中与家庭成员之间自然也只有算计关系了。

王计财的父亲去世之后,他的母亲日渐老迈,劳动能力一天比一天差了,明显创造不了多少价值了。

王计财就习惯性地开始计算了:如果他母亲有一天不能劳动了,就得白吃饭,他就要负担一日三餐的粮食、蔬菜。如果一天吃一斤粮,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斤粮食。

他母亲今年是六十岁了,如果再活二十年的话,就得吃掉他七千三百斤粮食。还有,衣服穿戴呢?老了生了病吃药的药钱呢?小病还不打紧,如果是大病呢?还得住医院治疗,那要花掉多少钱呢?

这样计算下来可就是一大笔相当大的支出。这笔经济负担太大了,怎么办呢?又不能把她赶走,这样交待不了众人。可是让她在,他就得负担这么一大笔费用,怎么卸掉这个包袱呢?

王计财日夜盘算着这件事情,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有一天,那是深秋时节,他扶着木犁翻耕了一天秋地,到了黄昏时分,他扛着木犁收工回村了,当走到村西头时听着村子里传来一股子锣鼓喧闹声。

王计财就好奇地放下他的木犁,朝着喧闹的地方走去,想看个究竟。当走到村西头马拐子家门口时,看着马拐子家隔壁院子里围拢的很多人,锣鼓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王计财就挤进去看了看,方才知道马拐子隔壁的老光棍驴二子结婚娶老伴呢。

这驴二子打了一辈子光棍,今年都六十二岁了,突然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老伴,这老伴比驴二子小两岁,平六十了。

这驴二子领着他老伴,两人都穿着新衣服,驴二子把胡子剃得光光的,满脸春风,见人就给递烟。

这驴二子看着王计财了就招呼了一声:“计财!来过来抽支烟!”

王计财随声附和道:“好!恭喜你,抽你一支喜烟!”

王计财说着就从驴二子手里接过了香烟抽了起来。就在驴二子给他点烟的这一瞬间,王计财瞟了一眼驴二子的新老伴,他突然茅塞顿开!

他想道:驴二子这老伴和他母亲同岁,他母亲也是六十岁。这老太太能结婚嫁人,他母亲何尝不能呢?

于是他眼前一亮,有了,给他母亲找个老伴嫁出去,不就一了百了了吗?这样他母亲也有了安顿的地方了,他的包袱也卸下了,村里人也不会说闲话,而且更重要的是,无论哪个光棍来娶他母亲,都得付一笔彩礼钱,这样岂不是又能趁机挣一笔钱吗?

他愁眉苦脸盘算了好长时间的事情,这一下就有了办法了。于是他笑嘻嘻地给驴二子道了两声喜之后,从驴二子家院子出来,到村口扛起他的木犁回家去了。

晚上睡下,王计财一个人又想白天看到驴二子娶老伴的情形,于是又想道:“这件事情,还得早点办理,母亲一年比一年岁数大了,岁数再大了就嫁不出去了,再者说,母亲一上年岁身体就弱了,万一有了个什么病,就更没人要了。这事得办得快一点,还不能在本村找,本村容易招来闲话,需要嫁得远一点,距离一远,就有啥闲话也听不着了。”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王计财就开始行动起来了。他和老伴说了一声,说出两天门有点事情办理一下。就口袋里揣了两包烟,背了个小挎包就出门了。

王计财出门后走访了好几个村子,又找了几个熟人让帮他打听,让看看周边哪个村子里有老光棍们想娶老伴的,只要价码合适,就定下来。

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在周边相隔三十里地的一个名叫胳肢窝的小庄子上,打听到有一个老光棍,六十八岁了,想娶一个老伴,但是说了很多,老太太们都嫌那是个老庄子,只有五户人家,在一个山疙瘩上,没人愿意去。

王计财得知这一情况之后就口袋里揣着他母亲的照片,亲自登门拜访。

见到这个老头后,这个老头听了一下他母亲的情况,又看了看他母亲的照片,即刻就表态愿意娶他母亲。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王计财最后与这位老光棍以贰佰元彩礼钱成交。

但是这老光棍多了个心眼,他担心这照片与真人不是同一个人,怕王计财骗了他,提出要见见真人然后再给他彩礼钱。

王计财答应了这个老光棍的要求,就领着这个老光棍下山见他母亲去。在路上王计财吩咐老光棍道:“我领着你,悄悄看一眼,你千万不要吭声,我母亲爱面子,不想声张,怕村里人笑话。”

老光棍笑了笑,那个光脑袋就像公鸡啄米似的不住地连连点头答应。

进了黄岭村之后,王计财悄悄领着这个老光棍进他家院子里溜了一圈,王计财悄悄给老光棍指点了一下,当时他母亲正在院子里坐着剥麻杆呢,也没有在意。这老头看了一眼就溜出来了,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钱塞给了王计财。

有一天上午,这天气半阴半晴,寒冷的西北风呼啸着,将村子里树木上的树叶扫荡得纷纷飘落,街道上铺满了金黄色的树叶。

黄岭村的深秋十分寒冷,路边的花草已经枯黄,被寒风刮得四处乱飞。村里的老人们已经开始穿起了棉袄。

突然间,一阵阵的锣鼓声、喧闹声传来,这声音越来越近,朝着黄岭村东头疙瘩上走来。后面跟着一大股子看热闹的人群。

在锣鼓响闹处,有一头灰色老驴,毛驴脊背上端坐着一个光脑袋老头,这老头的脑袋上一根头发也没有。看样子,那头发早就不在了,因为那脑光子上有太阳照射得发紫的一片、一片的瘢痕。这都是因为没有头发防护,而被紫外线灼伤的痕迹。

老头穿着一身新衣服,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这毛驴不知是饿了还是常年在山上没见过这么多人的缘故,没走几步就站住仰起脑袋“呜哇……呜哇……”地吼上半天,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这老头看样子对那头毛驴也无可奈何,因为那毛驴根本不理睬他的口令和指挥,而他因为戴着大红花怕失去体面,也不敢过分与它计较,怕万一惹恼了它,一下子四蹄扑腾起来,把他从背上摔下来,可就出了大洋相了,弄得衣服也脏了,大红花也掉了。

所以这位老头只好耐着性子,任凭那毛驴走几步,吼几声,然后继续走。有时候还不光是吼,还要隔一会儿就尿一泡,或者拉几颗屎蛋子才继续往前走。

这头毛驴的旁边还有一头毛驴拉着一辆空驴车,看样子那辆空驴车是接新娘子的,是新娘子的座驾。因为那辆空驴车上还铺着大红被褥,被褥上还放着一朵大红花,人们猜测那朵大红花就是给新娘子戴的。

当这毛驴跟着锣鼓队战战兢兢地爬上东头疙瘩时,炮手们开始放鞭炮了。

这老头从山庄子上下山娶老伴办喜事,想热闹、热闹,他觉得他这一生活了六十八岁了第一次娶老婆,应该搞得隆重一点,但是他其他都准备好了,就是毛驴没有选好,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他庄子上的毛驴,应该雇两头平川的见多识广的毛驴。

可是这一点他就没有想到。还是骑了他山庄之上的两只毛驴。

这两头毛驴一听到锣鼓声,就有点紧张,再加上它们可怜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一走到黄岭村大街上就惊慌失措,那根驴神经就已经绷得快崩溃了,这时候,突然一个二踢脚就落在老头胯下的这头毛驴的屁股上,这头毛驴就受惊了!骤然大叫一声,两只后腿高高地向后弹了起来,然后又把头一仰,把两只前蹄高高地腾空跳了起来。这毛驴前后扑腾了两下,就把个端坐在驴背上的老头扔了下来!

这头驴又四只驴蹄在地上乱刨了一起,然后腾空跳了起来,向着东头疙瘩底下狂奔而去,这老头从驴背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爬了起来,沾了一身黄土,然后喊道:“快!我的驴!……我的驴!”一边喊,一边顺着东头疙瘩小道向着他的驴奔跑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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