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阮画萝走在朱悠之的旁边，感觉着他的侧脸在自己斜上方的位置，四周静悄悄的，她似乎能够清楚地听清两个人的呼吸一声声交错着。

        乌云从空中缓缓移过，露出了一弯月亮，两个人不约而同朝着天空中最亮的地方看去。

        借着月光，阮画萝能将朱悠之的侧脸看得更清晰了，在这一刻，她感叹着世间事物经常都是说不清的玄妙，他好像恰好就长成了她喜欢的样子，这眉眼，鼻梁，嘴角，她都觉得恰如其分地好。

        她感觉像是掉到了一方只有他们两个的世界里，可以不守那些世俗中的礼法规矩，于是，她大胆地直直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真想不到……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阮画萝故作轻松地开始说起话来，想打破这让她有些局促的安静。

        朱悠之转过脸来，快速地看了阮画萝一眼，回复道：“前两天遇上了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她说你来了郃州，说得慌慌张张的，我就猜到你可能是遇上麻烦事了，所以跟过来看看，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朱悠之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阮画萝听着，很想他能够接着说下去。

        阮画萝稍作清醒后，立马想到朱悠之刚刚对杨多福亮出了身份，杨多福肯定会将事情的经过告知骆家，这样以来，朱悠之就把骆家给得罪了。以朱家的行事作风，他们一直都很注重维护与京都各大势力的关系，朱悠之得罪骆家，这对于朱家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情。

        阮画萝抬起眼睛看向朱悠之，顿时有些胆怯，低声说道：“骆家肯定会查出是你救的小碧……你叔叔知道了岂不是要责罚你？”

        “这个你不用管，叔父对我向来管得严，责罚也是家常便饭了，又何妨多这一次？”朱悠之淡淡地说。

        阮画萝抿抿嘴，讪讪地说：“这次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将小碧救出来。”

        “呵，你也知道啊。”朱悠之调侃地笑了一声，看向阮画萝，“你没一点把握竟然敢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救小碧，哪怕是我，要不是为了避人耳目，我都会要多带几个人。”

        朱悠之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样子好像是在对阮画萝的鲁莽表示意想不到。

        阮画萝从朱悠之的话里得出了些嘲讽的味道，她虽然和朱悠之接触不多，但对他的性格好像已经很是了解，她知道他是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人，难免会轻看他人，有时也容易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刚刚这番话就是在说她行事太过于草率了。

        “我当然也知道胜算不大，但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嘛，一下子找不到人来帮我，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救小碧了。”阮画萝平时说话大大咧咧，但在朱悠之面前，说话就会不自主地变得犹豫起来。

        朱悠之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碧只不过是你们家戏班的一个小戏子吧？你为了她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方难道就只是因为你们俩之间的交情？”

        阮画萝听了朱悠之这番话突然间愣住了，不知为何，一股凉意突然涌上心头，她刚刚还觉得和朱悠之之间很亲近，而他这一番话似乎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给拉开了。

        他是不懂她的，他不会懂得她和小碧是怎样的要好，他始终是站在高处看着她胡闹，然后来给她收拾烂摊子，对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打心底里认同。

        阮画萝好一阵都没有回答朱悠之的问话，她低着头沉默着，又转过脸去看了看朱悠之。

        朱悠之看到阮画萝的样子突然之间变得严肃起来，又勉强地笑了笑，叹道：“好啦，你们的交情我不懂，也就是随口说说。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世道艰辛人心险恶，你还是量力而行。”

        朱悠之这番话说到了后面一句，加重了吐字的力度。

        他一向说话和做事的风格都是果断而直接，目标明确，和阮画萝对话，他已经控制自己尽量委婉一些，但话一说出来，到底还是朱悠之式的话。

        朱悠之和阮画萝在这之前见面都没有机会说这么多话，他对阮画萝的了解也不多，对于这门婚事，在这之前他在心里虽说从来都没有过抗拒，但却也没有额外的渴望。

        阮画萝的样貌让他看得舒心，她的名声虽不是那么好，但好在他不会随便听信外界那些没来由的流言蜚语。

        朱悠之从来都不会刻意去打听和阮画萝的消息，但是他耳边总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和阮画萝有关的传言，那些传言把阮画萝传成了一个举止怪异不守礼法的跋扈女子，就连朱显都曾对他说过：“侯府这位千金就是年纪小，不知事，等到嫁了过来，自然也懂得相夫教子，只要心不坏就行。”

        朱显这话说得好像朱悠之娶了阮画萝还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朱悠之这两次和阮画萝近距离接触，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直觉是对的，阮画萝根本就不像传言中的那般蠢笨。

        世俗中人总是会给每一群人定出特定的规范，认为未出阁的女子理应守本分性格柔顺，如果有人做不到，那人们只会认为她是因为蠢笨而达不到标准。

        他能够感觉到阮画萝的确是大家闺秀中的异类，她不是那么柔弱顺从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果断率真的劲儿，倒是和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公子有几分相似，让他每次都不得不从一群人中注意到她。

        而且他还能感觉到阮画萝大抵是中意他的，她看他的眼神有时是那么直白，那双眼睛里泛着光，好像是刻意要将他吸引过去。

        朱悠之想象着阮画萝离开家只身来救小碧这一路的艰辛，又想到刚刚她临危不惧勇敢淡定的样子，不由得对她生出些敬意，他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对除他母亲以外的女人生出这般敬意。

        但他心里又隐隐感觉到不安，好像这个特别的女子正在慢慢向他靠近，即将打破他的世界里的秩序，给他制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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