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朱悠之猛地往后一退，使劲挣开了朱显的手，怔怔地看向朱显，又无奈地扭过头，果断转身大步朝大门外走去。

        他骑上马，朝着城外的方向狂奔，此刻，他真希望自己是冲向战场，可以奋力杀敌，将自己心里的憋屈一股脑儿全释放出来。

        他的脑子里不时地浮现着阮画萝的样子，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他上次离开京都时阮画萝来送他的地方。

        如今这里已经是另一番景象，而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的心里突然一下就空了，意识到那丢了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阮松出事后，阮家老夫人急得接连两夜睡不着觉，引发了心悸的老毛病。

        阮画萝在阮老夫人身边陪了两天，变着法子宽她的心，说阮松只是暂时被留下配合调查，又说奚玉正在想法子帮他们的忙。

        阮老夫人自然也知道阮画萝只是表面装淡定，心里肯定着急，她心疼孙女的懂事，便说：“姨娘才好些，你又来陪着我，看你这眼睛，都黑了一圈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我好多了，你在一边我反而睡不踏实。”

        阮画萝这才带晚香回牵萝苑。

        隔了一天，阮画萝和晚香又来东园看望阮老夫人。两人刚走到荷花池边，晚香突然停下脚步，拉了拉阮画萝的衣袖，示意她停下来。

        “朱嬷嬷也来了，怎么鬼鬼祟祟的？”晚香在阮画萝耳边小声说道。

        阮画萝仔细一看，见前面树丛旁果然有个红色的身影，似是正在躲躲闪闪，犹豫着该不该往她们这边走来。

        阮画萝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朱嬷嬷也朝她们这边走来，这下姿态大方多了，但手臂好像有些僵硬，使劲夹着身子，不知道往哪儿摆。

        朱嬷嬷装出笑来，刻意抬起一只手来捋了捋掉到脸颊上的一缕头发，看向阮画萝，咧开嘴笑道：“嘿，可巧姑娘也来了，我才去看过老夫人，她正睡着呢，我就出来了。夫人这两天身上也乏得很，都是让我来看老夫人……你们，还进去么？”

        “都到这儿了，当然进去。”晚香抢在前面回复道，眼睛使劲盯着朱嬷嬷另一条夹紧身子的胳膊。

        “哦，好呢。”朱嬷嬷又看着晚香笑了笑，侧过身子，耸着肩膀，朝着与晚香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晚香疑惑地看着朱嬷嬷的背影，站了好一阵，嘀咕道：“她今天好生古怪，竟对我也这么客气起来，平时可都是拿鼻孔对着我的。”

        “她一肚子坏水，知道她又做了什么亏心事。”阮画萝随意答了一句，朝园子里头走去。

        两人从一道回廊出来，一眼看到回廊尽头的小屋门口站着阮老夫人身边的小丫头小惠。小惠跟在阮老夫人身边的日子是最短的，平时很少说话，大家都不怎么注意她。

        小惠立在门口吓了一哆嗦，身子往里头一闪。

        阮画萝小声骂道：“晚香，你今天给我梳妆是动了什么手脚吗？我哪里就这么吓人了！”

        小惠听到阮画萝在拐着弯儿骂自己，又重新出现在门口，向阮画萝喊了声：“姑娘来了。”

        阮画萝暗暗觉得小惠这丫头不中用，平时就闷不吭声，今天还这么躲躲闪闪的，肯定也惹阮老夫人生气。她也不理会小惠，径直朝阮老夫人的卧房走去。

        阮画萝推开门，见阮老夫人正背对着门口睡觉，便打算出去。

        “画萝呀，过来坐。”阮老夫人翻了身，仰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阮画萝赶紧走近前在床沿上坐下，拿了外衣批在阮老夫人肩上。

        阮老夫人神情疲倦，脸上明显有些浮肿，笑着看了看阮画萝，道：“难为你老是往我这边跑，如今也就你常在我身边陪着了。”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声。

        阮画萝想到如今阮松不能回家，两个哥哥也去了南边，周氏正焦头烂额，陈茵翠也是病才好些，的确只有她能在这边陪着了。她柔声安慰道：“这不是只有我闲着嘛，夫人要处理的事情多，自己抽不开身，才使了朱嬷嬷来呢。”

        “朱嬷嬷来了？”阮老夫人疑惑地看向阮画萝。

        “我进园子的时候正好碰到她了。”

        “小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管事呢？我才醒了，我问她可有谁来，她说没人过来。熬药熬粥这些事她做不好，就让她在外头看着，来了人她竟不知道？”阮老夫人抱怨道。

        阮画萝和晚香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都觉得小惠和朱嬷嬷有鬼，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大家。

        “怎么了？”阮老夫人也看出了阮画萝像是有话要说。

        “我和姑娘不在的时候，老夫人您是不是经常都睡着？”晚香抢在阮画萝前面问道。

        阮老夫人皱皱眉，觉得晚香话里有话。阮画萝也朝晚香瞪了一眼，示意晚香话问得太直白了。阮画萝也和晚香猜到一处了，觉得小惠和朱嬷嬷这么鬼鬼祟祟的，只怕是趁着阮老夫人睡着又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在搞什么鬼。

        “你们不在一边和我说话，我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这两天身上也乏，提不起劲。”阮老夫人回答说。

        阮画萝朝门口看了看，晚香立马起身去关门。

        阮老夫人这才明白晚香刚刚为什么会这么问，她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小声嘀咕道：“不会吧，这帮下人胆子哪能这么大呢？”

        她想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这样的事我也不是没听说过，那些个官宦人家没落的时候，家里的下人想趁乱捞一把……哎，他们都做出这样的事来了，必定是想着我是个快死的人了。”

        阮老夫人说到这里，脸上更添了几分憔悴的神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连连喘了几声。

        阮画萝坐得离她近了些，扶着她的背赶紧安慰，她早就猜到了阮老夫人知道了会做这样的感叹，所以一开始觉得晚香说这事说得太急了些。

        “她们是不是真做了这样的事还不知道呢，再说了，小惠本来就是个闷不做声的，知道她肚子有多少坏水！还有那个朱嬷嬷，仗着夫人给她撑腰，也是嚣张惯了的。”阮画萝安慰着说道。

        “你也别宽我的心了，家里到了什么地步我心里是有数的，这些下人是怕家里被抄了，到时候所有的家产都要被收入官中，这才想捞一点算一点儿。”阮老夫人说到这里带了些哽咽的声音，“就只是苦了你了，早知道……我就不该留你，让你早些嫁出去也好呀！”

        晚香也凑到阮老夫人跟前，蹲下身说道：“老夫人您快别多想了，老爷就是这几天没回来而已，事情总要过去的。”

        “晚香说得对，咱们家不会有事的。不过，朱嬷嬷和小惠要真做出这样的事来，咱们也是容不得的。”阮画萝道。

        阮老夫人拉着阮画萝的手，怜爱地看了看阮画萝，轻声道：“我不糊涂，我知道朱嬷嬷是什么样的人，但看在你母亲的面上我也不好动她，毕竟她跟在你母亲身边那么多年，你母亲对她很是信任。说句心里话，我也厌烦她的为人，只差没个由头将她撵出去，要是她真做出这样的事，我是第一个容不得她的。”

        晚香听到这里，就像吃下了个定心丸，朱嬷嬷曾打她侮辱她的仇她可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的，如今听到阮老夫人跟她是一条心，她要报仇也更有底气了。

        “老夫人，咱们要抓住她们的把柄切不可打草惊蛇，咱们就装作不知道，让她们以为事情好得手，肯定还会有下次的。到时候，我和姑娘趁机将她们拿住。”晚香缓缓说道，到了这种报仇的关键时候，她脑子里反而变得比平时清醒。

        阮画萝笑着在晚香脑门撮了撮，道：“瞧你平时缺心眼，这会儿还挺有主意。”

        她又看向阮老夫人：“咱们就按晚香说的这么来，您老人家要做的就是继续装糊涂，装睡，要紧的值钱的东西也不必刻意收起来。至于朱嬷嬷那边，我和晚香会留意着的，这次来个捉贼捉赃。”

        三人说到这里，外头传来些声响，阮画萝故意抬高了声音说话，说起了话本子里头的好笑的事来，故意让外头的小惠听到，以免引起她的警惕。

        阮老夫人听了阮画萝的，一连几天只是装睡，还把贴身的两个丫头打发去熬药熬粥。果然，她发现小惠在她睡了以后时不时轻轻推开门进来看看。

        这一日，小惠将门推开，轻身走进来，在窗前的小几上用抹布擦了又擦，但眼睛往床上的阮老夫人身上看了几次。

        阮老夫人意识到了小惠不对劲，翻了个身，面朝里，身子保持不动，发出均匀粗重的呼吸声，装作是已经熟睡的样子。

        好一阵过去，小惠还站在窗前擦那张小几。她确定阮老夫人已经完全睡着了，小心地离开窗前，轻身朝里屋走去。

        小惠的脚步声很轻，但阮老夫人仍旧能够清楚地听出她行走的方向。小惠进了里屋后，随即传来拉开柜子咔咔的声音，和首饰碰撞的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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