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寻找
伊芙从布鲁斯的梦境里退了出来，她睁开眼，些微的晨光洒在门前，微妙地将屋内和屋外划分成明暗两边。
女孩将右手举起，小心翼翼地贴在心脏的位置。
结果和之前几十次的尝试没有差别，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毫无跃动之感。
但是在梦境里，她明明能够感受到鲜活的、如同新生一般的体验，是那样的让人沉醉。
伊芙慢慢放下胳膊，萎靡不振地耷拉着小脑袋，余光不经意地瞥过客厅的木椅。
那个位子……
过去的回忆浮现，女孩不禁弯起唇角，笑得如同草莓糖果一样甜蜜。
她记得，塔娜妈妈喜欢穿着漂亮的白袍子，坐在那，默默祷告着，口中念着模糊不清的词语，但开头必定是“主，请保佑伊芙”。
小时候的伊芙很怕孤单，爱粘人，但鉴于她能接触到的人只有塔娜妈妈一个，所以这一人选自然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她花在祷告上的时间太久了，伊芙就会故意伸出细细的小手，抓着塔娜妈妈的袍脚，不满地大力晃着。
白发苍苍的女人意识到有小家伙来捣乱后，只会温婉地一笑，伸出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抱住。
这样的话，伊芙就可以更清楚地闻到塔娜妈妈身上类似花草的清香，她喜欢这个味道，能让她睡得很舒服。
“别急，伊芙。还有，不要生气哦。生气的话，可是会被长着鹰钩鼻的坏女巫抓走的哦。”
过去与现在交叠，汇聚成一点，伊芙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女人宽容却郑重的告诫。
她，好像又做错事情了。
但是，她只是让其他人生气，又不是自己，应该也没有太坏吧。
不对，刚刚自己是共享了布鲁斯的情绪，在这个意义上，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女孩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明悟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过了好久，她才趴在桌子上，将额头压在软乎乎的胳膊上，喃喃自语道：“塔娜妈妈，我不是故意的，伊芙也不想的……”
在梦境里，她甚至想让布鲁斯更愤怒一些。这样，她就能收获更多的……愉悦和满足。
伊芙狠心地撕开了狡辩的无力伪装，深入剖析了自己的行为。
越想越难过，女孩索性在无人的小屋里默默哭了起来。
但这回，却没有一只手来摸摸她的额头，跟她说“伊芙是最好的宝贝，下次我们一定能控制住的”了。
“伊芙。”一道陌生的声音凭空响起。
女孩惊慌失措地抬头，她倒要看看是谁又……
哦，是他啊，老熟人阿撒托斯。
“伊芙。”男人碧绿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伊芙将泪水抹掉，她才不要在这个家伙面前哭，太丢脸了。
男人困惑地又念出这两个字，女孩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回了一个没有半点情绪色彩的“嗯”。
阿撒托斯歪了歪头。
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好听”了，为什么伊芙还是不喜欢？
他不明白。
—
布鲁斯拿到了伊芙家的地址后，立刻和阿尔弗雷德两人赶往那里。
韦恩庄园坐落在哥谭市郊区，环境优美，景色宜人，安宁静谧，除了交通不便之外，都挺好。
考虑到这个点的路况，也许他们得花上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再加上寻找准确地点的时间……
一番估算后，布鲁斯皱着眉头，最后看了一眼纸条，将它放进口袋，不自觉地捏住。
阿尔弗雷德看着少爷担忧的样子，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安慰着他：“少爷，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赶上的。”
布鲁斯点点头，坐到后座上。
阿尔弗雷德一踩油门，将马力开到最大，黑色的劳斯莱斯风驰电掣，无比潇洒地离开了庄园。
凭借高超的驾车技术和优秀的代步工具，管家灵活地避开拥挤的地段，穿过来来往往的车流，花了一个多小时便来到了上城区。
布鲁斯对于上城区有着不好的记忆，但幸好，他现在已经可以平静地踏上这片土地。
上城区的圣路斯街，哥谭最出名的平民窟，几乎没有人能记得它原本的名字。
这里是无家可归、穷困潦倒之人最后的港湾，连地下组织交火时都会刻意避开这里，似乎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
上帝在上，你不能去剥夺一个一无所有之人。
这块大片被废弃的建筑可以给人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只要你住进来，你就是房间的主人。
市政厅默许了此事，有些慈善机构还会定期投放物资。
总而言之，如果你的诉求只是活着，那么恭喜了，圣路斯街欢迎你。
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站在街口，就像误入了仙境的“爱丽丝”，吸引了不少“原住民”的目光。
穿着暴露的女人挑着眉头看着他们，肌肉结实的壮汉扯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背心，行动迟缓的老人捏紧了手里的菜叶……
“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人问一下。”阿尔弗雷德扫视了一圈，见这些人的恶意不是很浓烈，建议道。
布鲁斯锁定了目标，向那位老人走去，看上去她在这住了很久，也许知道些什么。
“您好，夫人。请问您知道伊芙·爱丽丝的家在哪吗？”
老妇人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这位富人家的少爷，咧嘴一笑，伸出了粗糙的手。
少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向阿尔弗雷德望去。
管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拿出钱包，抽出一张二十美元，递到老人手里。
老人满意地用手搓了搓钞票，向前指了一个方向：“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左转，三楼。”
布鲁斯正要问具体位置，老人却已经背过身，勾着背，慢吞吞地离开了。
到时候自己呼喊几句，伊芙应该可以听到的。布鲁斯有些不确定，但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他必须尽快确证自己的猜测。
两人没走几步，路过那位穿着清凉的女士时，布鲁斯似乎听到了她的笑声。
他没有多想，继续大步前进着。
女人在背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细伶伶的手指夹着烟，凑近唇瓣吸了一口，随之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布鲁斯上楼，压低声音呼喊着，但伊芙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少年抿唇，有些焦躁。
三楼的住户并不多，布鲁斯挨个敲过去，好不容易才有人回应。
开门的是个高大魁梧的壮汉，他一看是陌生人，语气很冲地问了一句：“你们有什么事？”
布鲁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就见男人竖起眉头，嗤笑道：“那老太婆骗人是把好手，我在这住了三个多月了，从没见过你说的伊芙，这层楼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门被大力合上，感觉整栋楼都在抖动。
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位似笑非笑的女士。
“这些人，真是……不懂礼貌。”吃了一嘴灰尘的管家憋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布鲁斯接过手帕，擦了一下脸，镇定下来。
“阿尔弗雷德，我们回去吧。”布鲁斯话语刚落，人就已经走在前面了，黑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感的“嗒嗒”声。
管家摇了摇头，少爷的倔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连忙跟了上去。
街口不远的地方，女人依旧倚着门，端的是风情万种的模样。
阿尔弗雷德上前，非常自觉地拿出钱夹，同时彬彬有礼地问道：“日安，女士。我想，或许你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关于‘伊芙·爱丽丝’的消息。”
“五十万美金。”女人吐出一口烟圈，毫不犹疑地说道。
管家拿着一百美元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十万美金。我敢保证，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关于……伊芙的消息。”女人的停顿有些微妙，好像有些难以启齿的羞惭。
“少爷，我们走吧。”阿尔弗雷德神色冷峻，就要掉头。
虽然韦恩家是有钱，也擅长花钱，但绝不能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威胁洒钱。
“等下，阿尔弗雷德。”布鲁斯抓住管家的袖子，之后郑重地对女人说道，“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根据你提供信息的准确程度，我会付出一万到五十万的报酬。信息的价值由我来判断，等我找到伊芙之后再付全款。现在，这里只有一百的定金，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
少年面无表情地提出要求，冷淡的蓝眸盯着对方。
女人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她知道，这个少年是要自己把所有的消息都吐露出来。
“大概五百多年前，我的祖先踏上了这片土地。当时这块是一片……秘林，还流传着各种诡异的传说，只有很少的拓荒者愿意在此停留。我的祖先，或者说我的祖爷爷，他便是其中之一。一天晚上，他大着胆子去往森林深处，却看到了此生最为奇妙的画面，穿着圣洁白袍的女人，她就像是精灵一般优雅、美丽、动人。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孩。”
阿尔弗雷德右手抚额，他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他们可不是花钱来听故事的。
也许是意识到煮熟的鸭子可能要飞了，女人急忙说出最关键的点：“那个女人，称孩子为‘伊芙’。”
阿尔弗雷德和布鲁斯：“……”
一天里，连续被骗两次的成就似乎达成了。
就是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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