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盛夏热烈的阳光被树叶打散，细碎的光影落在坐在树枝上穿白裙子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脸上挂着婴儿肥，梳着齐刘海，风一来，吹起小姑娘的裙边，露出她胖乎乎的小胖腿。
少年走到树下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样子。
阳光，蝉鸣，可爱的小姑娘。
多日来压在少年心头的阴郁忽然散去一些，鬼使神差的抬头。
小姑娘似乎也发现了树下站着的大哥哥，他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和小武的哥哥不一样，和林子的哥哥也不一样。
他每天都穿着洁白的衬衫，浅色的裤子，脚上是干净的白球鞋，梳着整齐的碎发。
小姑娘看着少年的样子，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不屑的撇了撇嘴巴。
走开，别来烦我！
她两只手臂抱起，环胸的姿势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是左等不走，右等不走。
他想干什么？也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吗？
小姑娘黑眼珠滴溜溜的转，伸手从旁边的树枝上拿起什么东西，三两下从低矮的树枝上翻了下来。
少年看着她胖胖的身子，心里有些想发笑。
瞧瞧他看到了什么，一只胖天使？
小姑娘下来后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忽然朝他招了招手：“小哥哥，你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少年板起脸无动于衷，这地方能有是什么东西给他，一片树叶？一朵路边采来的小花？
呵…小孩子的把戏。
小姑娘见少年不动，急了，跺了跺脚，再次招手：“来呀！”
算了，胖天使的脸都晒红了，可别再晒坏了她。
少年往前迈步，站在小姑娘面前，发出多日来的第一句话：“什么？”
“你走近一点呀。”小姑娘不满。
少年无声叹息，再次迈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小不点。
小姑娘忽然狡黠一笑，少年瞬感不妙，却来不及退开。
胖天使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忽然伸出来，手里举着一坨黄黄绿绿的东西，甚至还踮起脚尖，直伸到他眼前去。
距离太近，给予能引起他全身颤栗的视觉冲击。
那一刻，天使变成了恶魔！
尖叫，混乱，嘲笑，奔跑，呵斥，责骂，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
小姑娘捂住耳朵后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啊！”如澜猛一蹬腿，从梦境中惊醒。
“呼呼…”她大口呼气，用力摇头，甩掉刚才梦境里的画面。
还没回过身来，躺在地毯上的男人皱眉，眼前人和梦里的少年重合，如澜的手下意识伸出去，轻拍男人手臂，喃喃道：“别怕啊，别怕…”
男人的手臂一僵，翻身的动作凝滞几秒，缓缓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如澜傻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此时两人衣衫不整的半躺半坐在地毯上，被子团成一团丢在一边，如澜甚至想起刚才她是趴在谭争手臂上睡了一觉的。
而谭争则已经用最快的时间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坐起身，抽出胳膊：“昨晚忘记开音响了，抱歉。”
“没，没关系。”一开口，如澜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喉咙也疼痛不已。
谭争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一晚上没休息好，她的脸色并不算好，只是双眼仍旧明亮灵动。
“要不，咱先起来再说？”
“啊，对！”如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尴尬的快速出了谭争的房间。
等她回到房间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再出来时，谭争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了。
见她出来，示意她过来吃早餐。
如澜拉开椅子坐下，见自己面前多了一碗雪梨汤。
谭争见她乖乖拿起勺子喝汤，心里轻舒口气。
“其实你不用一晚上都陪着，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你直接帮我打开音响就好。”
雪梨汤清甜润喉，如澜喝了几口，缓解了一下难受的嗓子，然后摆摆手：“算了吧，音响对你的耳朵伤害太大，你以后还是尽量不用吧。”
她抬头：“还有那个耳机，你开的音量已经超出正常分贝好多倍，再使用下去，你的耳朵早晚要出问题的。”
见谭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如澜拧眉，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看你昨晚后半夜睡得挺好的，其实你可以在睡觉的时候开个视频或者电视剧什么的，没必要一直开高分贝的音乐。”
谭争摇摇头：“没用的。”
如澜夹小菜的手一顿，嘴巴快过大脑，忽然道：“你不会是就对我的声音敏感吧？”
谭争喝粥的动作一僵，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
如澜却忽然间恍然大悟，就凭着谭争的身家，想找个晚上给他背书的人还找不到嘛，那为什么不找？那肯定是找了没用啊！
造孽啊，她想。
果然是自己造的孽的要自己亲自来偿还！
她没注意到谭争的异样，将昨晚自己查来的资料跟他汇报，末了问他：“你一般什么时候去看医生？”
她知道很多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看心理医生的事实，所以最后一句话问的小心翼翼。
谭争放下筷子：“偶尔去。”
那就是不怎么去了？！
如澜懂了。
因为正好是周末，吃过早饭，如澜自己给自己安排行程，谭争在书房里办公，如澜跑进去：“你可以帮我联系你的心理医生吗？”
谭争从电脑中抬起头：“怎么没去休息？”
“我不困。”
如澜解释道：“不是要帮你克服恐惧吗，我上网查了，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有特殊原因的，像你是小时候被吓到了，但除此之外，我总得多了解一点你的情况，比如病历本什么的，需要的话还得和医生相互配合什么的。”
谭争不知想到什么，眼眸间闪过一丝凌厉，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他摘下眼镜：“你联系白助理帮你安排。”
如澜点点头退了出去。
书房门没关严，谭争静坐几秒，听到外面打电话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出去。
如澜正在穿外套，白助理很给力，立刻就帮她约好了谭争的心理医生，现在就可以过去见面。
“要出去吗？”
如澜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立刻道：“我要去诊所，你不如一起去吧，正好可以让医生给看看。”
谭争不是很情愿，不过在如澜期待的目光中他败下阵来，无奈的换了衣服跟着她出门。
如澜心里挺高兴的，觉得这位老总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搞。
从出来电梯到门口这段路程，一路碰上不少会所的服务人员，每个人看似在工作，但其实都在悄悄打量着如澜。
全会所的人都知道顶层是谭总的私人空间，除了白助理和固定的打扫送餐人员以外，没有任何人能走进顶层那间房。
所以从昨晚谭总的房间里住进去一个女人的消息走漏出去后，整个会所的人都好奇想见见谭总的这位“同居对象！”
如澜对人的视线并不算敏感，不过这些眼神可瞒不过谭争，一道冷漠的寒光扫过去，一楼厅堂里悄悄的打量人员全部噤声低头。
直到坐上车子，如澜才后知后觉：“刚才怎么了？”
“没事。”
谭争今天亲自开车，所以如澜就上了副驾驶，一路上，她都在低头看手中的文件。
谭争见她看得专注，趁着红绿灯的空隙扫了一眼：“你在看什么？”
如澜抬起头，揉揉发僵的脖颈：“就是一些资料，我早上跟你说过的，到时候让医生帮我看看，要是有不合适地方的就改掉。”
谭争不置可否，只是在扫过她手里的一摞a4纸时，眼神有些复杂。
私人诊所在一栋大厦里面的三楼，如澜和谭争上去时，医生助理已经等在门口：“两位好，谭先生，康医生已经在办公室里等您了。”
谭争却摇了摇头：“今天不做治疗，只是来咨询问题。”
如澜立刻抬头不赞同的看他。
谭争不为所动，看来是真的很讨厌所谓的治疗了，难怪病一直没好。
助理只好进去汇报，没多久出来请两人进去。
康医生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戴着眼镜，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儒雅俊朗，从外表上就不会给病人任何不适的感觉。
不过谭争似乎不太待见这位医生，全程都冷着脸。
谭争长久不来，康医生言语间也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反而和如澜相谈甚欢。
如澜正襟危坐，拿出笔和本，将康医生给出的信息都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把自己查到的资料包括一些应对措施拿给康医生看。
康医生看过后给予如澜高度认可，如澜这才放下心来。
谭争已经在旁边坐得不耐烦了，如澜正好也有事情要问康医生，便提议让他出去转转。
谭争没什么意见，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你想问什么？”康医生推推眼镜，声音柔和。
如澜道：“谭总生病的原因您应该清楚，方便告诉我吗？”
康医生点点头，直接道：“想必你就是当年那个吓唬他的小姑娘了吧。”
如澜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谭总生病只是因为那件事，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影响？”
康医生闻言，看着她：“为什么这样说呢？”
如澜解释道：“其实当年我和小伙伴在河滩上捡到的那条小蛇真的很小，而且不是活物，其实当年我才八岁，和我一起的小伙伴也都是差不多大的年龄，比我小的小姑娘也有。”
但当时的谭争已经十四岁了。
康医生点点头：“所以你是怀疑当年的事情不会对谭先生造成今天这种影响？”
如澜点点头：“我没有想推卸责任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这种创伤的造成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没有找对他真正的心结，恐怕效果会事半功倍。”
康医生颔首：“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但存在个体差异，每个人面对事物时表现出来的状态也不完全一样，而且心理医生看病需要病人配合，谭先生一直很排斥心理治疗，我想你作为谭先生的朋友，可以从侧面多了解一下谭先生，如果能找到心结的话，咱们可以再一起讨论怎么来解决。”
……
一楼大厦门口，谭争正靠在车门上抽烟，漂亮的皮囊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引来人的注意力，这皮囊是人，当然也包括身后价值不菲的豪车，所以来往的人经过时总要下意识的看他一眼。
谭争视若无睹，漠不关心的看着远处，不知多了多久，口袋里的手里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上面只有三个字：[很聪明]
谭争掐灭烟头，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
抬头时，穿着风衣的小姑娘抱着a4纸从大厦里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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