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名师从天而降
常捷和徐妙贞在宫里住了足足半月有余,皇后娘娘才安排人送她二人出宫回府,临行前各种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等赏赐拿到手软。刚回到家,徐妙贞明显感谢到谢氏对她的态度更加和蔼,就连管家和奴仆服侍她都显得格外恭敬,妙贞这趟皇宫之旅后真正是身价暴涨。
这一日,徐妙贞刚起床,管家就在门外通禀:“大小姐,老爷昨天深夜回府,天不亮就进宫议事了,这会儿刚回府,夫人让我来叫您陪老爷用早膳。”妙贞一听爹爹回来了,欣喜不已,赶忙更衣随管家去父母院中。一别两月有余,妙贞一声“爹爹”叫出口就红了眼眶,徐达也连忙把爱女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傻孩子哭啥,爹爹这不是回来了么?”妙贞连忙问:“爹爹是打下了元大都班师回朝了么?”徐达一听,笑着说:“哪儿那么快啊,收复了山东,这眼下该走哪条路线攻打燕京,还要跟陛下和朝中大臣细细商议才行。”
父女俩和谢氏一边用早膳一边说些家常,徐达听着女儿絮絮叨叨说些宫中的所见所闻,饶有兴致地听着,眼中满是慈爱,让谢氏看得不由得一阵酸涩。正说着话,管家匆匆过来,贴着徐达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徐达脸色一变,看着女儿,似有不解。沉思一会儿还是放下筷子对女儿说:“贞儿爹有贵客到访,随爹爹一同前去给贵客行个礼。”妙贞虽有疑惑,也不能多问,连忙起身放下碗筷,在管家的陪同下跟在父亲身后来到了会客厅。
刚一进来,贵客就转过身来,竟是刘伯温。徐达连忙行礼:“是刘基大人,贵客盈门,徐某不曾远迎,恕罪恕罪。”妙贞也连忙向刘伯温作揖行礼。刘伯温回了一礼,道:“天德不必多礼。今天是我唐突不请自来,打扰你了!开门见山,我今日有要事与你相商。”徐达一听更加吃惊:“刘大人既然有要事与我相商,为何还点名要见小女,这要事可与小女有关?”刘伯温点了点头:“与令爱无关,却是令爱三言两语点拨了我,让我免遭杀身之祸。今日,我就是来感谢令爱的救命之恩。”徐达和妙贞一听俱是一愣,妙贞连忙上前打断:“刘伯伯,妙贞只是个孩子,何来能力搭救与您,定是刘伯伯搞错了。”
刘伯温摆摆手,看着徐达,微微一笑说道:“天德在外征战有所不知,令爱进宫那一日,陛下召李善长、胡惟庸、李文忠和我进宫议事,不瞒大将军,正是商议大明的建国功臣排名。在我们商议之前,陛下曾私下与我说:大明有今日,多亏我多次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直言我于他犹如张良之于刘邦,诸葛亮之于刘备,实在是智囊里的第一,除韩林儿,灭陈友谅攻打张士诚,这条大计我居功至伟。可是,这次论功封爵,主要看军功,国公之位只能封给各位将军。我等谋士最多也只给一个伯爵之位。我当时虽然失望,但却也佩服各位将军们的胆识和气魄,冲锋陷阵以命相博的功劳本来就不是我等谋士在后方动动嘴皮子可比的。谁知当天,议着议着,竟然是李善长排首功,接下来才是将军您和常遇春,就连李文忠竟然也能排在邓愈、汤和与蓝玉之前。将军是知道我的,向来与胡惟庸、李善长之流面和心不合。李善长居国公之首、我居伯爵之末,他的用心我哪能不知。其实功名利禄,本是身外之物,能辅佐陛下登上大宝,匡扶我汉家江山,我的志向已经达成。本该激流勇退,隐居山林,寄情于山水之间。可我当时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本欲与李善长玉石俱焚。恰在此时,皇后娘娘带着常遇春长女和令爱走了进来。我等一看,皆知皇上用意是在暗示他与徐将军常将军的亲厚之意,您二位的功臣排名必然不能低。”
顿了顿,喝了口茶,刘伯温继续说:“后来陛下开玩笑,让令爱猜我和李文忠是谁。令爱直言李文忠长得威严神气,相貌堂堂与陛下有几分相似,必定是陛下外甥李文忠。而其他人都是淮西凤阳口音,只有我是浙西口音,猜测我是刘伯温。令爱观察入微,聪明绝顶,一下子猜中了我们身份,我震惊之余也幡然醒悟。陛下分封功臣,本来就是僧多粥少,封谁不封谁本就是陛下作主。满朝文武,大部分都是陛下从淮西带出来的家乡子弟,李善长正是这些人的头,朝廷里都是淮西口音,老朽这个浙西口音本就是刺耳的异类,可笑我一把年纪了竟然不明白。有功无功、功劳大小本就是陛下的事情。李文忠凭着他是陛下的亲外甥,在陛下心□□劳就是比汤和蓝玉大。这一点,令爱看得比我通透啊。千钧一发之际让老朽恍然大悟,倘若老朽冲动之下和李善长公开争执起来,免不了得罪小人,日后引来杀身之祸,也会惹怒陛下,不得善终。”
徐达一听,满眼不可思议看着女儿,过了一会儿眼神中又透露着些许自豪和满意。面对刘伯温,徐达依然谦虚地说:“刘大人谬赞了,这还是刘大人自己悟性高,小女本就是误打误撞说了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功劳,大人不要挂在心上。”
刘伯温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又淡淡问到:“徐将军,山东已经拿下,下一步将军准备走哪条路线进攻元大都?”徐达一听,连忙道:“这正是我此次从前线返回的原因,陛下召我回来,商量一条作战方案。”刘基连忙又问:“从地图上看从山东直接北上燕京最为快递,不出一月即可兵临城下,只要破了元大都,陛下就可以昭告天下,“胡虏已灭,华夏已经光复”,就可以登基即位了。刘某不才,斗胆猜测将军必不会选这条路线。
徐达连忙称是,拿出地图指着给刘伯温看:“地图上看,确实是从山东讨伐最近,可是我们却不能直接从山东北上燕京。自古以来,得中原者得天下,河南陕西山西还没有收复,绕开中原直取燕京,只怕元顺帝闻风而逃,到时候我方大军屯兵大都必定无功而返。破燕京的第一步在于占领中原,从济宁直接进攻汴梁再攻洛阳,再从洛阳经潼关占领陕西。占领了陕西后才能从山西出发进攻元大都,毕竟元大都经过百年的经营,城防必定坚固,倘若不能一举拿下,被敌军两翼包围,我们必定插翅难逃。”
徐达说完又停顿了片刻,犹豫地说道:“大人,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历来华夏统一都是先安定北方再南下统一南方。而此次我们是从南方向北方进攻,我们大明军将士都是南方子弟,并不习惯北方作战。南方地势平坦,长驱直入,北方多关隘建在崇山峻岭之间易守难攻。统一北方恐怕不是三两年能完成的。仔细想想进攻拿下元大都并不难,难的事之后的事情,燕京以北、阳关以西,千年来游牧蛮夷民族不断骚扰,始终是心腹大患。”
刘伯温赞许地说道:“徐将军不愧是久经沙场,所思所虑无一不缜密,这个计划目前来看是最好的计划。只是我猜测将军所虑就是陛下所虑,陛下提出的方案应该跟将军是一样的。今天老朽就还令爱一个人情,给将军一个小提议。”徐达听到这里忙躬身行礼:“还望大人不吝赐教,知无不言。”
刘基背着手在屋中踱了几步停下,转身看着徐达真诚的地说道:“徐将军光明磊落,有勇有谋,战场上杀敌用的也都是兵法阳谋,于阴谋诡计人心算计并不精通,可这却是我的强项。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同甘苦易共富贵难。今日将军是陛下的肱骨心腹,明日就有可能是陛下的心腹大患。将军战功赫赫,这次北伐成功,必定是建国第一功臣。这功高盖主是所有武将被君王猜忌厌恶的最大原因。上位者无不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如今天下已定,陛下需要跟陛下一样聪明或者比陛下的手握重权的武将吗?陛下若召将军入宫商议进攻方案,还请将军报残守拙,提议从山东直取北京,抛砖引玉,让陛下提出这个更可靠的方案,将军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务必让陛下觉得他自己技高一筹。这样将军离危险就更远了一步。”
徐达一听,惊的后背都是汗。他一门心思打仗,从来没想过这些,可刘伯温的话他深知并不是危言耸听,人心难测,不可不防。况且刘伯温比他年长许多,陛下的很多阴谋诡计奇招损招,据说都是刘伯温想出来的。刘伯温的心机阅历皆在他之上,这番鞭辟入里地分析,让他深以为然。想到这里,徐达又起身去给刘伯温行了一个大礼,感激地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人所言极是,想那西汉的韩信,居功至伟依然难逃刘邦的猜忌,最后惨死于妇人之手。我是一介武夫,不会拐弯抹角,幸得大人赐教,让我免遭祸端。”
刘伯温听了脸色稍霁继续说道:“既如此,将军须明白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枪打出头鸟,即便这次将军凯旋而归,也请将军辞了这第一功臣的虚名,让给他李善长,避其锋芒。我与李善长共事多年,此人老谋深算心机之深,远非你我可比。况且此人面甜心苦极善伪装,若将军排第一,恐怕会招来他的嫉恨。将军,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将士的功绩在战场上比拼是真刀真枪一目了然,将军功臣排第一,全军将士们当无异义。可这朝堂之间暗流涌动,满朝文武厮杀在一个无形的战场,将军光明磊落,恐怕是躲不过他的暗箭伤人。将军露出一个破绽,让陛下深信你永远在他的能力之下控制之中。让李善长做第一功臣,这样对于那些不满于自己封赏的人来说,更多的怨气是投向了他李善长。”
徐达听到这里连忙起身再拜,感激地说道:“刘大人所言甚是,这番分析发自肺腑,徐达当言听计从。我一介武夫,半生戎马,人心权谋并不擅长,可这天下已定,朝堂上算计比拼的又都是这些。今天大人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免去灾祸,徐达感激涕零。大人今日之恩,铭记于心,他日大人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刘伯温一听,像是就等着这句话,脸色一喜,看看徐妙贞又看看徐达,才慢吞吞地说:“将军,我今日前来,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老夫年过半百,前半生蝇营狗苟也无甚建树,如今天下已定,陛下给我派的任务大多是造宫殿看风水之类的,想来在陛下心中我刘基也只是一个江湖术士。想想没意思的很,我这要是现在辞官归故里,弄得倒是像跟陛下赌气一样,恐怕也会招来猜忌。以后你我同朝为官,我对徐将军确实是仰慕已久,佩服不已,今天就想来结个善缘。那日在宫中见到令爱,着实是聪慧机敏,刘某一生所学,除了经史子集,权谋人心,天文地理易经八卦都有涉猎。我家里那几个蠢材儿子,没有慧根,学的一知半解反而误事。说句狂妄自大的话,这一生所学后继无人,带到棺材里岂不是可惜。刘某跟令爱甚是投缘,想收令爱为徒,传授一些本领。”
徐达听到这里连忙站起身推辞:“不可不可,先生是名满天下的高人,寻常人三生有幸才能得到先生的指点。我家贞儿,女流之辈,跟她母亲学些针线女红、当家理事,将来我再给她寻一个好夫婿,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就够了。何况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学您这些经天纬地之才恐怕非她之福。先生好意心领了,徐达戎马半生攒的这份家业,女儿一辈子已吃喝不完,只愿她一生无病无灾,平安到老。”
刘伯温一听却连连摇头,然后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恕我直言,将军今时今日的地位,儿女亲事可轮不到自己做主了。您是朝中重臣,手握重兵,哪个人不想拉拢讨好?陛下会任由您选择联姻对象吗?将军有所不知,我极善相面。令爱是有福之人,命格贵不可言,福气远胜常遇春之女,绝非寻常门第可嫁。如今恐怕陛下和皇后也动了心思,想过平淡日子怕是不能了。与其懵懵懂懂在那刀光剑影的地方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不如头脑清醒,不管在何时何地都能为自己筹谋。何况技多不压身,刘某所教所授的本领也不会妨碍令爱以后过寻常的日子。徐将军,明知道她的前方是一条充满着刀光剑影的路,教授她遇鬼杀鬼、遇佛杀佛的本领,为她打造一柄利刃才能让她走过荆棘通往坦途。更何况,女子在家从父十几年,将军能护她周全;出嫁从夫几十年,将军岂能左右她未来夫君的志向?她的夫君若只想做富贵闲人,刘某所教只当是锦上添花助助兴。倘若未来你的女婿就是野心勃勃,那刘某所传授的就是保命心法。”
徐达听完这番话,大受打击,脸色极其难看,半天不说一句话。刘伯温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徐达。六岁多的妙贞,只听懂了刘大人说她聪明,想收她为徒,父亲不愿意,她也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过了半天,像是下定决心,徐达对刘伯温说:“大人既然觉得小女聪慧,那就由她自己决定吧。”说完转向女儿温和地问她:“贞儿,你也长大了,总要学些东西。你是想让爹给你请个女师傅,在家学些琴棋书画。女红绣花呢?还是想跟刘大人学些天文地理,做人的道理?”
妙贞看着父亲,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刘伯温:“大人,我上次在宫中听大皇子跟常姐姐说,刘大人很会算命,知道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夜观星象,就知道这个人的命运,是吗?”刘伯温笑着说:“大皇子这话肯定是有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了。知道生辰八字,也要看面相和手相才能算得更准一些。”妙贞又赶紧问:“那只知道生辰八字,是否能算出一个人是否还活着,大致在哪个方向?”刘伯温说:“这个配上他亲人的占卜,倒是不难!”妙贞一听,眼睛都睁都亮了,连忙冲着徐达点头说道:“爹爹,我想拜刘大人为师学习这个!”徐达内心一动,突然明白了女儿心思,眼圈一红,强忍着没有落泪。
平复了一会儿,徐达才缓缓说道:“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能得刘大人这样的名师,是小女天大的福气。只是你我都知道,如今的局势,实在是要避嫌,你我二人不宜过多走动。贞儿拜您为师这事,仅限你我三人知道。我不日就将返回前方,这件事我会交代我的管家徐安,我在城南有个小院子极其幽静,外人不知,里面只有三个忠仆在打理。我随后将地址送到贵府。先生闲了就派人给管家送信,告知上课时间,我让管家一人护送贞儿过去。”
刘伯温一听,高兴地抚掌大笑:“好!好!好!天德所思即我所虑,这事儿是要保密谨慎,不足为第四人道。就连尊夫人,也请隐瞒,妇人不知事情轻重。徐达连忙说:“这个自然,先生放心。贞儿虽然年幼,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外传,先生放心。”
就这样,徐妙贞郑重给刘伯温三跪九叩,奉茶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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