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进城

　　旱灾加上地震，导致南方赤地千里，难民数十万之多，每个城池都只是设粥棚派出百来份做做样子而已，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早已被层层剥削、再瓜分掉了。

　　也就巫山县那里的官吏有良心一些，安排难民建水坝、修桥、铺路，很少有难民在城里逗留、行乞。而这里有运河，富人齐聚，这附近城池的难民，除了部分赶往巫山县外，全都聚集在这里。

　　为了驱逐这些难民，守城兵在城门外临时搭建了一座桥，把难民阻隔在对面，桥两头都有官兵把守，不许他们靠近。

　　有个年轻男子上前急声道，“差爷，我要进城为我娘抓药，求您通融……”

　　话还没说完，便被差吏打断，“本吏奉大人之命，任何人都不得进城，否则杀无赦。”

　　他说着“蹭”地拔出佩刀。

　　明晃晃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白光。

　　男子低声哀求，“差爷，我娘病得厉害，若是吃不上药，恐怕……”

　　差吏不耐烦，越发粗暴不讲理，“滚！”

　　“差爷，我就去一会儿，一会儿。”男子推开差吏，想强行冲上桥。

　　另一名差吏提刀刺中男子的身体，也不管他伤势如何，一脚将他踹开。

　　男子惨叫倒地，胸口的破洞流血不止。

　　然而只有寥寥数人的目光移过来，随之又淡淡的滑过，眼神麻木而呆滞。

　　可见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他们都习以为常。

　　除了食物，任何东西，在他们眼里都不值一提。

　　有些人牙子在附近，身后跟着几个扈从都扛了些粮食，在那儿大声吆喝，“我家老爷收义女了啊。十二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相貌姣好，每人值十斤大米！”

　　难民们面色灰败，叹息着摇头。

　　这些人牙子或许已经来过好几回了，但凡符合条件的都已被搜罗走，剩下这些老弱病残，送人都不要。

　　见如此场景，盛长生等人都沉默了。

　　城外的所有人都像被当作垃圾一样抛弃了。

　　他们与城墙遥遥相对，都能感受到那种压抑、绝望的气息。

　　赵义等人心里没底，“生哥儿，怎么办？”

　　盛长生沉吟了片刻，“我们先去码头看看，等卖了野葡萄，再回来这里签路引。”

　　人是不能进城门，但给点好处费，签路引估计不成问题。

　　这座城池名为西关城，是整个南方最富庶之地。

　　而西关城最繁华的地段，便在东码头西街。

　　来来往往的船只，都会在此搁浅、停靠，因此这里聚集了大量的富商。

　　运河两岸都是客栈，客栈外是青楼。

　　街道上行人如织，商铺鳞次栉比，摊贩随处可见，食肆内阵阵酒肉香气传出。

　　即便是白日，都无比的繁花似锦。

　　若是晚上，富商贵人带着成群仆人呼朋唤友出来饮酒作乐，只怕会更热闹，称为销金窟都不为过。

　　而在运河外，遍地的流民、乞丐，与那些光鲜靓丽的妇人，形成对比。

　　盛长生心情很复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富人大鱼大肉，穷奢极欲；穷人食不果腹，冻死、饿死。贫富悬殊、臭通假嗅的现象，在乱世体现得更为彻底。

　　他同情穷人，也想伸手帮一帮。

　　但是，他自己也还没脱贫啊。

　　手中是有点钱了，可他还是难民的身份，这里的当权者也不可能像卢守正等官员一样有良心，他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单看他们对待难民就知道了。自己在他们跟前，就跟蝼蚁般渺小，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他了，哪敢有什么想法？

　　盛长生叹气，打起精神来，和赵义等人去和那些摊贩套近乎，询问他们关于摆摊卖货的事。

　　“听你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你们这些外乡人，也想与我们抢生意？”

　　“爷们儿做的是熟人的买卖，你们生面孔，不论你们卖什么，都不会有人光顾的。”

　　“要想设摊，先去市吏那交三百文到一千文的摊位费再说。”

　　这些摊贩对他们并不友好，不是恐吓，就是冷嘲热讽。

　　盛长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去找巡街的小吏询问情况。

　　然而，他人还没走近，那小吏便抽出刀来，指着他，“你从哪里来的？”

　　盛长生忙说出自己是从桃花县来的难民，这小吏与几个同僚对视一眼，朝盛长生包抄过来。

　　“诸位同僚，近日城内外悍匪肆意，打家劫舍、抢夺行人商贾财物，猖狂至极。下手之前，会有悍匪乔装打扮进来踩点，本吏观这几人行事鬼祟，又是外地口音，身份可疑，诸位袍泽一起上，将他们抓拿回去审问。”

　　什么玩意儿？

　　赵义等人都傻眼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还有天理吗？

　　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盛长生心头发紧，小声说，“你们所有人把钱财交给佳宁保管。”

　　不等大家有所反应，他摘下腰间的钱袋捏在手里，暗地里将两锭收进空间，只留一些银果子在钱袋，才主动迎上前去，满脸堆笑的递给那小吏，“差爷公务繁忙，小生与同乡的这些许小事怎敢劳烦诸位？天气炎热，差爷们辛苦了，这点小钱，小生请诸位喝茶。”

　　小吏拿着钱袋掂了掂，没有听见铜板碰撞的清脆声。便打开一道口子，见是碎银，眼睛一亮，与其他几人交汇了下眼神，面色缓和了些。

　　“你们当真从桃花县逃荒至此？”

　　“小生不敢妄言，有路引为证。”

　　盛长生掏出路引，递给小吏。

　　那小吏正要伸手拿，盛长生先一步拿开，“路引上全是灰，小生拿着就好，免得弄脏了差爷的手。”

　　他双手摊开路引给小吏，“请差爷查阅。”

　　小吏便知道此人是个精明警惕的，不好糊弄。

　　他眼珠子转了转，把钱包塞入胸前的衣襟，才悠悠地道，“千里迢迢，逃荒日子艰难，本吏也不知尔等是否落草为寇。据说悍匪身上都有带信号弹传递消息，尔等让本吏搜一搜，便能证明清白。”

　　他说着一挥手，几个官吏如狼似虎的扑上去。

　　“不是差爷，我们身上没有……”

　　赵义等人惊慌失措，想躲又不敢，只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盛阿明被摸得浑身发痒，禁不住笑出了声，“差爷，草民咯吱窝有狐臭味，别捏，您别……咯咯……哈哈……”

　　官差一个铜板都没搜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呸，一群穷鬼。”他们边吐口水，边骂骂咧咧。

　　这时，那名小吏把目光投到了盛佳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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