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浮玉岛惑
“小银花，果然又在此躲懒，照你这样懒下去，得何时才能修成人形呢？”一声女子的轻嗤声传来，我的脑袋瓜被不轻不重地点了两下。
我混混沌沌的，眯了眼睛去瞧。女子一袭白衫曳地，眉目清冷，却眼如星月，噙着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我睁大了眼睛，一时间顾不得诧异，满心皆是累年的想念，眼里瞬时泛起湿意，颤声唤着：“阿娘……”
“啧啧……”阿娘微微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包米果子，轻笑着“别拿那副可怜相诓我哦，乖乖把今天的功课做了，阿娘奖励你米果子吃。”
我正欲用尾巴尖去勾勾阿娘的袖子，突然她的身后升腾起满天的火来，阿娘的白衣衫顷刻间被血染红了。她嘴角噙血，悲泣道：“小银花，快走！往前走！不要回头！”
“阿娘！！”我心中大恸，撕心裂肺地叫出声来。
“小银花，醒一醒，没事了，我在这里呢。”恍惚间，有什么人珍之重之地将我拢入怀里，安抚似的抚了抚我的背。
我嗅着熟悉的清冽竹香睁开了眼睛，心里突然安定下来，却仍委屈地鼻子一酸淌下泪来：“司凤，我做噩梦了……我梦见了阿娘，我好想念她……”
“我记得你曾说过少时与娘亲离散，等此间事了，我陪你去寻阿娘可好？”司凤替我拢了拢额发，声音轻柔地不像话。
“喂！既然醒了，何时上路啊？”
我循声望去，不远处一个小孩儿正背手站着，手里掂着颗小石子，不经意地丢到河里打了个水漂。
这小孩儿穿着粗布衣裳，虽长得白白净净的，脸上却不知从哪里蹭了几处灰，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农家少年，背上却背了一把长剑。
好生面善，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司凤见我疑惑正要开口，那小孩儿轻哼一声：“几日不见，就把我忘了？我师父给你的天机珠可收好了？”
我这才恍然：“你是轩辕派的那个洒扫小弟子！”
那孩子冲我做了个鬼脸，算是默认了。
司凤轻声解释道：“小银花好记性，这位小师弟唤作萧石，我们掉下悬崖漂流至此，幸得他所救。”
“那轩辕派……果真被……？”我试探着问，却在对上萧石愤愤的目光时咽下了后半句话。
萧石攥紧了拳头，眼里隐隐有泪光，倔强道：“师父对我有莫大的恩情，有我在一日，轩辕派便传承不绝！”
他掩饰似的狠狠地抹了把脸，粗声粗气地又问：“你们既然已经休整好了，到底什么时候上路啊？我需得保证你们把天机珠送到东方清奇手上，才不算辜负了师父的嘱托。”
我叹了口气，看来轩辕派覆灭确有其事了，万千重担便落在了一个孩子的身上。我理了理衣衫，向司凤微微点了点头，道：“走吧。”
司凤捏了捏我的手，道：“且慢。”他熟稔地替我绾了男子发髻，末了，仍簪上了那支银色的飞鸟簪，柔声道：“好了。”
我脸颊发烫，又听见司凤向萧石道：“我师妹在外行走多有不便，故以男装示人，还望小兄弟遮掩一二。”
萧石狐疑地瞧了瞧我与司凤，脸上露出了然神色，又不屑地摆了摆手：“我自是不会多嘴置喙别派之事。”
我们和璇玑玲珑敏言若玉等人离散，此前又因掉下悬崖耽搁几日，只想着他们或许已经先行去了浮玉岛，所以存着赶路的心思，御剑一日一夜便到了浮玉岛的地界。
“我等不知犯了什么错，便要被师父赶出浮玉岛，玉宁，你回去以后可要帮我们向师父求求情。”口岸上一群弟子背着包袱，神色戚戚。
那被唤作玉宁的女弟子欲言又止，终是送那群人上了远行的船。随即她看向我们这边，招了招手：“在下浮玉岛玉宁，几位可是离泽宫和少阳派的弟子？”
司凤向这位玉宁行了平辈的见礼，道：“在下离泽宫禹司凤，携师弟萧隐画，并这位轩辕派的萧石小兄弟，有事求见浮玉岛岛主。不过在下有一事不解，岛主早知我们会来么？”
玉宁道：“少阳派的璇玑姑娘并她的昊辰师兄已于昨日上岛了，璇玑言她与伙伴离散。是以师父命我在此处已经等候多时了。”
璇玑原已到了浮玉岛，那玲珑与敏言他们呢？
玉宁带我们走到了浮玉岛正厅前，萧石却愁眉紧锁，不愿再上前一步。我疑道：“小石头，怎么不走了？”
他看了看我与司凤，又瞧了瞧从旁引路的玉宁，终是摇了摇头，抬步走进了正堂。
一路走下来，我们与这孩子也算熟稔了起来，他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方才此般，倒像是有什么话想说，思量一番又压了下去。我心里暗暗记下，只等见过岛主之后找小石头问一问。
东方岛主表现得全然像一个热情的长辈，只是在我们提到轩辕派与天墟堂之事时，他突然冷了脸色：“轩辕派偌大一个门派，怎么会说被灭门就灭门了呢？你们这些小辈，别听风就是雨。”
萧石神情激愤，解下肩上的剑双手呈上，道：“东方岛主，你不信人言，便看看我背的这把师父的命剑，和师父拼死托付给他们的天机珠，便都知晓了。”
我将剑穗上的珠子呈给他看，东方岛主接过命剑和天机珠，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司凤肃然道：“东方岛主若是不信，可派一支小队前往轩辕派探查一番，只是天墟堂狼子野心，存了复活魔煞星的心思，如今灭了轩辕派，恐怕下一步便是离泽宫、少阳派、点睛谷，乃至浮玉岛。”
东方岛主猛地一拍桌子发起了脾气：“我怕他们还不成吗？传我命令，立刻开启浮玉岛剑阵。我倒要看看天墟堂能有多大的能耐。”语毕他好像突然站不稳似的，身形晃了一晃，扶额随意地摆了摆手，说让我们下去休息。
我同司凤对视了一眼，便见他眼里也闪过一丝狐疑。迈出正堂，正巧碰上了一位绝代风华的女子款款而来，守门的弟子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夫人。”
那女子脚步虚浮，与我们擦肩而过，身上带着浓郁的酒香，她斜眼瞧了我一眼，叹了句：“这小公子好生面善啊！”随即就被东方岛主迎了进去。
我心中异样得很，听得司凤轻声道：“小银花，你可察觉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我晃过神来，才想起拉过萧石问道：“小石头，你方才想说什么话？”
萧石愣了愣，不满道：“喂，都说过了别叫我小石头！”随即他凝了眉头，顿了一顿又道：“我觉得浮玉岛很奇怪，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轩辕派被天墟堂把持住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种味道。”
我心里一沉，难道浮玉岛已经有天墟堂的妖潜藏进来了？
晚间的时候，有个面生的弟子突然找到我的住处，只说是东方夫人有请。
我觉得古怪，却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随那位弟子到了东方夫人的住处。这里无任何弟子把守，引我前来的弟子也退了出去。
东方夫人一手执花，一手拎着酒壶，神色迷离，欺身到了我跟前：“白日里便见小公子好生面善，想来我与公子是极有缘分，便想请公子来喝一杯，愿公子莫怪我唐突了。”
待挨得近了，我才嗅到东方夫人另有一股奇异的清香，我觉得隐隐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闻到过，细细回忆只觉得头疼。
我无力与她周旋，拱了拱手道：“夫人，夜已深了，我呆在此处极为不妥，晚辈先行告退了。”
东方夫人微微侧身挡住了我的去路：“公子，我请你来喝酒，你却一口未喝便要离去，岂不是颇为无礼？”说着拿出酒杯替我斟了一杯，递到我跟前，盈盈笑道：“不知公子可到过子桐山地界？”
我忍着阵阵头晕，推脱道：“我不胜酒力，不能陪夫人把酒言欢了，晚辈告辞。”
正要转身离去，东方夫人突然毫无征兆地扑到了我的胸前，我大惊失色，此时院中传来一声断喝：“畜生！胆敢对夫人不敬！”
剑气袭来，我躲闪不及，司凤突然出现在我身前，捏诀将那剑气挡了回去。
东方岛主气的很，他一把揽过东方夫人抱在怀里安抚着，怒斥道：“你们这一个个登徒子，都觊觎我夫人的美色，想要轻薄于她，都给我滚出浮玉岛！”
司凤将我挡在身后，肃然道：“岛主，司凤不愿口出恶言，可之前诸多弟子都因为对夫人不敬被逐出浮玉岛，请岛主冷静地想一想，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东方岛主疑惑地看了看东方夫人，有些不知所措。东方夫人愤然推开岛主：“东方清奇，你既然不信任我，以后便别再来找我了！”随即甩袖走了。岛主把我们撇在原地，巴巴地追了上去。
司凤将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关切地问：“可有受伤？”
我摇了摇头，想起方才东方夫人提到的子桐山，只觉得这个地名陌生又熟悉，问道：“司凤，你可知子桐山？”
司凤凝眉想了片刻，回道：“据说数十年前子桐山有一群作乱的妖族盘踞，后来被几大门派联手歼灭了。东方夫人好像就是当时被岛主救下来的人质。”
人质……么？
“隐画！司凤！白日里昊辰师兄拘着我练功，晚上才放我出来，我可算找到你们了！”循声望去，璇玑在远处向我们招了招手，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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