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离别
“这就是蝼蚁也会坏事么。”月宜尊者的脸色阴晴不定,她一挥衣袖,水镜中的东西尽数消失。
她没有必要看下去了,杨硝自爆,直接炸死了十余个魔族,其他的魔族也受了波及,桑篱赢下来也不过是时间的事。
对于月宜尊者而言,这件事已经索然无味了,甚至让她更恨,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可桑篱却还安稳地活着,她已经暂时想休息休息了。
楚行玉知道月宜尊者略显颓态,他立刻上去继续拱火。
楚行玉:“师尊这是想认输么。”
“那我能怎么办,我不能继续放魔族了,再这样放下去,必然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
“可神女已经怀疑到师尊身上了。”
“桑篱她不会动我。”
“真的么,过去是因为从未有过人命,如今白曜山的人在神女面前自爆,她不会这么甘心的,她若真是个软弱的人,如今不可能是化神期的人,更不可能在那里坚持到现在。”楚行玉道。
这话戳中月宜尊者的痛处,她立刻道:“那我该怎么办。”
“如今,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去找掌门了。”楚行玉道。
“嗯?”
“楚薄他来到白曜山,从灵脉尽碎到金丹不过用了这短短两三个月,若师尊你告诉掌门,楚薄的力量提升的这么快和魔族有关,也和这次魔族入侵有关,那师尊你就没事了。”
月宜尊者疑惑道:“可楚薄他是在桑篱身边修行啊,我过去在国师身边修行的时候,也进步飞速。”
楚行玉有时觉得她的师尊天真的可怕,不过正是这种无知的天真,才是最好伤害人的利器。
楚行玉耐心解释道:“楚薄是半人半魔的体质,白曜山安稳这么久,就是因为楚薄出现才出事,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太巧合了,简直就像是楚薄带来的一样,况且,神女独来独往惯了,这次白曜山出事之后,掌门没有太多的慰问和帮助,证明他也是和师尊一样,是厌恶神女的,这次出事,除了师尊怕被怀疑,掌门恐怕也怕被怀疑,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倒打一耙,师尊只需要添油加醋一番,掌门必然可以帮你解决所有的麻烦。”
月宜尊者听后,她脸色阴沉着道:“我去找掌门。”
月宜尊者很快消失在这里,楚行玉想起楚薄,嗤之以鼻,“我倒想看看你的好运气能到多久。”
随后他也消失在这里。
白曜山,杨硝自爆之后,那些魔族的速度明显弱了许多,江子裕擦干泪水,捡起剑接着出剑。
他们渐渐占据了上风,最后一个魔族被桑篱斩在剑下。
桑篱从空中落下,恰好落在江子裕面前,她沉默片刻,随后道:“他叫什么。”
“杨硝。”
“他绝不会白白死在这里的,我定然让害他的凶手后悔。”桑篱道。
江子裕摇了摇头道:“神女不必许下如此诺言,身为修士,生死由命,是我们主动留下的,杨硝的仇,由我去报。”
“可你们是牵扯到我的恩怨里面了。”桑篱十分愧疚。
“你是神女,一直是魔族眼里的眼中钉,这不是你个人的恩怨,是两族的恩怨,就算没有这次,也有下次,魔族一直都想让你消失。“江子裕一字一句道。
他耳边回荡着杨硝的话,不要把所有的期待都压在神女身上。
殷漳从一旁听着,没想到还有想的这么开的人,他更难过了,他对江子裕道:“杨硝还有什么可以照顾的人么。”
江子裕摇摇头,杨硝和他一样,没有什么家人了,殷漳也猜到这个情况了,他带回来的几乎都是孤儿,哪有什么家人。
江子裕道:“我可以给他在白曜山建个衣冠冢么,他一直都很喜欢白曜山。”
桑篱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江子裕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他找了一处,将杨硝的一件东西埋了进去,他惨笑道:“你不是说天塌了由高个子的顶着么,你又不是那个高个子,怎么偏偏出来顶着了。”他说到后面,哽咽了起来。
天高水远,白曜山终于宁静了下来。
桑篱垂了垂眉眼:“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物。”
殷漳遗憾道:“所以我才愿意和人打交道啊,尊者你也该出去和人打打交道,等你出去了,会发现很多人都能让你触动的。”
桑篱沉默片刻,随后她的声音更坚定了:“我想休息休息,最近谁也不要打扰我。”
殷漳从未在桑篱口中听到这样坚决的词,他心里一跳,他猜测,恐怕桑篱休息好了会闹得更厉害。
她原本就因为楚薄的受伤对静庭颇有微词,殷漳从未在桑篱面上见到那样的情绪,像是下一刻就要去静庭一样。
而后她开始勘识未来。
十年,桑篱几乎十年没有去窥探未来了,殷漳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去未来。
窥探未来是需要代价的,而桑篱因月宜尊者的缘故,她要付出同样的代价却只能看一半的未来,就算十年之前,桑篱也很少去看。
可楚薄受伤之后,哪怕桑篱再不喜欢,却也这样做了。
殷漳心里有一种声音告诉他,楚薄不一样,和桑篱过去遇到的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对桑篱影响更不一样。
他是过来改变桑篱的,他让桑篱这个平日高不可攀的神女坠入凡间。
殷漳遗憾之余是一份欣喜,也许神女不再孤独,也可以获得一份幸福吧。
他胡乱想着,边想边走到北面,其他弟子躲避的地方。
他其实不是很想进入,他不知道怎么和这些人说杨硝的事情。
他是知道杨硝的,杨硝这个人看起来不是很上进,但却是一副热心肠,往日别人有点什么问题,都是把他当成哥哥找他帮忙,而杨硝来者不拒,积极的帮助他们。
因而杨硝的人缘在弟子之中是最好的。
就算是平日眼高于顶的江子裕也是把杨硝当成自己的好友,如今他却没有回来,殷漳实在不想说出这件悲伤的事情。
可他如今已经是被称作真人的人了,他需要承担这份痛苦。
殷漳调整了一下情绪,走进屏障之中。
屏障之内,楚薄从张言口中得知杨硝和江子裕留在了外面。
楚薄心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他没有在眉飞色舞的张言面前表现出来,过了一会,楚薄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他让张言出去了。
他开始打坐,重新梳理自己的经脉,纵然如今修行的速度比前世更强悍,但他面对的敌人也更强了,他还是太弱小了。
镜子沉默不语,它知道杨硝已经死了的消息,它不敢说给楚薄。
楚薄打坐之后,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顺畅的修行太易归一诀。
而是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好像他重伤未愈,见到嵇岫的时候。
他待在一处罅隙黑暗之地,四周并没有冰雪,却凉飕飕的,仿佛是从骨子里面榨出来的冷。
他不明所以,但心里却和刚才一样,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片刻之后,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杨硝。
杨硝还是往日闲散的模样,望更暗的地方走去,楚薄喊了他一句:“杨硝。”
楚薄的声音穿透空间,振聋发聩一样,落在了杨硝的耳中,杨硝他的目光落在了楚薄的身上,楚薄飞到他面前。
楚薄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见到杨硝,不,也许他知道,只是他不想承认。
杨硝挠挠头,像是终于解惑,眼中是浓浓的惊讶:“我一直觉得楚薄你不简单,果然,你好耀眼。”
楚薄没明白他说什么,他压住心里的不适问:“你怎么在这。”
杨硝苦笑了一下:“我学艺不精,确实该在这里的,是楚兄你不该在这里,不过楚薄你这么厉害,必然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楚薄听出杨硝的言外之意,他打坐之前张言说过杨硝去抵御魔族了。
楚薄张不开口,他来到白曜山之后,杨硝帮了他不少,明明只隔着一处屏障,他却对他的离别截然不知。
“我会为你报仇的。”楚薄终于开口了,他许下了承诺。
杨硝却摇摇头,他眼底依旧是初见时的热情:“没有必要,去和魔族打斗是我自己选的路,不必帮我报仇,只是我在我院子里面埋了一坛花雕,那个我一直舍不得喝,你和江子裕喝了吧,记得给我留一杯就可以了。”
“我会的。”楚薄道。
见楚薄答应的这么坦荡,杨硝想说话,又沉默了,但纠结了一会,他终于道:“若你有机会去凡间,可以帮我还一道缘么。”
“可以。”
“花雕的旁边有一个盒子,那盒子里面有一个玉佩,是以前我的救命恩人给的,你帮我还给他吧。”杨硝似乎回忆起过去的,但他没有说下去,而是道:“你的未来在前面,不必和我牵扯太多。”
杨硝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这里,他往前走,楚薄这才看到,那里立着一道门,那门是暗色的,几乎与黑暗溶于一体,若不是杨硝到了那里,楚薄根本没有注意到。
杨硝临别之际,他回了头,口中只说了两个字:多谢。
楚薄旋即睁眼,那股冷意立刻从他身上褪去。
他重新回到白曜山。
镜子这时凑到他身旁,十分担忧道:“主人,你刚才的魂魄突然不在这里了,我吓死了,怎么招魂你都没有回来。”
“我去了地府。”楚薄怔怔道。
镜子早就知道杨硝的死讯了,听到楚薄这样说,它静默了一下,随即道:“主人见到杨公子了。”
“是,他没有太多的遗憾,我却十分愤怒。”楚薄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
“是月宜尊者设计出的。”镜子将这件事戳了出来。
“我知道,魔族此刻一直在和人族的将士修士作战,无暇顾及宗门,他们没有太多的力量入侵这里,白曜山如今大难,全是月宜尊者所为。”楚薄已经将局势分析出来了。
镜子见楚薄还是如此理智,它放心下来。
但镜子却有一点奇怪,像是记忆出现了错位,镜子那混沌印象里面的楚薄,似乎更冷情一点,同伴离世是不会让他过分愤怒了,像是不经意间,楚薄也变了。
镜子隐隐的担忧,他不知道这份变化是好是坏,但唯一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楚薄永远是它的主人。
殷漳将杨硝的事情告诉了所有的弟子,劫后余生的众人唏嘘一片,他们自发地成群结队去杨硝的衣冠冢,给他的墓前留下了许多的东西。
他们在杨硝的墓前发誓道:“有朝一日,我必然为你报仇。”
楚薄在暗处看了一眼,而后他去了杨硝的院子里面,杨硝的院子十分整洁,这里有一棵老榕树,楚薄去了老榕树前,有一处的土很是松软,他毫无阻碍的一挖,就看到了杨硝口中的那坛花雕,以及旁边的盒子。
楚薄拿起花雕和盒子,自嘲道:“最后有口福的竟然是我和江子裕。”
他去找了江子裕,江子裕的院子更淡雅一些,茂林修竹,还有竹椅和竹桌。
竹桌上零散摆着书籍。
而江子裕在练剑,他明明刚和魔族打完。
楚薄倚在门前,江子裕见到了楚薄,他挽了一个剑花,收起了剑,他怔了一刻,随后道:“你不好好养着,胡乱走做什么。”
“接着。”楚薄知道江子裕这是关心他,可惜却不会好好说话,他已经习惯了,他将那坛花雕扔了出去,江子裕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但还是伸手接住了。
他看清楚这是什么之后,他愣了一下,“这不是杨……”杨硝的东西么。
说到一半他就不说了。
楚薄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杨硝托梦给我,说他没什么遗憾了,就是这坛酒不能浪费了。”
江子裕本来就心情沉闷,他没有计较楚薄满嘴胡诌的话,他去屋子内拿了两个杯子,道:“你喝么。”
楚薄许久没有喝酒了,但他知道自己还在养伤,道:“只喝一杯。”
楚薄果然只喝了一杯,剩下的大半都被江子裕喝了,江子裕他不胜酒力,很快就胡言乱语了起来,一直在回忆和杨硝过去的事情。
江子裕一个醉鬼说的话断断续续,上句不接下句。
楚薄将他拖到了床上,他转身离开,去了杨硝的衣冠冢前,杨硝的人缘十分好,如今已经算是晚了,还有人给他烧纸,楚薄端了一杯酒,他轻轻一倒,那酒就融入了地里,只剩下酒香的味道。
楚薄去了魔族入侵的地方,这些魔族的力量很强大,就算他们消亡了,他们的魔气还是留在这里,始终不肯散去。
镜子疑惑,“月宜尊者竟然敢养这么可怕的魔族,还养了这么多,她不怕反噬么。”
楚薄讥讽道:“魔族咬不到她身上,她自然是不怕的,可惜风不会一直往她的方向吹。”
镜子心道:确实,被主人盯上,以后不死也怕是要扒一层皮。
楚薄走了一段路,这里有许多弟子在指挥着,让他们将这些魔族留下的东西消灭干净。
这些弟子中一个人的力量很弱,但他们开始组起了队伍,消灭这些魔族残存的力量。
魔族的力量太浓郁,其实对修为低的弟子是有害的,但因为他们一起,反而对修行有了好处。
桑篱原本可以一把解决这些魔族残存的力量的,但殷漳劝住了他,说以后白曜山恐怕不会平静,让她留下来锻炼锻炼弟子,因而才有了晚上的这幕。
如今楚薄独自进来,一队人眼尖,喊道:“你快过来,那边有魔族残存的气息,对你不好。”
其实这些伤害不了楚薄,但楚薄还是被这种善意感动到了。
楚薄笑笑:“无碍,我没事。”
他说完去了更深的里面。
那队人疑惑道:“他不是之前还在养伤么。”
“他现在也在养伤吧。”
“那他怎么一点不怕这些魔族的力量。”
“不仅如此,我感觉他的气势比过去更胜了。”
“嘶~真恐怖,之前白曜山出去的弟子里面有他这么厉害的么。”
“没有,甚至我觉得他比神女收的那些亲传的弟子都厉害。”
“你说说,怎么咱们被花匠比下去了呢。”
“他除了是花匠,还是皇子啊。”
“真是恐怖如斯啊。”
“是啊,恐怖如斯。”
在这些人碎碎念的时候,楚薄已经进了深处,这里面有一个魔族的尸体,楚薄取出一样东西,这是他舅舅给他的,过去他不曾用上,如今有了用处。
一炷香之后,楚薄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楚薄离开了这里,回了沧澜殿。
沧澜殿已经被修葺得和那个魔族自爆前一样了,之前也是楚薄自己昏睡着,不然他但凡出去看看,也不会让桑篱骗到屏障里面。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会多提之前的事情了。
月白风清,万籁俱寂。
楚薄以为自己要独自一人,却没想到桑篱在房梁之上眺望远处。
她一袭白衣,如同遗世独立的仙人一样,似乎下一刻就要羽化离开这里。
楚薄心里一跳,他落在桑篱身边,桑篱目光落在他身上,她没有被楚薄的靠近而皱眉,而是问道:“你怎么来了,不好好休息。”
“我并不难受,尊者之前一直照顾我,我以及好了。”楚薄贴心的解释。
桑篱听了楚薄的话,她神色不那么沉重了,反而开始自说自话。
“我过去以为就算许多人不喜欢我,忌惮我,厌恶我,但只要我变强了,比他们都强,他们就伤害不了我,可十年前他们做到了,十年后他们又做到了,我把自己看得太高,忽略了他们的手段。”
桑篱徐徐的说道,她并没有在意楚薄是不是能听懂,但也许在桑篱清醒的知道,楚薄是知道桑篱说得是何事,以及何人。
果然,楚薄道:“他们不敢自己过来,只能用些魍魉的手段,可实际上,这些力量用起来都是有代价的,以及,他们真的当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么。”
楚薄拿出一样东西,那东西是一枚珠子,这珠子如此的耀眼,在黑夜里面熠熠生辉。
这珠子是寻迹珠,也是刚才楚薄从魔族残骸那里用到的东西,他道:“寻迹珠可以找到他们的源头,尊者定然能认出这气息是从何处而来。”
寻迹珠是深海的鲛人在至亲至爱离别时眼泪所化,因而十分珍贵,即使是修士也难以拥有。
楚薄眉眼温柔,但话语却十分犀利:“既然他们敢做出来,那也该认下来。”
“我一直在高看你,可我发现我无论怎么高看你,你都能给我带来惊喜。”桑篱盯着楚薄,她身上那萧索的气息骤然消失的一干二净,反而一副斗志昂扬的姿态。
她在楚薄手中接过寻迹珠,喃喃道:“既然他们敢做,也自然是该认的。”
她脖子仰着,盯着静庭的方向,像是一个永不屈服的天鹅,昭示她的决心。
月光洒落,映得她光洁无暇的面容格外圣洁。
楚薄一时之间看呆了。
过了几日。
楚薄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好了,他如往常一样练剑,桑篱轻飘飘来到他面前,一副搞事的模样:“去看戏么。”
楚薄知道桑篱恐怕要反击了,他点了点头,道:“好。”
实际上他并不是抱着看戏的目的去的,桑篱的对手是月宜尊者,或若只有月宜尊者,也许桑篱可以占据上风,可月宜尊者如今收了楚行玉为徒。
楚行玉是个颇有手段、心思缜密的人,有他帮月宜尊者,桑篱这次去静庭之行恐怕不那么轻松,所以他一定要跟在桑篱身边。
在路上的时候镜子疑惑:“既然月宜尊者身边有楚行玉,你为何还要给神女那寻迹珠。”
“无论神女回不回击,月宜尊者在以后都不会让神女安宁。”楚薄解释。
镜子想了想也是,修真界弱肉强食,过去桑篱因国师的缘故,对月宜尊者的挑衅为难当看不见,如今她决心去反抗,也许会有所改变。
只是这个改变是好是坏,谁也不知道。
镜子也不知道,它无法看破的除了他的主人之外,也只有神女了。
月宜尊者已经感觉道桑篱的气息,她嘴角露出冷笑,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我等你许久了,桑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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