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解惑
这是桑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但不知为何,像是已经相处依旧,桑篱对这个男人十分的熟悉。
“你是谁。”桑篱带了些忌惮。
男人笑了:“你该是知道我。”
桑篱听不懂这个男人的话,她眼睛转了转,从她身体里见到的,让她熟悉却忌惮的人,电光火石之间,桑篱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了。
“你就是神,对么。”桑篱不悲不喜问道。
“现在的小辈,一个个都是这样的聪慧,让我自我介绍的机会都没有了。”男人似乎是很遗憾。
“你还见过谁。”桑篱立刻察觉他话中的意思。
“男人失笑:“你这也太敏锐了,你都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难道猜不到是谁么。”
桑篱脸色变了又变,她轻声说道:“是楚薄。\"
在男人赞叹的目光下,桑篱确认自己猜对了。
桑篱猜到国师绝对不会对自己那么好,只是让自己发疯两次就好了,果然是楚薄救了她。
她心里很是怅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楚薄了。
她这辈子没欠过其他人,可对着楚薄,她总是一遍遍欠着他。
男人见桑篱惆怅的模样,他笑了,像是回忆过去,似有所感,道:“无论是什么时候,人类的这种感情总是让我觉得十分有趣。”
桑篱听到男人的话,她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要继续问下去。
男人见桑篱不搭话,他无奈的笑了笑,道:“你还是这么机敏,不过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桑篱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绝不会诓骗他,桑篱失笑道:“是么。”
男人问了桑篱同样的问题:“你见我不易,若有什么疑惑一并问了吧。”
“你会全部回答么。”桑篱怀疑道。
“我可以回答的,我自然可以告诉你。”男子像是推皮球一样告诉了桑篱。
桑篱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圆滑,和她心里那个为了百姓舍身取义的人截然不同,她心里怪怪的。
既然有这次机会,她首先问了一句:“想必前辈一定和楚薄说过相同的话,请问楚薄问了什么。”
她过去觉得楚薄神秘,但她并不喜欢对一个人刨根问底,可不知如何,她现在迫切的想知道楚薄的好奇。
她想尽可能帮楚薄解决。
男子没想到桑篱会好奇这件事,他怔忪了片刻,随后笑了。“人的感情还真是值得我仔细研究研究。”男子说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就正色道:“楚薄什么都没有问我,他对所有的一切抱有自信。”
男子说后,桑篱诧异了,她一直在想楚薄会有什么渴求,而这个渴求她可以帮忙实现么,可如今男子却告诉她,楚薄没有任何迟疑。
桑篱微微眯起了眼,隐隐有了猜测。
她不再提及关于楚薄的事情,她肃然道:“是我想岔了,那请问前辈,你可曾后悔做了这一切。”
后悔一心一意救人,哪怕活着的时候被人误解,死后灵魂不得安息,成了追名逐利的工具。
男子知道桑篱为何会问出这句话,他自从醒来之后,他已经知道了发生在桑篱身上的一切。
桑篱自从选为神女之后,她扪心自问尽职尽责,却因陷入他人的妒忌和猜忌之中,名声尽毁,恩断义绝,而到了如今,门人离世,她竟然连替人伸冤的机会都失去了。
她像是什么都拥有了,又什么都没有了。
男子也经历过她所经历的一切,在这方面他确实可以给她指引,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问桑篱:“那你后悔么,做了这一切,乃至被关到渡忧河,你后悔了么。”
男子的话句句珠玑,振聋发聩,她的心隐隐发抖。
一股火从心头窜出,她仰着头,蒲公英从她修长白皙的脖颈溜过,她眼底是不服输的坚持,“我自然是不后悔的。”
那蒲公英落在男子的手中,安顺的躺着,男子温柔的笑道:“那我也自然是不后悔的,那时候,魔族肆虐,周围都是血意弥漫,众人想活下去,但在魔族的摧残下,他们几乎只剩下几日的寿命,我见到他们之后,他们也告诉我,他们只想在埋骨在人族的世界,朝阳升起之前,我将他们带到边境,他们临死前笑着感谢我。
我当时就立下了决心,一定要帮助更多的人,而后也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有开心的,亦有不开心的,但大部分时候,感谢我的人更多,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在人世,甚至连灵魂都被人利用,但是却也见到了你和楚薄。”
福祸相依,我在你们身上见到了未来。
男子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但这是他最真切的情绪。
桑篱没想到男子竟然会说出这样触动人心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清冷惯了,也就淡淡的笑了笑。
男子见桑篱如此沉稳,更是欣赏,男子道:“你和其他人不同,无论你见过怎样的未来,你都可以知道自己最终的目标是什么,这也就是你是神女,而其他人不是的原因。”
桑篱的笑止住了,其实这是她的心病,过去在国师选择神女的时候,国师一直以为是月宜尊者会继承他的衣钵,而最后的结果是桑篱之时,国师的笑明显的消失了,而后她来了静庭,所有人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若是这个人是月宜尊者就好了。
若是她听不见也就罢了,可她是个修士,耳聪目明,那些细微的声音,如同无穷无尽的水一样,化成滔天洪水,夜夜在她的梦中冲出她心里的围堰,妄图将她逼疯。
每每此刻,她都无法入眠,月色之下,她拿起了武器,不敢停下,生怕被人逐出静庭。
她生怕停下来的时候,也会和那群人想的一样——若是神女是月宜尊者就好了。
若是这样,她将痛不欲生。
而渐渐她成了化神期的修士,这些痛苦的情绪渐渐被她的经历磨平了,那些麻木的过去都渐渐看开了,她学会了和自己和解。
可如今这个男人对她说,神女就该是她,她注定是神女,不是月宜尊者,更不是其他人,那心里最后一丝不甘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浅浅地笑了,和往日一样,她是高不可攀的化神期修士,更是万里无一的神女。
男人知道桑篱已经彻底看开了,他不禁感慨桑篱和楚薄当真是天作之合,是楚薄走入她心里的世界,帮他一步步开解,而他则感谢楚薄的所作所为,解决桑篱的遗憾。
这两个人若是没有在一起,当真是一大遗憾。
男子好脾气的问桑篱,“你还有什么疑惑么。”
桑篱思考了片刻后,她道:“我听闻所有的魔族都是源自天魔,前辈,这件事是真的么。”
男子知道了桑篱的打算,他截断了桑篱后面的话:“确实是真的,但你不要问我如何解决天魔。”
桑篱没想到男子会猜出她所想,她沉默了,片刻后她才张开口,嘴唇有些颤抖:“是天魔难以覆灭么。”
男子摇了摇头:“这件事是天机,我无法告诉你。”
但男子心里想,不是的,一切自有缘法,前世你便孤身让天魔陷入沉睡,这一世,你该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天机不可泄露,桑篱其实十分厌烦这句话,她心里知道所有的天机就算知道那有如何,若是好的结果那就朝着它去努力,若是不好的结果那就尽力去打破她,她从来不信命,若信了命,她早就是孤草一捧了。
可她也不能勉强男子说出他想说的话,她只好道:“多谢前辈。”
她又问道:“前辈,我只有一个问题了,那就是我该如何拿回你的主魂。”
这件事桑篱一直想解决,当年国师怕桑篱危害月宜尊者,特意找了一本古书,这古书上半卷就有如何分割灵魂的方法,国师用了这个方法,分开了面前男子的魂魄,而分开之后,国师生怕桑篱找到方法,他毁了这本书,就连月宜尊者也不知道国师用的方法,因而桑篱举步难行,她虽然一直在尝试,但她始终无法成功。
男子听后,坦然道:“我不知道。”
桑篱被男子这句话呛住,仿佛被分割的不是这个男子的魂魄一样,桑篱虽然自己的魂魄没有被分割过,但涉及到灵魂,她知道面前的男子看似淡定,但他恐怕受的痛苦不是她可以想象的,如今她是帮他解决麻烦,可男子却说不知道。
桑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桑篱虽然还是那么一副淡然的模样,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桑篱的无语,男子哂笑道:“我说的不知道,是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拿回我的主魂,那个有关灵魂的书是我过去一个友人写的,但很遗憾,我没有看过,不过我知道这本书有下卷,这个下卷就有如何将灵魂合二为一的方法,而那个下卷,我知道在哪。”
“在哪。”桑篱的语气暴露她的急迫。
男子道:“缘分到了,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
桑篱不得不仔细的思考,以前的神都是这么神神叨叨的么。
桑篱一共问了几个问题,除了天机就是缘分,桑篱觉得过去的修士还真是不接地气。
她心平气和道:“那前辈,我没有什么话想说了,我可以离开了么。”
男子一副请的意思,桑篱转身离开,离开之前,她看了眼男子,男子已经不再看她,而是看着手里的蒲公英,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桑篱收回目光,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等桑篱离开之后,男子这才抬起头了,他无奈的笑笑,“还真是一对,就连离开的样子也是格外的相像,桑篱,希望你这世不必孤身一人。”
桑篱从玄而又玄的世界离开,她四周不再是明耀的蒲公英花海,而是开始长起绿叶的渡忧河。
楚薄在一旁安稳的打坐修行,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可话抵到了嘴边,她忍住了,而是和楚薄一样,一起打坐修行。
七日过得极快,桑篱和楚薄到了离开绿草如茵的渡忧河之际。
镜子望了望渡忧河,幸灾乐祸:“好好惩戒之地,如今竟然成了这幅模样,掌门知道之后得有多生气啊。”
楚薄冷冷给镜子传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是很值。”
镜子道:“但主人你实在是修行的时间不够,要是你多出生几十年,哪能轮到掌门对神女这般。”
镜子看的十分现实,他说得也对,楚薄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必须要好好修行。
楚薄和桑篱刚出渡忧河,外面就有几个弟子,楚薄当即谨慎起来,结果那几个弟子见到楚薄之后,一脸欣喜小心的道:“神女,楚师兄,你们终于出来了。”
一个弟子小心翼翼地从芥子囊中拿出些灵石,给了楚薄,羞赧道:“楚师兄,我们是轮流看着渡忧河的弟子,之前我们都不想来这里,这里对我们的修行实在是阻碍,但因为我们还是底层弟子,也是没有办法,可如今神女解决了这件事,意味着我们不用再痛苦的守在这里了,这是一点我们的心意,对于楚师兄可能不多,但你一定要收下。”
其他人的目光都很真挚,楚薄挂起往日的笑,十分和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我们都是静庭的人,可以帮你们,神女也十分乐意。”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桑篱,桑篱漫不经心从那里站着,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
纵然她有惊人之姿,却看不出一丝波澜,让人敬而生畏。
桑篱其实已经习惯了,她原本在成为化神期的人后就很少笑了,也很少有人和她搭话,她只是静静等着楚薄,等楚薄说完话。
而楚薄他们看向她,为了回应楚薄,她轻轻翘了翘嘴角,眉眼的霜雪似乎没那么浓厚了,其他人登时愣住,其实桑篱很好看,只是神女的名号让他们十分忌惮,可如今桑篱在他们面前久违的笑了,他们这些弟子迷迷糊糊,都看痴了。
而后桑篱和楚薄御剑离开。
一个弟子道:“是不是传言都是假的啊,我怎么看不出神女是凶神恶煞的人。”
“是啊,她还净化了渡忧河,听闻她进渡忧河的时候还是重伤。”
“难道神女强大又良善。”
“我之前去偷偷瞧过宗门大比,看楚师兄一直在夸赞神女,他是离神女最近的人,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在桑篱和楚薄看不见的地方,桑篱的风评渐渐在静庭下层弟子中变了。
如同死水微澜,迟早有一日,会掀起惊天巨浪。
朱雀宫,月宜尊者糊弄过去过来关心的掌门,接着她就听闻桑篱和楚薄安然无恙的离开了渡忧河,她想发火,可是看到刚建好的朱雀宫,她忍住了。
但她心里依旧有怒火,她如今的灵脉依旧在隐隐作痛,可伤害她的人已经转危为安。
她当真是有一万种不甘心,可她的弟子,愿意给他出谋划策的楚行玉已经去了忘忧山。
她现在在这件事上可谓是孤家寡人。
她不服气,凭什么,凭什么桑篱她个群殴什么都没有,如今却有人全心全意跟着她,甚至为她以命相搏,她身份卑贱,配么。
可是她身体还未痊愈,被伤害的恐惧感一直围绕在她心口,而国师过去放在她身上的主魂一直在隐隐作乱,她可以说十分不好,无力去找桑篱麻烦。
她紧紧的握了握拳,还是毁了弟子轻手轻脚抬上的赤韵玄藤编织的灵椅。
桑篱和楚薄回到了白曜山,明明他们离开的时候并不长,只有短短七天,可这七天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恍如隔年,桑篱和楚薄并没有打扰其他人,直接去了沧澜殿,沧澜殿如今已经修葺好了,和最最开始那个魔族自爆前一样,只是一些东西更新了。
殷漳已经备好酒席等着他们了,桑篱见到这些菜,皱了皱眉,看了看殷漳:“这是做什么?”
殷漳笑着道:“听闻山下的人家,若是有家人遭了牢狱之灾,都是跨一跨火盆,驱邪诛魔,尊者你的本领我是相信的,就算没有火盆,那些宵小之辈也是不敢近身的,所以就特意做了这顿饭,安抚好五脏府。”
“真人,这是你做的。”楚薄惊喜道,在殷漳没说这些之前,楚薄没什么感觉,而如今殷漳说完之后,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菜刀工十分精巧,火候把握的也刚刚好,种类也十分丰富,他实在没想到殷漳还有这个本领。
殷漳见楚薄如此惊喜,他知道自己从半夜开始准备的饭菜有了回报,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我做的,这不是渡忧河阴沉可怖,你们在里面受苦,特意做的,听闻渡忧河如今郁郁葱葱,想必你们也受了不少,赶紧趁热吃吧。”
楚薄看向了桑篱,桑篱虽然对这个跳脱的弟子做的事情时常无语,但见他一片心意,她坐了下来尝了尝,她盛了一勺燕窝鸡丝汤,仔细尝了尝味道,这味道十分鲜美,鸡丝和燕窝混入一起,两者的味道却并不相竞,反而互相成就,桑篱又尝了尝第二口。
她放下之后,拿出筷子夹了一口龙舟鳜鱼,鱼肉和骨头一分即开,品尝之后,除了鱼肉的鲜美,还入口即化,十分嫩滑。
殷漳其实不像他面上的这般轻松,他其实有些紧张的,他过去很擅长做饭,当时桑篱还有弟子的时候,他都做一些饭给他们吃,而桑篱已经是元婴期的大能了,根本不需要吃饭,他虽然心里有期盼,但一直是奢求。
他在桑篱的弟子里面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人,除却平日的教导,他实在不敢对桑篱提些其他的要求,其实这一直都是殷漳的秘密,在桑篱教他修行的时候,他都是绷紧的,敬重的。
而后桑篱的弟子都背叛了她,他没了可以做饭的人,更不会做些其他的东西,因而这个渴望一直在他心里,渐渐生根,却没有冒出的可能。
如今竟然真的让桑篱尝到了,殷漳可谓是激动澎湃。
他一动不动看着桑篱的表情,生怕她觉得不好吃。
他一直没有懈怠自己的厨艺,就是为了这样的一日。
而桑篱从讶然到又夹了第二道的时候,殷漳知道自己的厨艺得到了桑篱的认可。
他心里有些颤动。
桑篱知道殷漳会做饭,但阴差阳错的,她从未尝过,没想到今日竟然尝到了,她挑了挑眉:“你们还站着做什么,不坐下吃饭么。”
殷漳和楚薄坐了下来,楚薄知道殷漳一直敬佩桑篱,虽然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实际上他一直想得到桑篱的认可,无论是哪个方面。
如今见殷漳的厨艺让桑篱认可,他其实是为殷漳开心的。
楚薄尝了一口殷漳做的饭,味道很好吃,他突然想起,他也是会厨艺的,但不知道为何,想起这点,奇怪的胜负欲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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