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十六章03
第二天中午，姜禾在头疼欲裂中醒来。和蜂蜜水一起来的，是孟乔塞给她的空白报告单，姜禾哀嚎一声，又躺了下去。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为什么还要有报告这种东西呢？
姜禾尝试了几次未能成功下床，只好拿了根笔在床上趴着写。看孟乔还在旁边悠哉悠哉地看刑侦手册，姜禾写报告的手又攥紧了点，不无恶狠狠地说，“你的任务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啊，看我们一个个每天写报告，你不羡慕吗？”
孟乔坦然地摇头，眼睛还盯在手册上，“不知道，不羡慕。”
写了两三行，姜禾再也憋不出来，终于想起昨晚上薅的天哥的几根头发，晃晃悠悠地坐起来去翻外套，还好，头发还在。
外套旁边，是她昨晚喝醉以后随手扔的骷髅头链子，好像有什么记忆在姜禾脑海里亮了一下，但一想却又不见了。她甩甩脑袋，没当一回事。
孟乔在旁边看着她捡起链子盯了会又扔开，继续趴下写报告，这才把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
报告末尾，姜禾写上了给自己规划的行动目标。
“通过打入高中生吸毒群体，摸到贩毒上游，争取将此青少年供毒链一网打尽。”
写完最后一个句号已是天旋地转，姜禾在床上躺了会，好声好气地求孟乔帮自己去做毛发检测，顺便转交报告。
孟乔拿出了一个塑封袋，把头发从报告单里择出来小心地放了进去，才问姜禾，“帮你做事我有什么好处？”
姜禾下意识想说请你吃饭，瞬间想到自己所剩无几的资金，立马又把报告单从孟乔手里抢了回来，拿笔添上了几句。
“此条线索重大，关乎g市高中生万千，祖国花朵值得呵护，特申请加批资金2000。”想了想，多添了一个零，又觉得不对，抬头问正凑过来看她在写什么的孟乔，“20000是不是就太多了，有点狮子大开口是吧？”
不等孟乔回答，姜禾自顾自又把零划掉，上下看看报告单，除了自己因为虚浮无力而歪扭的字迹外，其余都很好，于是满意地交给了孟乔。
孟乔两三下读完，笑她，“请高中生唱歌花掉这么多钱，我不信吴老师那么抠还会再拨钱给你。”
姜禾长叹一声，头又疼了起来，“那个死胖子吃得是真多啊，孟姐，求你再帮我美言几句，你看我现在多惨啊，吴老师他，不心疼吗，啊？我还不到20啊，我还需要长个的啊！！！没有钱我怎么买牛奶！！！！”
孟乔在她发出第一声质问的时候，就翻了个白眼走了。
检测室，秦博文也在，抬头看见孟乔，他呆了一瞬。白光灯亮堂堂地照在四面白墙上，照在她身上，有同出一辙的清冷感。
室内只两个检测台，靠墙相对而立，孟乔走过来时秦博文已恢复如常，埋头将手上的检测收了尾。孟乔认出那是个血液检测，机器正滴滴不停，发出一些电流信号声。
孟乔和秦博文身为1、2号学员，外人看来总有点隐形的竞争关系，除了她弱项的射击课上他会帮带着自己一些，平时来往并不是很多。
简单打过招呼，孟乔背对秦博文，拿出了姜禾交给她的东西，刚把机器打开，身后椅子转动，回头时秦博文正摘一次性塑胶手套扔进垃圾桶，很自然地把手伸了过来，“你要测什么？”
孟乔乐得不用亲自动手，没作遮掩地将装着头发的塑封袋给了他，“毒品。”
秦博文接过简单看了下，“两三根量有些不够。”但手上还是又拿了一副干净的一次性手套戴上了。
孟乔嗯了一声，让出了位置。
秦博文挺熟练地将头发剪碎称量，又去准备溶剂，孟乔想起来姜禾似乎同她说过秦博文是刑侦出身，做这些事情确实是有模有样，很利索。于是她在一旁抄手站着，一点也没打算帮忙。
秦博文嘴角略勾了勾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大概是真心热爱刑侦事业，觉得这没由来多出的毛发检测工作很有趣。
将碎发泡上了，秦博文算是得了些空，去检查自己那份血液检测。
孟乔扫了一眼，结果还没出来，大概还要个十几分钟，不知道他在那里认真检查个什么劲。
秦博文轻咳了下嗓子，似乎只是为了打发这点无聊时间才开口说话，“你这个检测是怎么回事？你已经出任务了吗？”
孟乔摇头，回他，“是姜禾的，她昨晚碰见个疑似吸毒的高中生。”
秦博文点头，一时无话。
眼睛放在检测溶剂上，手在桌上敲了两敲，佯装等得焦急，秦博文又问，“你什么时候出任务？”
“还没定。”
秦博文主动提起说，“我大概7月份会去南境那边，从东南亚入手罗唐的生意。”
孟乔点头，这些吴志诚同她提过一些，她本就知道，也没什么值得好奇发问的。
秦博文抿嘴，一时又无话。
半晌，头发差不多泡好了，秦博文小心地捡取出来，放进了钢丝网包里，又操作了一番检测仪，才小心翼翼地把头发放了进去。
手上有活计时，两人间的安静不显得尴尬，可等手上工作再次做完，秦博文便又有些局促，孟乔倒是站在一旁，也不看他，只是在等检测结果。
秦博文蹙眉，一时又又无话。
那边血液检测的机器电流声突然高出个音来，秦博文赶快过去检查，倒没出什么毛病，简单操作了两下也就恢复了正常。
“你这个测的是什么？”
孟乔终于主动开口说了话，秦博文心里长出一口气，回话时也轻快了不少。
“黄老师托我帮忙测的，他对仪器什么的不太熟。是个他之前合作过的警局同事，失踪了几个月，前两天终于找到了他的车。”
“人没找到？”
秦博文摇摇头，“估计是凶多吉少。车辆监控查了很久才查到嫌疑人，峰哥那边也帮了不少忙。”
听到杜峰，孟乔敏锐察觉出了什么，问他，“和罗唐有关？”
秦博文点头，“嫌疑人是罗唐的司机。”
孟乔呼吸一滞，她还记得她初见吴志诚那晚偷听到，杀害她父母的直接凶手就是给罗唐开过车。她立刻问道，“嫌疑人叫什么？你有通缉令么？”
秦博文没想到她会这样上心，有些惊讶她的反应，顿了顿回她，“通缉令我手上没有，你回去查查就知道了，名字叫邵阳。”
孟乔点点头。大概检测室的消毒水味和太平间有些微相似，她脑海中有一帧画面一闪而过，是母亲垂在车窗上的手，她勉力压抑住，强迫自己去想点别的，但还是有些灼烧的味道，在想象中弥漫了上来。
孟乔不想让秦博文注意到自己突然急促的呼吸，侧过身假装去看检测台。
秦博文一直观察力敏锐，或者说他很少会错过孟乔的每一个细节，迟疑了下，问道，“你还好吗？”
孟乔身形未动，依旧背对着他，声音呆板，“没事。”
秦博文不太会处理这样的时刻，但他总觉得该要做点什么，想了想去旁边接了杯饮用水递过来，并没有说话。
孟乔也沉默着接过，抿了一口又放在一边，但看起来神色好了一些。
似乎是不想再谈，孟乔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要去南境那边？你看起来是很典型的内陆人。”
秦博文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转了过来，两人突然变成正对着，他看她时有些仰视，思索了会才说道，“在你之前惊蛰是有1号学员的，但殉职了。”
孟乔点头，她来惊蛰的时候听庄玟提起过，但并不清楚细节。
“他殉职前是个在边境的缉毒警，很多情况已经摸得差不多了。照吴老师的意思，边境这条线不能少，我2号自然就补上了。”
他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即将到来的惊心动魄不会有谁比他更清楚。
孟乔想了想，说了句，“那你小心。”
秦博文笑，“我又不是明天就走，送别的话可以晚点说。”顿了会，又问她，“我很好奇你，其实不光是我，大概所有人都很好奇你，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来这里，又将往哪里去。”
孟乔又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秦博文猜到她不会正面回答，只笑笑，没有深究。
其实旁人私底下没少腹诽，也有忍不住的直接同他说的，吴志诚一直不肯暴露孟乔的身份，摆明是要用她做大棋，怎么他秦博文的能力就不值得做大棋了么。
他们以为他会妒忌，其实他从没有过。他甚至想，看不穿猜不透，对孟乔来说，是种安全。
许是因为秦博文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们两人间的气氛突然有些微妙起来，虽然当事人之一只是在安静地喝水。
适时检测台的提示音响起，毛发检测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孟乔凑过去看，果然如姜禾所料，被检人的毒品吸食期已长逾两年，□□□□一应俱全。
孟乔将结果打印出来收好，同姜禾的报告单放在了一起，道了个谢就走了。
秦博文在身后摆了摆手，“再见。”
孟乔走后，检测室又冷清了下来，血液检测结果也出来了，提示音响了几次秦博文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孟乔留下的那个一次性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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