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布阵图》于战争中流落海外, 有同胞将其分割为数小页藏于日记之中十数年,后又通过同胞们几经周旋,才有了归国复原的今天……”
镜头缓缓移动,将古图的全貌展现在观众眼前, 说来也怪, 当初被分割时切面非常干净, 现在的人明明有技术可以将其修复成无暇的模样, 但偏偏却在不耽误观赏的前提下特意保留了被分割过的痕迹。
视频里的弹幕上不少人就此提出了疑问。
有人答,是为了铭记教训。
除此之外, 也不乏猜疑《布阵图》真实性的弹幕。
《布阵图》隐含宝藏的传说并不是秘密, 花国就真的愿意将其公开展览,也不阻止视频照片资料流出?
弹幕最后是否争吵出了结论, 森鸥外并不知晓,因为他所在意的、所经历的,早在这纪录片中被寥寥一语草草带过, 旁人无从得知背后的故事。
一如这世上所记载的历史,无论一个人如何度过他的一生, 当滚入浩浩汤汤的时间长河时也很难溅起一朵水花, 能留下只言片语给后人,便已是难得。
因此森鸥外不在意过程怎样, 只在意结果如何。
他拿起遥控器关掉了视频投影。在太宰治抵达他所在办公室的前十分钟, 精美的黑色信封被放到了森鸥外手边,森鸥外并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好整以暇, 等待着少年的到来。
当表情复杂的太宰治出现时, 森鸥外毫不掩饰自己愉悦的态度, 并笑着邀请他坐下一同品茶。
他预料到了太宰治的出现, 甚至能猜到他此时的心情,只因为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全都是他的蓄谋已久。
“我难得主动来首领的办公室一次,森先生不猜一猜我的来意吗?”
“是啊,如此难得,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森鸥外主动关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中了太宰治的笑点,他先是笑了起来,然后眉目舒展,露出一派温良的表情说:“那可真是多谢森先生了。”
对方的表现有些偏离预料,森鸥外也跟着笑了。
“我本以为太宰君难得交到了知心的朋友,现在看来或许是我期待过高了。”
“不。”太宰治摇头,“森先生对人心的把控一如既往。”
“我和织田作的确是朋友,但我更明白森先生需要织田作的死亡。”
因此无论怎么请求森鸥外,他都绝不会派人去支援此时和mimic首领决战的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看向森鸥外手边的信封,嘲讽一笑。
他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森鸥外见状便也不再卖关子,打开信封,将里面的异能开业许可证拿了出来。
森鸥外将许可证摆在桌上,欣慰地感叹:“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对组织来说最优的选择,太宰君应该是理解我的吧。”
用一个不杀人的底层成员换取组织经营的合法权益。
毕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学生,森鸥外知道即使换位思考,太宰治也会觉得这笔交易无比划算。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也很清楚眼前这个看似冷酷无情,内心却敏感脆弱的少年会受到怎样的冲击。
“森先生这次的确是获益匪浅。”太宰治笑着称赞道:“先是利用安吾这个异能特务科的间谍引来mimic,在此过程中令其身份暴露,顺理成章将其踢出组织,又故意暴露织田作收养的孩子们的地址,以孩子们的死逼织田作前去和纪德决战,解决mimic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
“但这真的是对组织最好的选择吗?”太宰治话锋一转,“即使是我,面对朋友的死亡,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些年我为组织做了多少贡献,森先生不可能不知道,但面对我表现出的软肋,不仅没有故意拿捏住,反而特意解决掉了织田作,您到底是想让我不再有弱点,还是在逼我离开□□呢?”
“这是对组织来说最好的选择,还是对您来说最好的选择?”
这些年港口黑手党的势力扩张,说全部归功于太宰治是夸张了,但大部分成果都离不开太宰治的贡献。
有人说,只要太宰治想,港口黑手党早晚能在关东关东地区只手遮天。
而面对这样一个能臣,还是一个已经显露出弱点的能臣,作为首领的森鸥外不仅没有选择拿捏弱点钳制住他,反而想逼他背叛。
“您是怕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效仿您的经历,夺走首领之位吗?”
这个问题问得辛辣,森鸥外不置可否,站在门口的守卫握紧手中的枪,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来,气氛越发紧绷起来。
忌惮有功之臣,强逼对方背叛,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对首领的威信会有非常重大的打击。
太宰治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个玩笑。”
“森先生自然不是那种见识短浅的人。”
他的视线穿过森鸥外看向背后的落地窗,窗外整个城市的风景一览无余。
“如今的横滨似乎还不够美丽。”
这份意有所指的感叹让森鸥外讶异地扬眉。
太宰治知道的信息,比他料想的多。
的确,他布下这场局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异能开业许可证,而是为了横滨,更具体一点,是为了稳定横滨的三刻构想。
森鸥外被赶出军部后师从夏目漱石,愿意成为他三刻构想中黑夜的首领。
但要想形成互相支撑也互相钳制的三角形,白日、黄昏、黑夜的实力不能相差太多。
作为白日的异能特务科背靠官方和军部,实力自然不用担心,作为黑夜的港口黑手党,近年势力也逐步扩大,只有作为黄昏的武装侦探社,还不具备能与白日与黑夜抗衡的实力。
太宰治的确有能力,也正因太有能力,所以不能继续留在港口黑手党。
本来织田作之助是夏目漱石为武装侦探社准备的成员,但之前为武装侦探社筹谋异能开业许可证已经花费了夏目漱石太多人脉,在反对党的监视下,夏目漱石无法明目张胆为森鸥外开后门。
因此才需要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森鸥外曾在军部待过,也听说过纪德,更知道对方带领的部队在战争结束后被迫背上黑锅四处流亡,成为了很多国家长在心里的刺。
那些国家并不是没有消灭纪德他们的能力,却不愿意出手,也不能出手,因为一旦出手,万一什么时候纪德他们被翻案,就很容易把问题上升到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层面,到时候官方再被反咬一口就很难看了。
但如果是组织和组织之间的争斗,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这也成了异能特务科支付代价让港口黑手党出手的合理原因。
mimic的特殊性,让其成为了港口黑手党从官方获取异能开业许可证最佳的选择。
但纪德异能的特殊,也导致如果港口黑手党要想在保留绝大部分实力的情况下解决mimic,织田作之助就必须牺牲。
因此并不是森鸥外为了逼走太宰治才选择牺牲织田作之助,而是织田作之助的牺牲顺便可以逼走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的牺牲是必然。
太宰治的眼睛里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面对这被刻意安排的命运,他在愤怒。
而森鸥外说:“太宰君是我引以为傲的弟子,你应当理解这一切。”
理解这么做的必要性。
太宰治冷冷地和森鸥外对视片刻,什么也没说,转身准备离去。
门口的守卫想要阻拦,而森鸥外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看着太宰治离去的背影,森鸥外心想,从此时起,这个自己培养长大的孩子到底要和他渐行渐远了。
森鸥外从桌前站起来,透过落地窗望向窗外的城市。
在这座大厦的顶层往下望去,偌大的城市犹如棋盘,而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宛若蝼蚁。
他站在窗边沉思了许久,直到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森鸥外有些意外。
“森先生。”太宰治的声音在孩童们吵闹的背景音中传来。
孩子?
森鸥外皱起眉头。
太宰治身边怎么会有孩子?
少年微微失真的声音带着隐约的笑意。他说:“她说世界上没有最优解,只有令某些人满意的解。而她曾以身作则教给我,人是可以找到让自己满意的解的。”
“森先生,我的老师并非只有您一个人。”
森鸥外的瞳孔在一瞬间扩大。
电话被挂断,忙音在耳边仿佛心跳般迅速跳动。
森鸥外低头沉默片刻,发出了如同笑声一般的叹息。
“茉莉啊。”
你似乎又赢了。
·
夕阳的余晖下,织田作之助和孩子们双向奔赴,而太宰治站在一旁,微笑着按下了口袋中的遥控按钮。
在城市的角落,巨大的爆破声中,昏迷中的灰色幽灵们迎来了永眠。
mimic成为了历史,只要明面上没有官方插手,就不会有人再去追究他们到底是死于某组织底层人员的枪下,还是因为官方研制出的迷药导致他们死于爆炸。
织田作之助作为夏目漱石为武装侦探社培养的预备成员,不杀自然不会是弱点,因为武装侦探社本就不需要利刃。
可一旦这把已经毁去刀锋的刀被逼着再次出窍,那下场就只有折断。
上位者考虑了一切,以横滨为局,将人看作棋子,傲慢地决定了棋子的命运。
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的未来总是充满变数。
“太宰、织田作。”
前来接应的坂口安吾看着他们松了一口气。
到底没有因为他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
也不枉费他冒着被处分的危险,偷渡药物出来。
“哟,安吾你来了。”太宰治懒洋洋地和坂口安吾打招呼。
“太宰,你的大衣呢?”坂口安吾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变化。
脸上的绷带不见了,一直以来披在肩上的标志性黑色大衣也没有了。
太宰治漫不经心回答:“烧了。”
“烧了!”坂口安吾惊讶,那可是森鸥外送给太宰治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标志性物品。
“既然都要跳槽了,怎么能留着前上司给的东西呢。”太宰治的话不亚于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坂口安吾的耳边。
“你跳槽?以你的履历,哪个组织敢要你?”坂口安吾吐槽。
太宰治伸出手搭在坂口安吾肩膀上,“那就要拜托安吾帮我洗白一下履历了?”
想起太宰治过往辉煌的‘战绩’,坂口安吾就忍不住想要眼前一黑。
本来他以为只需要处理织田作之助和孩子们的身份,太宰治的加入无疑是给他的工作来上一个超级加倍了。
不过抛开未来的工作量不说,看到朋友愿意‘弃暗投明’,坂口安吾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如果太宰治依旧留在□□的话,他们之间的友谊即使现在没有破裂,日后也难以维系。
坂口安吾忍不住问:“所以你是要和织田作一起跳槽?”
“不。”太宰治停下脚步,看了眼牵着孩子们的织田作之助,“跳槽的只有我。”
“织田作已经死在和纪德的决斗中了。”
好不容易和那位夏目先生达成了协议,挣脱了被摆布的命运,又何必再回到局中。
他只适合做沉泥,还是织田作适合钻出去开放。
坂口安吾明白了太宰治的意思,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太宰你的赌约也算是完成了。”
虽然不可思议,但太宰治的确救了织田作之助。
若不是有太宰治提前察觉,织田作之助面对的的确是一场死局。
若不是太宰治筹谋偷偷救下孩子们和老板,织田作之助即使活下来,灵魂也将永堕于悔恨当中。
太宰治一愣,似乎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不过即使完成了赌约,在洗白履历之前,我并不建议你去见那个人。”坂口安吾紧接着说。
毕竟对方身份特殊。
但太宰治的履历绝不是一年半载能洗白的。
这似乎打击到了太宰治,他露出了非常失望的表情。但坂口安吾总觉得他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夕阳洒落在少年身上,为他披上了温暖的颜色。
被孩子们簇拥着的织田作之助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或许那个赌约要太宰去拯救的并不是别人。
而是他自己。
·
lupin酒吧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为即将离开横滨的织田作之助送行。
他们都知道这次会面或许是很多年乃至一辈子里最后的相聚,但却没有人因此觉得遗憾。
他们举杯相碰,酒酣耳热之时,坂口安吾送出了自己准备的临别礼物,太宰治大呼安吾狡诈,准备礼物不和自己通气,转头对吧台后的老板说:“我要买下之前那幅字,送给织田作当礼物。”
老板微笑着拒绝了太宰治,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幅字直接递给他。
“这本来就是太宰先生的东西。”
太宰治一边打开卷轴一边问:“老板怎么把字取下来了?总不会是找到了更好的吧?”
说起来他们进来之后也没注意墙上换了新的作品。
面对太宰治的不满,老板笑了,“这是前不久一位陌生女客人送的,我对书法没什么鉴赏能力,觉得写得一样好。”
三人抬头去看那副据说写得一样好的字,同时愣住。
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不约而同看向太宰治手中展开的字,再去看墙上那幅字,然后相视一笑。
同一个人所写,可不就是一样好。
“这幅字写的是什么?”织田作之助问。
坂口安吾看了眼依旧出神的太宰治说:“挫其锐,解其纷。”
太宰治喃喃接上。
“和其光,同其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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