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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陆星染


后院下房内,丫鬟们正在用晚膳。

        “我都不知道从何跟你说起了。”锦萝咬着筷尖,神色颇为惋惜道,“你今日没去前堂,真是错过了不少事儿!”

        珊瑚端着碗扒拉一口饭,挑眉回她:“怎的,那郡王妃定是在大堂上胡闹了吧?”

        “哎呀不是!你是不知道,二郡王那叫一个俊美,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好看的男子……哦对,我悄悄跟你说……”锦萝凑到珊瑚耳边,轻声道,“我觉得二郡王甚至要比大郡王还要好看些!”

        闻言,珊瑚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脸的不可思议。

        “锦萝,你今日怎么回事?先是夸那郡王妃,后又说二郡王美若天仙……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同府中许多小丫鬟一样,珊瑚对楚霂昀也是仰慕不已,如今听见锦萝如此“贬低”她心目中的信仰,不由得微怒。

        “好好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可没说大郡王不好。”锦萝嘟囔着嘴,不想再去和她辩解。

        吃了没几分钟后,锦萝突然仰天感慨道:

        “那郡王妃当真是好看……”

        又来了。

        珊瑚认定她绝对是被翔糊住了眼睛,便迅速端着饭碗站起身,坐到了旁边一桌。

        哪知刚一落座,就听一旁的秋葵在桌上娓娓而谈:“我跟你们说,那二郡王和郡王妃,可真是顶配!就是可惜二郡王那腿和郡王妃的脑子……”

        珊瑚瞬间觉得手中的一碗饭索然无味,怎么哪哪儿都在夸那傻子和瘸子?

        疯了,都疯了。

        ……

        春桃端着碗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她将这些话语尽收耳中,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没错没错,她家小姐就是貌美如花。

        对对对,二郡王也是美如壁画。

        哈哈,他们两人自然是般配。

        ……

        春桃胃口大开,连吃了两大碗米饭。

        她此刻还是心存侥幸的,本以为会随着云姎一起受罚,没想到却是跟着云姎享了福。

        初到府中,那些奴才丫鬟们瞧她的眼神多带鄙夷、嫌弃和几分同情,可是自打云姎成完亲,许多丫鬟便对她改变了态度,多数都是带有一丝羡慕。

        目前看来,自家小姐还很正常。

        思及此,春桃不由得担心起来,若是哪一天云姎突然疯癫起来可如何是好?但转念想到云姎近日表现,春桃当真是觉得她与常人无异。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定会有法子的。想着,春桃又起身去添了一大碗米饭。

        婚房内。

        宋吹月双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在床榻边坐得笔直。

        而对面,楚知修正坐在轮椅上饮茶。

        赤色礼服将少年的肌肤更是映衬得宛如白瓷,两道细眉斜飞入鬓,双眸似若桃花,江浸皎月般清绝的气质,真如从壁画中走出的绝尘仙物。

        少年修长的手指揭开茶盖,抿了一口后便将茶盅放回了桌上,模样分外优雅。

        方才拜堂仪式结束后,楚知修被姬蕊喊去里屋谈话,姬蕊硬是留了他一时辰才放他走。

        这个点本该夫妻二人一同去向来客敬酒,可是摄政王府并未请宾客,所以这一环节就省了。

        二人静默地瞧着对方良久,终于,楚知修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道:“云姑娘,喝交杯酒否?”说罢,他指了指圆桌上的两个酒盏。

        宋吹月本想摇头拒绝,却忽觉如此不妥,觉得这可能是新婚必要的流程。于是便乖乖点点头道:“好。”

        楚知修拎起酒壶将两个酒盏倒满,未等他动身将酒盏递给宋吹月,少女就已经率先走到了桌前,她笑道:“我自己来就好。”

        宋吹月是怕楚知修行动不便,所以主动来到了桌前。

        她端起酒盏,然后静静瞧着少年。

        那眼神似乎在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楚知修眸中含笑,他伸手轻轻抬起女孩的胳膊,然后将自己的胳膊与之交叠。

        少年此刻离她极近,宋吹月能瞧见他微卷的羽睫轻颤,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白茶香。

        二人仰头将各自酒盏内的酒水一饮而尽。

        “忘,忘了说,我酒量不是很好。”

        说罢,少女的脸颊上已然染上一抹绯红。

        宋吹月声音软软的,明亮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美之色。

        楚知修微讶,这就已经醉了?

        宋吹月顿感头昏,现代时她就不胜酒力,没想到如今穿越,还是滴酒不能沾。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颤颤巍巍地坐下,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楚知修的身影在她眼中不停地摇晃,逐渐变成了两个、三个……

        宋吹月伸出手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却“扑通”往后倒了下去,整张小脸涨得通红。

        眼皮好沉好沉,宋吹月觉得胸口闷得慌,便烦躁地扯了扯紧固的衣襟。

        没多久,床上便传来少女轻轻的打鼾声。

        整个过程不超过半柱香的时间,楚知修见床上完全没了动静,这才站起身。

        大腿上隐隐作痛,少年面不改色,径直走到了床边。

        床榻上的女孩儿睡得正香,许是做了什么美梦,此刻嘴角都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楚知修弯腰,将小女孩头上的配饰轻轻卸下,瞧她衣衫不整,少年叹了口气后略微帮她理了理。

        宋吹月此刻横睡在床上,楚知修沉默片刻,还是俯身替她脱了红缎绣花鞋,然后轻轻帮她摆正身子。

        期间宋吹月娇哼一声,楚知修还以为是惊醒了她,却没想到女孩只是转了个身,仍睡得香甜。

        楚知修默了默。

        ……

        该说她是心大呢,还是心大呢?

        不,小家伙似乎只是单纯的酒量差。

        楚知修立在床前凝视她许久,觉得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传闻中那般痴傻和狂暴。

        楚知修起初还以为宋吹月会在礼堂上大闹,却没想到拜堂成亲、喝交杯酒皆是顺利进行,期间她的行为举止也都如同常人一般,甚至格外温顺。

        所以谣言终究是谣言?

        正想着,那头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是窗子被打开的声音。

        闻声,楚知修神色微变,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里走去。他伸手揭开帘子,果真瞧见一玄衣侍卫。

        玄衣侍卫见到他,立刻半跪道:“少主。”

        “起来吧。”楚知修淡淡道。

        侍卫恭敬地应了一声“是”,随后担忧地看向楚知修的大腿处:“少主,您的腿……”

        “不要紧吧”四个字还未问出口,就被少年淡然打断:“无碍。”

        花鸢一噎,好嘛,连话都不让他说完。

        楚知修转身撩开帘子,本准备坐于那圆桌前,却忽地瞥见了床榻上那抹小小身影。

        脚下动作一顿,楚知修当即掉头,还是决定坐在这头屋子里的桌案前。

        桌案较低,少年不动声色地坐到软垫上,但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左腿弯曲的动作有些许僵硬。

        花鸢静静站立在一旁,眼神悄悄落在少年身上。

        若不是少年的气质和做事风格与他如出一辙,花鸢断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不满二十的少年,竟是自己的少主。

        花鸢所谓的这个“他”,便是玉牙关的少主——

        陆星染。

        玉牙关地处南苍国,表面上云集守卫、是保卫南苍国土的一方城池,实则也是一座重型牢狱。彼时掌管者便是南苍国二皇子陆星染。

        提起陆星染的名号,在南苍国简直是家喻户晓。

        九年前南苍国正逢战乱,玉牙关原先的关主陆渊被敌寇俘虏,千名手下们也死伤惨重,最后他宁死不屈,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而陆渊便是南苍国当时的太皇,也就是陆星染的爷爷。

        攻破了玉牙关,就等于打开了南苍国的大门。敌军趁势而上,一举攻进了南苍国帝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俘虏了当朝皇帝陆瑾之。

        顷刻间,城内血雾弥漫、尸横遍野,所有人都认定南苍要亡。

        危机时刻,十四岁的陆星染毅然决然接管了玉牙关这所炼狱。他统领着十几名少年,趁着敌方因俘获陆瑾之而放松警惕之时,悄悄摸入其大本营,将敌方几个主力大将杀了个片甲不留,还救出了皇帝陆瑾之。

        陆星染手提敌方将领头颅走出营地,敌方小兵这才后知后觉,可是主心骨早已被杀,他们如何还手?便只能纷纷弃甲投降。

        长达半年的战争,因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就此停止。

        十四岁的陆星染,拯救的不只是自己的父皇,更是整个南苍国的黎民百姓。因为他,才得以国泰民安。

        他去时只带了十二名手下,大都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最后只有四个人活着回来。

        这四个人,却不包括陆星染。

        花鸢和花策抬回陆星染尸体时,尸体上正插着一根血淋淋的利箭,少年整个身体都被贯穿。

        陆星染死了,成了南苍国的救世传奇。

        南苍国圣上陆瑾之追封他为:星熠王。

        煌煌东方星,只希望群星为他牵引前方之路,佑他能在九泉之下安息,来世再做熠熠生辉的少年郎。

        然,陆星染并未死。

        准确来说是灵魂犹存,并和枫乔国的楚知修发生了灵魂转移,真正死的人其实是楚知修。

        九年前,陆星染十四岁,楚知修十岁。

        楚知修十岁那年患了腿疾,被送去玄风山静养。他外表看着虽坚强,但毕竟还是年少,心里渐渐承受不住,煎熬了整整一年后,终是选择咬舌自尽。

        同一时,身处南苍国的陆星染失血过多而亡。

        二人的灵魂发生转移,楚知修醒了过来,但是体内的灵魂实则是陆星染。

        可楚知修转移到陆星染体内的灵魂,却并没有令他醒过来。许是因为楚知修自尽时,已然失去了生的希望。

        陆星染却不同,他中箭之时还在挥剑杀敌,硬是强撑到亲眼看着敌军所有大将死亡。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陆星染仍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他想活下去。

        许是上天眷顾,陆星染真的活了下来,只不过是成了另一个人。

        ……

        若不是此事就发生在眼前,花鸢是断然不敢相信世间存在“灵魂转移”这一说法的。

        烛光摇曳,桌案前的楚知修正专心翻阅着薄册,倏尔,他眉头一蹙,指着册上角落的一处小字道:“程家程先韫作为从二品中领军副将,每年却只缴十万财税?”

        南苍国素有国律,凡是有品级的官员,每年都要按照律令缴纳相应财税,以充国库。像程先韫这样的从二品官员则是缴二十万。

        国库财产自然不是归皇室私有,这国库每年收集来的财物,大都用于救灾救难或是筹备军械。

        “从二品官员光是每月俸禄就有十余万,这程先韫怎连国律最低缴纳量都未达到?”

        楚知修眸色晦深,寒声道:“难怪本王觉得近年来国库有所亏空,想来原因便在此处。像他这般官员定不少,程家还是武将世家,若想私吞财税招兵买马……”

        少年声色俱厉,眉眼间本该有的精致,此刻都融入了那冰冷的眸色中。清隽的少年气仿若荡然无存,眼底尽是一片沉沉的阴霾之色。

        朝廷百官,不可能每一个都会像程先韫这般露出马脚,若真有贼臣私下起了谋反之心,他那不善理政的父皇,绝对察觉不到。

        这些年来,楚知修虽人在枫乔国,可那颗心无疑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南苍国。

        一年前他的腿疾已痊愈,但是楚知修并不打算告知摄政王等人,而是选择继续留在玄风山,潜心处理南苍国的一些政事。没有偷偷回到南苍国,也算是对原主的一分尊重,毕竟他“借”用了他的身子。

        皇帝陆瑾之得知儿子并未死,而是已另一种身份活着的时候,当即差点冲到枫乔国来接人。

        楚知修与他书信往来,告知陆瑾之此刻他是这个国家摄政王的儿子,暂时脱不了身,陆瑾之这才罢休。毕竟他南苍国与枫乔国没什么往来,贸然将摄政王“儿子”接走,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战争。

        后来,摄政王派人去玄风山告知,他决定给楚知修定一门亲事,特来询问他意下如何。原本楚知修是想拒绝的,但是转念一想,如此便有下山的妥当理由,便同意了。

        ……

        不再多言,楚知修拿起纸笔,低头伏案写着什么。

        很快,一张纸便递到了花鸢面前。

        花鸢会意,恭敬地接过纸条,又微微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翻窗离去。

        开窗、跃起、关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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