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我长到八岁的时候，贝拉出嫁了。

        其实她七年级的时候就订好了婚，一毕业就要立刻嫁给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当时我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来接受这件事，又花了三天时间来了解莱斯特兰奇家族。然后我才发现，我根本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贝拉拒绝订婚。

        我在纯血指南上读到过莱斯特兰奇家族。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的先祖拉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在1835至1841年间担任过英国魔法部部长，在那段时间里莱斯特兰奇简直是巫师里的名门望族。而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他是个纯血，他又是个斯莱特林，他在黑魔法研究上还和贝拉志同道。我想对于贝拉来说再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安。

        安很诧异地看了看我，她大概没想到我的思考范围已经从儿童玩具扩展到家族命运了。要知道安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又总是忽视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我猜她依旧把我当成那个喜欢拆解儿童玩具的多瑞娅，然而其实在两三年前我就已经把那些玩具拆透了。

        但是安依旧很温柔。

        她摸了一下我的头说，“不是这样的，多蕾。”

        多蕾是她们喜欢叫我的昵称。

        “多蕾，你要明白，这世上除了家族还有其他好的、值得你付出的东西……比如，比如朋友和爱情。”

        我不太懂什么是朋友，我只和雷尔玩，而雷尔算我的堂哥。好惨，这么说来我没有朋友。

        我也不太懂什么是爱情，毕竟文字只能描述爱情却不能给我带来切身体会，我的父母没有给我什么好的示范，我看再多的书也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于是我说，“安，你会为了朋友或者……”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我寻找了一个拗口但应该合适的措辞，“恋人，丢下我们吗？”

        我死死地盯着安。

        安好像吓了一跳，她的瞳孔颤抖了一下。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我阴郁又有点固执的样子。梅林的胡子啊!我简直是一个小疯子，布莱克特有的苍白脸色以及执拗的性格完美融合在我脸上，就算没有消退的婴儿肥也没有使我的表情好上多少。

        我立刻收敛了我的表情，我换了种问法使我的表达不那么像逼问。我扑过去，把脸埋在安的怀里，“安，安，你不会丢下我们的对吧？”

        我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飘瑟的害怕，我试图用小孩子的撒娇或者撒泼让安来许下这个承诺。

        是为了让安不离开我们，还是为了一点侥幸——如果安有一天离开了，我好站在道德制高点或者被伤害者的角色上心安理得地指责她：“是你伤害了我，安”

        我不知道。和安比起来，我那么卑劣，我根本没有办法细想这个问题——因为我那么爱她，但我又那么卑劣。

        安最后没有说话，她一下又一下地抚摸我的头发。我伏在她的膝头，把脸贴近她的腹部。

        很温暖。

        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能伤害安。温暖的就像童话书里的母亲的，我的安。

        贝拉出嫁那天是个晴天。伦敦的天空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灰蒙蒙的色彩，好像蒙着一层灰色的布。但安说这是个好天气，我只好装出一副我很开心的样子。

        我穿上好看的裙子。是安和西茜给我挑的。

        我戴上可爱的项链。是贝拉帮我选的。

        我旁边站着雷古勒斯。西里斯不愿意当送戒指的花童，于是这个任务只好落到雷尔身上。我至今还记得当时西里斯脸上不屑的表情，他说他才不要做这种小屁孩的事情。哼，他明明也才比我们大一岁。

        婚礼被决定在布莱克家举行，以表现布莱克对长女的重视。事实上莱斯特兰奇家还会再举办一次大型舞会，来庆祝这对新婚夫妇的结合。

        舞要从白天跳到深夜，地窖的藏酒都被拿了出来，巨大的壁炉扫洒一新，垒成金字塔样子的香槟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平时隐秘又孤僻的布莱克家族在这一天对所有高贵的纯血巫师开放，以此来展现对这次联姻的满意。我猜莱斯特兰奇也回应以同等规格的敬意，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给了布莱克什么，但从沃尔布加姨母应酬时候的微笑可以看出莱斯特兰奇回赠慷慨。

        在贝拉和她的未婚夫，不，丈夫，正式走进舞场之前，我和我的姐姐们都躲在贝拉的房间里，看来大家都对大人的会谈有着统一态度。我还带上了雷尔，他本该和西里斯一起，但西里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很讨厌舞会上的那套东西。

        我对着镜子挪了挪脖子上的项链的位置，因为沉重的宝石吊坠，它使我很不舒服。雷尔站在我身后，他比我高一点点。

        “雷——尔——”我拖着嗓音叫他名字，一边低下头示意他看我的后脖子。有头发卡进了项链扣里，我怎么弄也弄不好。

        “叫我哥哥。”雷古勒斯小声地说，他乖觉地上来帮我调整。

        我嗤笑道，“你才比我大三个月。”

        他的手指在拨弄我后面的发丝，我感觉到略微的凉意。他的手有点冷。同时他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大三个月也是你的哥哥。”

        我懒洋洋地回应他，“不要——”我看了看镜子里的他，他板着一张脸，好像那些画框里的老古董。

        是的，老古董。西里斯对着那些画框喊老古董的时候，我心里立刻毫不犹疑地接受了这个新称呼。但我从来不喊出来，除非我疯了想要放弃沃尔布加姨母心里乖宝宝的地位。

        雷尔皱着眉头看我，我也下意识地皱起眉毛。

        这一下，镜子里的我们就更像了。

        是的，血缘是种奇妙的关系，现在的我和雷尔几乎像是双胞胎。这点在我们长大后发生了改变，毕竟女孩和男孩总会有点不一样的。但现在，我们有一样颜色的头发有一样苍白的脸色，有一样的措辞方式，甚至连审美都一样——我们都喜欢斯莱特林的颜色，为此房间里堆满了绿色与银色。我们像到——有时候我与他面对面站着，我看他皱眉，我总是疑心自己也在皱眉。

        今天雷古勒斯穿着黑色的礼服，领口处别着一枚银制的布莱克家徽。我也有这么一枚，不过是一枚耳钉，我让西茜帮我戴在了我的右耳。

        雷尔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我耳垂上的这枚耳钉，坚持他的论点：“叫哥哥。”

        我立即回以我的嗤之以鼻式微笑。

        惋惜的是我和雷尔没有讨论出这个问题的结果，因为西茜在呼唤我。

        贝拉的婚纱已经整理好了。而我的心情立刻就变得差极了。

        我抿了抿唇，小跑着过去，甚至没有和雷古勒斯再说一句话。

        我承认我有点点迁怒他。

        但是没关系，他会原谅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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