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我没有机会去验证什么,我只能烧掉那页羊皮纸,把黑魔王有关的疑惑放在心底。而烦心的事情很快纷杂而至。
圣诞节前我收到了安给我的信,她告诉我她恋爱了。然而之后无论我怎么写信追问,她都只字不提恋爱的事,只是小心地叮嘱我不要说出去。我试着委婉地问了西茜,西茜给我回的信里却表示安很好,她在认真准备考试。
西茜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说,安没有告诉西茜。这使我感到有点不安。
没有人知道安有恋人,所以沃尔布加姨母已经开始安排安的订婚对象了。就在这个圣诞节,安会与他们见面,之后就是商谈、选择与确定关系。这套流程几乎和贝拉过去一模一样,贝拉就是在六年级结束后的暑假订婚的。
随着圣诞节的接近,安的信越来越潦草与仓促,连我都能感觉到她写信时的心神不宁。在最后一封信里,安甚至犹豫着告诉我她可能会在圣诞节选择留校复习。这让我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安在烦恼什么?其实只要她告诉沃尔布加姨母她已经选好了合适的恋人,沃尔布加姨母一定会欣然接受的。
但是,但是。安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我无数次地思考,答案越来越接近某个方向,而我越来越恐慌。
要么她的恋人是个混血,要么干脆连混血都不是。她不能说,一旦说出来……
我被我的猜想吓到了。圣诞节前的每个晚上我都没有睡好,不安与烦躁使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在家里飘来飘去。我脸色惨白,眼角乌青。我整夜整夜地失眠,我想找到一个解决办法,但我却发现我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有一个家中无人的黄昏,我无声地走过一个走廊的拐角,迎面看到了同样脸色苍白的雷尔。
他与我一样沉默与疲惫,又与我一样惊慌不安。我们好像两只惊惶失措的小鹿,在昏暗的丛林偶遇,彼此相望。
我意识到我很久没有见过雷古勒斯了。
近来一个月我格外忙碌,除了应付淑女课业,我还在尽力搜罗有关黑魔王的消息,再然后我因为安寄回来的信而开始惶惶不可终日。我甚至不记得上次见到雷尔是什么时候。
雷尔在干什么呢?他有被安排和我一样的礼仪教学吗?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一月里我们好像在不停地错过对方,只有在餐桌或者别的什么必须到场的场合短暂地相聚,然后又匆匆分别。
黄昏的光线总是变换得很快,夜幕沉沉地压了下来。在一片静默中我先开口,“天要黑了。”
“是的……天要黑了。”雷古勒斯回答我。他手里抱着一本厚重又古老的书,我一眼扫过去隐约看到了名字,好像是本讲解纯血历史的书。
“我以为你们都去参加宴会了。”我又说道。
“不,我选择留下了。爸爸妈妈带着西里斯去了,虽然西里斯好像不是很情愿。”
“是吗。那很像他。”我想要笑一下,但我嘴角的弧度好像只是轻微地动了动,于是我放弃了这个微笑。我转而换了个话题,“你最近好吗,雷尔。”
“妈妈让我学着打理一些产业。”他轻轻地喘了一口气,“你呢?”
“挺好的,一些无聊的淑女课程。”
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们又看了看彼此。
“晚安。”他说。
“晚安。”我说。
我们擦肩而过。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前面是一扇被封死的窗户和紧紧拉着的帷幔,两侧的壁灯没有亮起,所以我努力看清脚下。我睁着眼睛,我看到丛林里的小鹿彼此点头示意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明明丛林那么昏暗,没有一点光能指示方向,它们又那么害怕,那么孤单,可是谁也不肯回头。
明明那么暗,没有一点光能指示方向。
我停下来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非常难过地哭泣了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不充足的睡眠,也许是因为我终于意识到我独自站在一个前后都没有出路的地方。这是我目前为止还算一帆风顺的人生中第一次摔的一塌糊涂,以至于当我爬起来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压根束手无策。
这种糟糕透了的感觉包裹着我的心脏,我想大喊,我想说我一点也不好,但我咬着嘴唇,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我只是沉默地哭泣。
在我哭得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雷古勒斯好像全然忘记了不可疾行的规矩。他从背后抱住了我,同时他的声音也落在了我耳边。好像月光蹁跹穿过丛林枝叶,远方萤火迢迢升起。他低声说,“我一点也不好。”
我也是,我也一点也不好。
“……我梦到你消失了,反复地梦到。只要我一睡着,梦里的你就会突然消失在我眼前,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我们再次来到那个有暖和的壁炉的房间,一起缩在单人沙发上。尽管今天整个格里莫广场12号都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依旧谨慎地合上了门。
“我消失了?”
“……对,刚开始是你,后来是西里斯。然后是其他所有人。”雷尔闷闷地说。
我莫名想起了关于牧羊人的诗,只是恰好反了过来。葡萄,鲜花与微薄的雪。我在雷尔的梦里就是那么不可留存,容易消逝。我用指腹贴了贴他的眼下,忍不住说道,“我才不会消失。”
“不。”雷尔抬头看我,“你在做什么事前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见了,我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你让我去哪里找你?”
“不会的,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我保证。”我喃喃道,我怎么舍得丢下他,怎么舍得让他一直找我?“只是噩梦而已。”我说。“噩梦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他问我。我从来没有在雷尔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柔软又迷茫。
我突然哽住了,我没办法回答。我想坚定地说是的,都是假的,我不会离开你,谁也不会离开我们,但我想到了贝拉,想到了安。“梦都是假的。”我在最后说道。
“你呢?”雷尔没有再说下去,他撩起我的刘海仔细看我,我在他灰色的瞳孔里看到了我红肿的眼睛和眼下的乌青一片,“你也睡不好吗?”
“我没办法睡着。”我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因为我和雷尔的同病相怜,“安恋爱了,她的恋人可能连混血都不是。”
我在雷尔的眼里读到了震惊与轻蔑。我知道这个表情也曾经出现在我的脸上,就在不久前,我想通其中关节的时候。
“一个混血,或者一个——麻瓜?”雷尔拖着长音说出了这个词。
“一个麻瓜,因为这个,安会被除名的。”我点点头,我不由得又开始恼火起来。“他怎么敢的?他凭什么敢和一位布莱克小姐恋爱的?就凭他那巨怪一样没有容量的大脑?他那点可怜、肮脏的血统,连安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他能给安带来什么?梅林啊,他只能害得安被家族除名!他怎么敢……不,他怎么配?”
我恨不得把这些话通通写进给安的信里,但我不能,我不能伤安的心。她的字迹与措辞是那么甜蜜又坚定,我不能怀揣着刀子去拥抱我的姐姐。
于是我又沮丧起来,“我改变不了安的主意,我从小就不能。”安像藤蔓一样,柔软却坚韧,温柔又固执,她一直都目标清晰且坚定地走着自己的路。
“妈妈她……”雷尔开口说。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想建议我告诉沃尔布加姨母。我每个失眠的夜晚都会走过沃尔布加姨母的房门,再慢慢地走回去。每一步我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要不要拆开他们,要不要强行让安留下来。
要不要告密。你要不要当个告密者,多瑞娅·贝尔维娜·布莱克?我问自己。
我怕安会离开,但我更怕安被我亲手推向这条路。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不能做。
“沃尔布加姨母不能知道这件事。我知道她会怎么做,她会让安休学的!安会被关起来,然后会被随便地嫁给一个纯血,想想看那些没有脑子的高尔和布拉克!”我牢牢地抓住了雷尔的手。我感觉我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雷尔沉默地看着我,伸手擦掉我脸上滚落的眼泪。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安才毕业。”我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雷尔打断了我,“这不是时间问题。”
是的,这不是时间问题,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只要安不肯放弃她的恋人,我几乎能一眼看到她的结局。而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有什么办法呢,她走的那条路的每个未来都没有我。
“如果我手上有魔杖的话,我会想杀|掉他的。”我喃喃道。
我干的出来的。
失去安的绝望和恐惧会把我逼疯的。
雷尔安抚地抱了抱我,“会有解决办法的,也许事情不会变得那么差。”
“要是他是个混血的话就好办很多,也许妈妈会把他们送到远一点的地方,比如说乡下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乡下……?安会好好的吗?”
“会的。”雷尔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我。
我大概听出来这句“会的”和我安慰他的那句“都是假的”有着相同意义。但我没有说什么,我把脸埋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抽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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