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酒与权
只是那手被一个人的背擦过。
他的身前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熟稔地稳住了木梯的两边,护着她走下来。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却被踩在梯子上的人看见:“爱卿刚刚伸手做什么?”
“怕陛下掉下来。”他直言不讳。
“也不盼点好的。”铃兰小声嘟哝着,小心地迈下最后一截梯子。
风又起,吹得几人的衣裳作响,铃兰本想说些什么,目光落到祁仲桐的赤/裸上身时却失了语。
她捂着双眸羞红了脸,连潮反应过来后连忙挡在了她的面前,祁仲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荆条和丝绦要往自己身上绑。
“别,”宋铃兰出声制止他,即使有手捂着还是忍不住闭紧了双眼,“你先把衣服穿上。”
祁仲桐未听她的话,自顾自言地说道:“今日臣为请罪而来,请陛下降罪。”话毕又将荆条双手递到她的面前。
她从连潮的身后探出手来,把他手上的荆条一把拨掉,左手捂着眼睛从连潮的身后挪出来,嘴里念念有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一边说一边摸向了祁仲桐的身躯。
她摸到了那散开的衣带,单手胡乱地打了个结替他把衣服合上。
“连潮,去把其余衣服拿过来!”她把系带子的手收回压在捂着眼的那只手上面。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时她又摸索着拿起了祁仲桐的上衣丢给他:“快穿上!这是寡人的命令。”
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之声。
“陛下吩咐臣的……臣已做好。”祁仲桐低语道。
宋铃兰这才敢松了手,目光左顾右盼就是不敢落到祁仲桐的身上,连潮见状又侧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咳咳,”宋铃兰清了清嗓子踌躇着开口,“爱卿为何事而来?”
“上次……送细沙那次。”祁仲桐低着头行揖礼道。
宋铃兰的纤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放在腰前的手交握,紧紧扣在一起:“原是此事,倒也不值爱卿负荆而来。”
“臣……”
“《廉颇蔺相如列传》爱卿应当比我更熟些,将军为安国而负荆,后与相如成刎颈子之交;而寡人与爱卿早是深交,此事比之国之重事微不足道,何须你负荆而来?”
祁仲桐保持姿势不动,听完这一席话后抬首注视着连潮身后的女子,良久才缓缓抬手三拜:“陛下既不愿意接受负荆,那这三拜也算了却臣的心事了。”
宋铃兰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他,受此三拜。
祁仲桐起身:“那臣告辞。”
“等等,”阻拦的动作比语言还要快上一步,她叫停了那人,“椒宁宫今日无人倒是冷清,爱卿不弱留下来与我饮酒一杯。”
“臣遵旨。”
宋铃兰拂袖转身,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连潮安排了一些菜式,又提来了一壶清酒摆在案几之上。
宋铃兰与祁仲桐相对而坐,她有些尴尬地清咳了两声。
连潮又问道:“要不要把乐师都喊过来?”
宋铃兰抬手示意不用,往外拨了拨又示意连潮退下。
祁仲桐的目光落到菜上,唇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皇上屏退了连潮就不怕臣对皇上不利。”
宋铃兰拢着袖子给二人各斟了半杯酒,神色自若地说道:“爱卿不会,至少今日不会。”
祁仲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笑,端着那酒仰头饮尽。
宋铃兰的话在嘴里徘徊了半晌都没能说得出口,只好端着酒喝尽。
祁仲桐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又连饮了几杯。
他酒量不好,宋铃兰知道,可是看着他这么喝却没有阻止。不出所料的是,不过三杯两盏薄酒,祁仲桐已有了些微醺。
脸颊泛着如桃花般柔润的红,一双狐狸眼中仿佛落满了星辰,抬眸中风情万种。
他素来持重,这般慵懒倒似有风情月意飞溅开来。
“风情月意,怎么可能……”宋铃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原本在心中想的话竟然一下脱口而出。
“风情月意?”祁仲桐的眸子危险地一眯,凌厉又温柔似水的目光如冰锥刺向她,落到她身上时又融成一池春水“哪里来的浑词,皇上倒是阅览古今,那分子杂书也都看了个遍。”
宋铃兰揉了揉眉心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目光,拿起酒壶又给二人斟满了清酒。
祁仲桐把玩着那瓷杯嗤笑着:“又是美酒又是浑词,皇上究竟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宋铃兰目光躲闪地回答道,见祁仲桐不动只好站起身弯着身子主动和他碰了一杯,“和爱卿喝酒而已。”
祁仲桐趁势握住了她的皓腕,杯子里的清酒顺着杯口撒了一地,酒味氤氲开来染湿了二人的衣袖。
有酒滴顺着她的手臂往衣服里面划去,冰凉的触感就像祁仲桐所说的话一般——
“皇上是想杯酒释兵权?只怕是还没到时候。”
说罢,他用左手夺过她手里撒了半杯的酒一口饮尽,而后才缓缓松开了五指,放了她被钳制的手。
“真是无趣,看来爱卿只知道杯酒释兵权却不知道酒后吐真言。”
“什么真言?”他脸上的慵懒之色褪去瞬间冷了脸。
“既是真言,自然是你的肺腑之言。”
“皇上还是直言吧,这样绕关子倒让臣不明白了。”
“寡人的意思是……是你为什么要为了这点小事负荆请罪啊……传出去不怕会辱了你的名声吗?”
祁仲桐眉尾扬了一下,他设想了许多回答却没有想到她问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冷漠地扫了她一眼说道:“臣向君致歉,传出去也应当是忠军爱主之名,怎会辱没名声?”
“那寡人还有一个问题——”她攒动板凳坐到他身侧,小鹿般的眼里满是探究,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爱卿能否告诉寡人,为何你如此怨怼与我?寡人若是向你道歉能否重修于好?”
祁仲桐的目光紧紧纠在她的身上,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皇上是天子,天子怎会有错?”
“此言差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寡人虽为天子但犯错也是会有的事情,既然有错那就改之。”
他转开眸子,自斟自饮,原本松动的神色在拂过她手腕上的鎏金镯子后又冰封了起来,眼角眉梢的风情散去,神色也变得讳莫如深:“若真要论天子对祁某人所犯的罪过,那真是——罄竹难书。”
宋铃兰站起身来,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话,看见窗边上放着的荆条时脑中灵光乍现,豁出去般脱了外面的袖衫又紧接着解开外衣的腰带。
祁仲桐瞳孔地震,急得没有放稳酒杯就站起来把被她褪下的袖衫套在她的头上,一双手紧紧地握住两侧,紧的连青筋都爆了出来:“耍酒疯吗?”
她摇了摇头,亮晶晶的眼中透着诚恳:“寡人也不知为何爱卿会与我成这番模样,若是负荆请罪能消爱卿对寡人的怨恨,寡人愿意。”
他生着气,胸膛的起伏也大了一些,弯了腰凑近她的面前探究着这话的意义,眉头攒在一起看不出悲喜,半晌才缓缓开口:“不可以。”
“为何不可以?”她着了急,瞳孔微微一震。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祁仲桐放轻了声音,手却越收越紧,“一来是此事负荆请罪不可消臣心中怨恨,二来是……臣,怎敢轻薄于陛下。”
“那你刚刚负荆不是让我……”
可陛下,臣可以让你轻薄。
他把最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心如擂鼓,思如乱序,逃也般松开了手回到位置上连饮了好几杯。
他来此地时就设想过好多场景,无论是她有意轻薄于他还是大放孟浪厥词抑或她借此理由向他讨要兵权,他都准备了方法去应对,却实实没有想到她会做此举动。
他趁着举杯的瞬间从手指间看向对面的人,她面若银盘却乘满了失落。
心底没有来地烦躁,他借故告辞,离了椒宁殿,可更广阔的地方并没有让他的心安静下来,烦乱欲盛,仿佛失了魂,丢了魄,连如何回到的王府也不清楚。
宋铃兰也乱,可她的乱为的是祁仲桐那句不着边际的话,什么他不可以轻薄于她,那负荆请罪能算轻薄嘛?那这个意思是不是她可以轻薄于他,可是她为什么要轻薄于他。
真是奇怪!
这些原本想探究的问题在宫人们回来的时候瞬间抛之脑后。
不为什么,就为她们出去后回来还给她带了礼物。
有她小时候爱吃的糖葫芦,还有一些精巧的发钗器械,还有翡翠香件的复刻品……
好多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东西,一切应有尽有。
就是有宫女问为何她这时就在椒宁宫了她才想起原本要去看太上皇的事情被祁仲桐给耽搁了。
于是乎,她连忙拾掇清楚自己往太上皇的长宁宫去。
她进屋请安,太上皇堪堪瞥了她一眼说道:“平身吧,你是又喝酒了?”
“嗯?”她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嘀咕,“我明明换了衣服啊……”
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和祁仲桐一起喝的?”
“这,这都知道?”宋铃兰起身,讪讪地笑着,“母亲真是料事如神。”
“他熏衣用的留兰香是你赐的,那香味馥郁清远又独树一帜,你身上有这味道,孤自然知道你和谁待在了一起。”
宋铃兰交握着手不知道如何回答这话。
“皇上请他喝酒,不会是想杯酒释兵权吧?”太上皇摇了摇头暗笑,“只怕是时候未到。”
“寡人没有想杯酒释兵权,寡人只是想消除君臣之间的隔阂,重修于好。”
“重修于好?怕是不容易……”看着宋铃兰逐渐沮丧的神色,太上皇停了话,目光收回到书本上,招手让随侍的宫人传了晚膳。
“祁仲桐此人揽权纳贿,暗室亏心,实在危险,你还是早些立个凤君也好有人给你帮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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