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革与变
宋铃兰突然被他拉进怀中先是一惊,当听见他的喃喃之言时一股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捂着自己腰上的伤口处低声怨着:“……我疼。”
祁仲桐的心一抽将怀中的人松开,慌慌忙忙地去打量她的伤口,动作麻利地撕下自己衣服的下摆包扎到她的伤口处,一边缠一边安慰道:“没事了,一点小伤口而已,都已经结痂了,咱们一会儿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宋铃兰埋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忍住将要落下的眼泪,祁仲桐温暖的手落在她的背上,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眸中晕开一片秋水般的柔软,只是那柔软在听见身后脚步声的时候收了起来。
他侧目看向那怯怯跟上来的孩子,冰冷的目光逼停了他前进的脚步。
“草民见过陛下。”那小孩举着糖葫芦学着大人的模样兴拜,跪在寂静的长街之中担忧的目光偷偷越过齐眉的双手看向宋铃兰。
宋铃兰收起委屈的情绪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她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孩子缓步走了过去伸出手轻声道:“起来吧。”
那小孩抬头看着她,无暇的目光大胆地落在她的身上:“女帝真的很帅气。”
宋铃兰低头一笑将那跪在地上的孩子扶起又听见他小声地愿望:“我要是可以学得一身本事像皇上一样帅气就好了。”
“会有那一天的,”她掸了掸他膝盖处的灰尘问道,“你怎么现在还不回家呢?焰火也看完了吧。”
那小孩听她到她这样说连忙把自己手上还没吃过的糖葫芦递到她面前:“陛下受伤了也不要哭,吃点甜甜的东西就好了。”
她看着那给到面前的糖葫芦眉头轻轻一拧后松开,竟一时失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怔忪的目光看向那孩子,却见他盈盈笑着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祁仲桐走到她的身边来帮她接过了那根糖葫芦。
那小孩的手得了闲又撩袍跪在地上,行大礼后说道:“陛下,草民还有一事不懂,可以问问陛下吗?”
宋铃兰颔首,等着那孩子的问题。
“为何我生来就被人说是卑贱之躯呢?因为我是男子就应该不出门识人,做最下/贱的活,甚至以后为了钱财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吗?”
夜风习习,带着他的问题扬起她腰上系着的布条,布条的尽头处是一朵盛放的铃兰花,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等着答案的人——连笙。
宋铃兰笑了笑,只是这笑未达眼底,她扶起地上的孩子说道:“在寡人眼里,从未觉得你们身份卑贱低微。”
那孩子扬起头来,稚嫩的脸上存在着矛盾的信任和怀疑,他看着风散后她腰上缠着的布条落下,将那朵盛放的铃兰花折在内里:“陛下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捂住隐隐作痛地腰间,“你听过摄政王的故事吗?”
他忙不迭地点头:“听过。”
“科举允许男子参加,便是寡人当年跪在太上皇房门前一天一夜求来的。”她的眼里露出显少出现的坚韧和温暖来,“那你还觉得寡人认为天下男子身份卑贱吗?”
“陛下不是这样的人,只要陛下不是这样的人就好。”他笑了起来,纯真的笑容比明月还要皎洁,“那我要快快长大,偷偷读书,这样我就可以站在全天下最能接纳我的人身边,就不用再受苦了。”
宋铃兰抿唇一笑心下有了自己的一番思量,她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鼓励。
“陛下。”身后传来连笙的声音,他提着一盏灯笼向她奔赴而来,“见过陛下,见过凤君。”
“连笙,”她喊着他的名字,“你怎么来了?”自离开东海县之后他可是许久不愿意出来行走,每到一个地方便把自己关在屋中也只有轮值到他伺候的时候他才舍得出来。
连笙瞥过她身上的伤口:“我出来寻陛下,却不想陛下是被一个孩子绊住了脚。”他顿了顿又说道,“陛下回去吧,我送他回去。”
“你送?”她的眉尾不由得一抬,“你自己都是一个男子,你送他回家方便吗?”
“方便,”他抿了抿有些干涸的下唇说道,“毕竟我站在全天下最能接纳我的人身边。”
宋铃兰愣住,看着他牵着那孩子的手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直到那一盏烛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
“连笙放下了。”祁仲桐同她一样,看着那重新归于喧哗的长街尽头。
他侧下头看向身边之人,缓缓地执起她的手掌,与她紧紧地十指相扣:“公主,我们回家。”
听见他这句话时宋铃兰察觉到心口处有一瞬间的酸意涌上,她转过身去往离宫的方向行走,身后的烛火灯影,咿呀弹唱未绝,她的脑海中却走马灯似的闪过连潮,连笙,祁仲桐……等等无数男子的过往。
——雨中的血色,雪中的枯枝,灶台前的忙碌,用做武器的玉笛。
他们,拼尽全力挣脱樊笼好像总是会被轻而易举地拖入下一个深渊,她皱紧眉头,心中动摇的时候又想付老夫人说过的话——“你是女帝,你怎么能帮男子说话呢。”
她握着祁仲桐的手不由得一紧,身侧的人连忙关切地问道:“是伤口又在疼了吗?”
她摇了摇头,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又被她疯狂压制,她看向他,像溺水之人想要攀住一截救命的浮木:“寡人想做些什么……”
祁仲桐惊讶地看向她,见她面色虽苍白眼神却格外的笃定,她别过头去笑了笑又回望着他更坚定地说道:“寡人真的想做些什么。”
他捏了捏她手骨鼓励道:“陛下若想,就去做吧,有任何风险臣替你担着。”
宋铃兰闻言怔愣了一下,而后莞尔一笑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她的眉角眼梢染了风情许是因为高兴连原本的苍白的脸都浮上了一层红晕,她娇娇地唤了一声:“凤君。”
“臣在。”
她的笑容更灿烂些,摆动的手臂无意间抚摸过衣角上的铃兰花:“凤君。”
“臣在。”
“凤君呀——”
他偏过头去望着她,一双狐狸眼中盛开春花:“臣一直都在。”
得了一个人的支持宋铃兰便敢在养伤的时间里大刀阔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两天两夜,先是对插草卖孩一事进行了思虑,夜以继日地翻阅古籍立下了相关的明文法条制止这件事情。
这个消息布告出去的时候,举国哗然。
更让举国上下震惊意外的是——那个草包女帝定下了每年的七月八日为专属于男子的节日。
“白玉谁家郎,回车渡天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她在圣旨上写下这句话,扬起头来看向倚在窗边一脸暖融融笑意的人说道,“每年的七月八日就称作白玉节吧。”
她放下笔开始畅想:“在这一日里所有未弱冠的男子也可上街游玩;若遭遇亲人,雇主虐/待的可将陈情提案交与官府由官府出面调解处理;若有逼婚逼嫁的在这一日里男子也可将婚书呈供给衙门,衙门可判二人和离……”
她站起身来,拿着纸笔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凤君说,在这一日里男子还想做些什么?”
祁仲桐低下头来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或许在不幸之外也有恩爱之人,不如再许一个允许这日男子向喜欢的女子表达心意吧。”
她点了点头将他的话记录到纸上:“这样也好,爱意本就应该相互。”
狼毫做成的笔尖在触纸的瞬间柔软,墨迹成字映在纸上,祁仲桐看着她,看着光下细微的尘埃在她身侧飞舞,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黄的边,他想起二人初见时的场面——
“可是皇宫是陛下,凤君,公主才能住的地方。”
“对啊,我就是公主啊。”
可是什么是公主?什么是储君?他放下手里的书走上前去,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在心底发出一声喟叹——宋铃兰就是公主和储君最好的阐释。
他怎么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以为她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女帝呢。
那被拥住之人不知道他又想做些什么,抬着双臂不知所措,在他用力将她扣进怀中的时刻连身躯也瞬间变得僵直,她颤巍巍地呵斥道:“不可白日宣淫也!”
“臣没有想那些。”他蹭着她的鬓发,“臣手下的人说赫连旌已经溜回滇国了。”
“嗯?”她疑惑地瞪圆了眼睛,她手下的人都没有找到赫连旌的踪迹怎么祁仲桐的人却找到了。
“臣知道陛下想问些什么,”他的声音难得的温暖,“陛下带着那个镯子也可以召见他们。”
“寡人该如何召见?”
祁仲桐轻笑了一声说道:“喊一声臣的名字后敲两下镯子就好了。”
“这暗号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不草率,你喊臣的名字一来可以呵退别人二来可以验证身份,只有一点陛下要记得,这镯子若是断了便不能作为信物,所以陛下得仔细爱惜着。”
她小声应了声“好”后把那个天蓝底的玉镯藏进袖口之中,手中的几张纸随着她的动作在光与暗中晃动。
她不知道自己这番旨意下达之后一个在暗地里迅速发展的以男子为主的起义军在一夜之间全部倒戈,直奔西南方向追随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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