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海浪的涌动声打断了于晴苑思索的进程。她眉头不自地拧紧，坐直身体看向两排半弧形书架中间的位置。一位有着海澡般深蓝色长发的冷艳女人牵着粉裙少女的手，款款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k和q沉默无声地跟在她们身后，俩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特的不自然。似乎他们刚刚与女人间的对话，进行得并不怎么顺利。
“你们带着这孩子离开吧？她在这里等得太久，才终于等到如你们一般有能力带走她的人。”女人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人听着有些遍体发寒。她毫无神彩的海青色眼睛在于晴苑身上停了一秒，很快又移向别处。
曾暮言带着充满戒备的神色注视她，很明显地感到她身上有股出自亡灵之外的气息，且这股气息与之前在树林里强行带走于晴苑的那个男人身上的很相似。他身体微前倾替身边的女孩隔绝来自她的视线：“就这样让我们带走它？没有别的要求？”
“没有。它继读待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是时候让一切都结束，回到原定的轨道。”
女人的声音轻得如同在叹息。她回头与q互相对视良久，才慢慢转头看向匆匆跑来的其他四人，同时将手搭在粉裙少女的肩上并轻轻向前一推，好似在鼓励她。
少女眼中含泪，不舍地盯着她看了许久，随后深吸一口气化作淡粉色的光团，径直飞向毛芸云。
“唔，果然是情魄……难怪这里粉不拉几。”阿茆眯起左眼，淡定地仿佛在它意料之中。
毛芸云手中的光球抗议似地蹦了几蹦，便安静地窝在她掌中不再动弹。与此同时，一阵轻纱似的雾气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他们所处的环境逐因渐被雾色笼罩而变得模糊不清，几乎无法辩别身处何地。只依稀听到类似铁链滑动的声响，还有一男一女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你又背叛了我。”
“这不是背叛，我也从来没有想要背叛你。哥哥，就在这里让所有恩怨都结束。这么多年的纠缠过后，你和她还有他应该都累了。”
“累？我不觉得，想来他是一样。正因为如此，我……哦不，应当说是我们才会以一种诡异的默契共同设下这个局，只想看看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那这次，或许你要失望了。”
对话声到这里便停止，所有人因短暂休憩而放松下来的身体不由再次绷紧，并觉得对话两方的声音都很熟悉。其中的女声便是那个有着海蓝色发色的冷艳女人，而男人的嗓音则更耳熟，好似这一路上曾多次听过他的声音，却一时半会无法将声音与形象完全联系起来。
乐云崖在一片迷雾中找到毛芸云的手并抓紧：“你们觉不觉得刚才那两个声音都很熟悉？女的自不必多说，但那个男的……”
“确实。那男人的说话偏冷沉，依理来说不常听到，但一路走过来的确听到很多次。你们说，如果这破游戏在现实里有配音的话，给这些npc配音的声优一定赚爆了吧？”毛芸云很自然地反握住他的手，眼中出现“￥”的符号。
“我看是累毙才对……”
“纠正你一下，是累哑。不过这家伙声音是好听，我却总觉得不舒服，听着就像一个衣冠禽兽。”
“他的声音中的确带着一股很深的恶意，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华妍抱着银铃的手微微收紧，现在还有个人给她差不多的感觉，那就是站在他们右后方的k。尽管他并不是个“低音炮”，反而说话音调活泼欢快。但她不知出于为何就是有这样的感受。
“阿妍，你什么时候改喜好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喜欢这种音调的男人～”
“……阿妍喜欢声音低沉的人么？”梁意薪的注意力本在别处，一听到毛芸云的话，脸上立马露出些许失落：“这种嗓音听起来委实不错，喜欢的话也……挺正常。”
“只是很久以前而已，现在完全没感觉。你别听芸云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乱说。”
毛芸云无所谓地耸肩：“行，就当我乱说。究竟事实如何，某人心里清楚～”
阿茆扭过头白她一眼，刚想出声提醒他们别只顾着聊天，多注意周围的动向时，四周缭绕的薄雾忽在一瞬间散开，露出大片布满零碎怪石的荒草地。视线由下往上，便可看到前方三两米处耸立着一座峰顶似剑尖的石头山。团雾盘聚的山顶之上盘坐着一位穿着银灰色交领广袖的白发男子。他眉目虚合，独坐于枯败的月白色蔷薇花之间，不动亦不摇。
蕴秋右爪托着下巴，似在自言自语：“他怎么也在这里？难道当年那个传言……是真的？”
乐云崖听到了它的低喃，想开问发却发现自己竟在这时候失声。他难以置信摸着脖颈，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似地抬头向上看。恰好这时，山顶的男人睁开了眼睛。他神彩尽失的黑眸越过其他人对上乐云崖的，绷直的唇角略向上勾起。
这家伙就那样坐在那屁股不疼么？毛芸云在心里下意识地吐槽，余光扫过身边的男孩时意外地见到他脸上血色尽褪，手的温度也近乎全失，连她带着握着他的那只手也被浸染上了凉意。
她张了张嘴想像向往常那样呼唤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无奈之下，她只好先松开乐云崖，将手覆盖在另一只手腕上的木质玉镯。令她没想到的是，镯子并没像之前那样快速产生变化，而是静静地待着不动，表面还凝结起一层色如月华的冰霜。“霜花”沿着她手臂不断向上攀爬，缓缓地覆满她的全身。
这下麻烦大了……于晴苑此时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她本想将放在镯子上的手拿下来，但以她眼下被“冻住”的情况来看，这是根本无法做到的事。女孩吐出一口寒息，用剩余不多的力量扫视周边同伴的情况，发现他们目前的状况也是同样糟糕，就连自带“火”系能力的旭晖也是如此，更别提青莱它们。再想不出办法的话，他们都会因过度的寒冷而死在这个地方。
强烈的寒意让她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双眼视力也因肢体机能退化也逐渐衰退。她艰难地眨眨眼睛，忽然发现面前好似掠过一团轻薄的透明光团。它似乎很满意他们现在的窘迫状况，在几人面前来来回回地飞了几次后，落到灰衣男子身后，变成一个年约六岁的白发小女童。她抓着男人的衣袖，探出半张脸调皮地吐吐舌头：“就这样也想带走我？做梦～！”
“……是缘魄！难怪这里如此寒冷。”旭晖的声音似一支破冰的箭矢闯入于晴苑耳中，给她带来一些希望。
听到这个声音，她十分欣喜又深感意外：“你还能说话？那是不是可以……”
“不行，这不是一般的霜花。我的火焰无法融化它们，而且我的灵力被封了大半，只能勉强用传音术和你们交流。眼下我们心里所想的会化作声音，传到彼此的耳朵里。但这样也维持不了多久，还是得尽快想办法。”
“这些冰霜无法用火融化，而你……又说是这里是因为缘魄的关系如此寒冷，两者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曾暮言的声音不如以往沉稳有力，就连尾音也略微发颤。
“暮言，你怎么样？可还撑得住？”于晴苑急切地抬手想拉住近在咫尺的他，可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法成功。
“勉强还行。但再想不出办法破局，恐怕我们都会被冻死在这里。听到刚才旭晖说的，我忽然想起在那个讲座上听到的说法。说是与别人羁绊越深的人，灵魂世界便会越让人感到温暖。如果反过来的话，魂魄里就会像现在这样充满阴冷孤寂。”
“照这样说来，巫女生前所有的缘都已经散尽了，所以才会……”
“多半是这样。”
于晴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的话，如果能唤起她对从前的追思，我们或许就能成功。”
“人死如灯灭，死后所有的有关你的一切都会淡去，更遑论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q的声音蓦然插了进来，语调里带着十足的不屑，还有轻微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痛楚。
“你为何这样觉得？缘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它不会因为生命逝去而离散。和你缔结关系的人，会在某个时刻去祭奠你。这就是缘的力量。”
“可它也分为良缘和孽缘不是吗？不是所有缘份都又能让你获益匪浅。作为一个孽缘的受害者，于小姐多少应该明白我的话。而曾先生又是否会追忆自己逝去的良缘？”
q的话令于晴苑再度想到了那个她并不想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她深吸了口气正要反驳，忽然听到来自毛芸云的声音。只她从鼻腔里重重地挤出一个气音，言语间充满了对于q的不满：“q小姐，你不相信缘份也没必要说这种话吧？人生在世谁还没遇见几个烂人？也不能因此就否定有好人的存在。我觉着你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多少是因为之前的经历。既然都被垃圾伤害过，干嘛还出言不逊？”
“……你说的对，我刚才说话冲了些，对不起。不过我认为这世上最让人有感触的不是单纯的善与恶，而是善恶难分。”
“说的很有道理，但这对于解决你们所面对的窘无助于事哦～虽然很欣赏几位的说辞，可惜这种轻飘飘的话语是没有办法打动我半分。还是让我来帮你们斩断所谓的缘吧～”
白发小女孩微微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随后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晃动。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看清面前的并不是什么石头山，而是一座又一座风化的墓碑垒成的高塔状建筑，在其最上方隐隐浮出一个“衡”字。
无数只白骨化的手从墓碑下方伸出，随同而来的还有一阵强过一阵的腥臭，闻着不单纯像是尸体腐烂后产生的气味。一具具白骨森森的尸体摇晃着朝他们走来，同时还伴着一股让人喘不上气的威亚与缕缕乌黑色的雾气。
于晴苑的左眼自主转为灰白色，瞳孔中映出一个个孤独无助的灵魂。它们口中不断停喃着听不真切的话语，絮絮叨叨，涛涛不绝，震得他们耳朵“嗡嗡”作响。
“放弃这所谓的缘份吧！它的存在不过是虚妄。只要你们愿意，就能像它们一样获得永生！”
“胡说八道！缘才不是虚妄，它真实地存在于这里！而我的缘就是我的同伴！”
于晴苑放在玉镯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一缕灼热的气流钻入她的掌中，随后覆盖在她身体表面的“霜花”骤然消失。有着木质纹理玉镯自动脱离她的手腕，化作陌刀的样子落入她掌中。于晴苑抽刀出鞘，对着袭来的亡灵从容挥刀，长刀带起青色的风刃瞬间击退了面前全部恶灵，随后其他几人也恢复了行动能力。
就好像不想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一样，第二波进攻很快到来。曾暮音得心应手地挥动手里的陌刀，将刀尖刺进身前最后一只恶灵：“晴苑，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尽快到缘魄身边，把它收服才行。”
“没错，所以……诶，暮言，你看那是不是云崖？”
于晴苑惊讶地发现有道身影正跃过重重墓碑向着最高峰攀登，曾暮言顺着她的指向看向了一眼，眉头略皱了皱并没有开口。情魄敏锐发现有人接近，还不等它行动，一支箭矢便从乐云崖手中的连弩射出并钉在它脚边。男孩冷着脸注视面带笑容的灰衣男人：“麻烦你先离开，我有话要和这位先生说。”
“我凭什么……”
“听话，你先过去。他只是想和我叙叙旧，不会伤害我。”
“那要看先生你配合还是不配合了。”乐云崖脸上不见半分笑，而严肃得让人心惊。
毛芸云不明白刚才还好端端的某人，怎么一下就变了样子。她手指上劲，射出三发带着朱红色光芒的箭，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建筑顶端的乐云崖。
“当心！”
华妍手中带着电光的紫色长鞭舞来，击碎向她伸爪的一只恶灵。她一边挥鞭一边对好友说：“我知道你担心云崖，但也不能在这时候乱走神。”
“谁叫那家伙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我去去就回，便跑了个没踪影。我、我担心也是很正常的嘛……”
“云崖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相信他不是无缘无故地离开。”
“这倒也是。那家伙虽没多靠谱，但也不会搞出临阵脱逃的事。”
“他肯定不会畏战逃走，从他刚才的神色更像是……”梁意薪手中玄、金两色的西洋剑在恶灵的包围下灵活地游走。他想起乐云崖离开前那不自然的表情，难道他在这里遇见了那个人？如果是真的，那这里倒地是什么地方？
“更像什么？意薪，你说话可不能只说一半。”
“我是说他这家伙多半是良心发现，主动去啃硬骨头。芸云你不用太担心他。你看，我们已经要胜利了。”
似乎要映证他所说的话一般，刚才还前仆后继，不断涌上来的恶灵终于在他们齐心协力的作战下逐渐被消灭，周遭也重新恢复清明与开阔。一只带着白色光辉的箭从塔顶冲入上方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而后又折下来直入塔端。几声轰鸣过后，“石塔”开始由上方慢慢崩落。
(https://www.uuubqg.cc/65264_65264189/3989659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