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一夜之间，北地下起了大雪，一大早徐沅就抱着暖炉在廊外看雪景，侍女们催了几次她也当没听见，厚厚的雪覆盖了院落，大地一片素白洁净，银装素裹，甚美。看到这些不由让人诗意大发，徐沅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也没找出一句应景的诗文。
她晦气地跺了跺脚，算了，她不擅长，美景看就行了，随后又吩咐仆妇们给她在院门口给堆个雪人，等玉哥儿下雪回来可以看。
王嬷嬷走了过来，徐沅随即说道：“嬷嬷不用催，我马上回屋。”
王嬷嬷把手上的裘衣给她披上，嘴里碎碎嘱咐道：“夫人就是稀罕这雪，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才是，这斗篷什么的也不知道披件，锦绣她们平时里看着机灵稳重的，怎么这时候也不上点心，您才大病过，身子骨还没全好，可得注意保养。”
徐沅：“她们怎么能跟嬷嬷比，我也就瞧个新鲜，一会子就回房了，我这病都好了大半年了，嬷嬷别担心了。”
王嬷嬷：“夫人这以前的事都还想不起，怎么能说好了呢，而且这雪也就是刚开始瞧着新鲜，要是下久一点，那些穷苦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怕是要冻死人咯。”
徐沅听到嬷嬷这么说，顿时也没了赏景的心情，想到梁炜他们去巡视哨所关卡，这么大的风雪也不知道顺不顺利
梁炜这边一行人却是很顺利来到了哨所，只是这暴雪来的突然，且一直没有停的迹象，哨所物资不够，很多冬衣都还没发，战士们很多人都只有薄薄的夹衣。
梁炜见此情况很是气愤，青黑着脸责问随行军官：“明明过冬物资早就已经安排下去，为何现在还没到位，万一北狄选此时扣关，你让这群冻的浑身青紫，连刀都拿不稳了的将士们去拼杀吗？”
随行军官被他这一问，吱唔说道：“二爷，物资是分派了下来，但是将官军士众多，物资还得等上面分配调度，这也得需要些时日。”
梁炜继续追问到：“多久才能到？你看他们一个一个冻的发抖，如何站哨，敌人来犯都不用打，自己就已经冻僵了。”
军官被说的面红耳赤，他也是军人，自然也是看不得手下人这凄惨模样，可是他也是有苦难言，半点办法也灭也，只能低头让梁炜骂了。
这怕是认识梁炜的人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平时就稍显冷峻的脸更是寒气逼人，一屋子人只觉得这屋里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阴冷。
这时旁边的一中年文士扯了一下梁炜，梁炜刚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现在被人一提醒也明白这其中怕是有内情。
梁炜看着这些人怕是问不出什么来，就叫他们散了，只留下了中年文士
这位中年文士名叫顾言宾，他博览群书，文采学识皆一流，还熟知天文，这次也多亏他的提醒，一行人才没有被这天气阻挡。
他少时家境也颇为殷实，后面家道中落，他有心入朝为官，奈何被朋友牵连舞弊案，终生都不能再参加科举，面对如此大的打击，他自觉没有面目回到家乡见妻儿老小，就北上来魏王手下做了一名刀笔小吏。
梁炜刚当差时，魏王就把他拨给了自己的二子做帮手，梁炜见他有才，也不介意他的过去，对他颇为倚重，倒有些当先生的感觉。
“顾公是知道什么内情？”
梁炜开口问顾言宾，此事关乎战事，更关系到后方几十万百姓的身价性命，梁炜不得不谨慎对待。
“不敢，不知二爷是否注意到刚刚那位大人的穿着？”顾言宾开口问道
这梁炜倒是没怎么注意，他想了一下说道：“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青袍官服，我倒是没细心留意，顾公不妨直说。”
顾言宾：“依小人愚见，这恐怕不是他们不安排，而是物资不足。观那位大人的穿戴，也是往日旧赏，照说面见长官，怎么都会收拾的体面，可那位大人虽身着官服，官靴却是破旧寒酸的很。”
“刚二爷追问他时，他支支吾吾，面色难堪，恐怕是有难言之隐。”
听到他这么一说，梁炜吃惊道：“朝廷不是有拨军费？”
朝廷是有拨款，但是它什么时候到，能够拨多少都有门道，北边这几年没有起大战事，朝中官员难免会有其他想法，这话也不能直接对梁炜说，顾言宾委婉道：“近几年边关没有大的战事，朝中难免怠慢，往年就算王爷催的厉害，那也是分批拨过来的，今年这天气异常，寒冬来的比往年早了很多，我猜朝廷可能只拨了部分款来。“
梁炜听他这么说也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父王最近因为太子病重，大部分时间都避在家里，恐怕也没有关注过军费的事情，看来这事还要细细商议
“等朝廷下一笔拨款恐怕也来不及了，此事回府我会禀告父王，请他定夺，只是当前的燃眉之急还是需解决，顾公可有良策？”梁炜询问他
梁炜走向门口，让人去备马，准备回程，顾言宾也紧随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又把目光凝向北方
“恐怕只能把物资先优先供给关卡，只是后续物资物资还是要尽快补齐，万一恐会生变啊。”
梁炜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时之前的军官带着人气吁吁的赶了过来，他是听手下人来报说二爷让人备马，担心是那里没做好得罪了他。
原本他也有私心，听说这次来巡边的是王爷的二公子，皇室弟子还没上过沙场，就准备让兄弟们演一场，好想让二爷看看他们的难处，拨点物资过来改善改善，万万没想到昨日的一场雪，倒是把底裤都给掀了出来，这下不用演了，说不好还得罪了人家
“二爷这就要回了？离这里三十里有个关镇，二爷要不去那里住一晚，也好让下官给您接风。”
梁炜这下洗洗看了看他的衣着，确实像顾言宾所说，衣领已经泛黄破旧，不知是多少年的旧裳，不但靴子破旧不堪，就是裤子上也有很多缝补痕迹，他现在微弓着腰，有点的紧张的等着梁炜的回他
“你叫什么名字？”
他大声回道：“下官百户郭亮”
梁炜点了点头，正好侍从已经把马准备妥当了，他翻身上马，对郭亮说道：“你回吧，最近要加强警戒，物资我稍后派人给你们送来，绝不能让我们的士兵忍饥挨冻的在这里站着，你们为圣上尽忠，朝廷绝不会忘。你把这个关卡一定要给守住了，明白吗？”
郭亮他们听到梁炜说的话，不由的激起了他们心中的热血，一个个铁血汉子这时湿了眼眶，梁炜一行人走远，哨兵们盯着北边方向一刻也没有放松，他们好像身披裘服，半点感受不到寒冷。
四喜堂
徐沅小憩醒来时，锦绣来报说是五夫人张素馨来了，徐沅忙起身去门迎接
刚到门口就看到她脱下斗篷，徐沅上去嗔怪道：“这个天气你怎么出门了，你这还怀着身孕呢，就是有什么急事，叫我过去也是一样的。”
张素馨喝了口徐沅递过来的热汤，开口说道：“这也没多远，想着屋里怪闷的就来二嫂这里走走。”
“今日看你气色不错，你过来是有什么事么？”徐沅问道
也难怪徐沅会有这么一问，俩人虽说是嫡亲妯娌，可平日里走动的也不多，徐沅知道她孤傲的脾气，也不敢凑弄个没脸。
张素馨脸色闪过一丝不自在，稍后又缓了过来对徐沅说道：“我今日是特意来谢谢二嫂的。”
“不过是些小玩意，这有什么值得特意跑这一趟的，你硬是要讲个虚礼，下次碰面给我道个谢也行的。”
徐沅还以为她是为了那些京都特产来道谢的，上次徐清带来的礼物，徐沅让人整理了一下发现有很大部分都是京都流行的玩意，还有一些特产，就命人分了分给各房送了去。
这些小物件，确实是不值得专门跑这一趟的，徐沅也只当她孕期寂寞，想找个由头出门走走。
张素馨摸了摸肚子，轻声说道：“不止这个，要谢二嫂的还有一件事。”
徐沅感到好奇，自己最近也没做过什么值得她道谢的，正感到疑惑，只听她又继续说道：“前两日，五爷来我房里找我，我们聊完后才发现真的很傻，我和五爷都是孤傲的性子，什么话都不愿意说，前几日我一直窝在房里，他以为我是因为怀孕，心绪不好，还专门写了封信托人带回我娘家，想让我娘家人多写几封家书来宽慰我。”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徐沅递了帕子给她擦拭，她淌着眼泪笑道：“让二嫂见笑了。”
“这是好事，五爷心里有你，心疼你才会如此，你怎么还哭了。”徐沅安慰道
张素馨继续说道：“这也是他说了出来我才知道，之前我们隔着心，从来都没有把话说开，我自认不是气量小的人，可这次宫里辞人，别的兄弟都没要，他到往我们房里放了一个，我但是心里苦极了，又没人可以说，母妃虽是我姑母却也是我婆婆，我也不敢提，只能把自己锁屋里，眼不见心不烦。”
“五爷天子骄子，她一个乐人之流，五爷怎么会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太在意。”
张素馨点头道：“我知道，这就是我来谢谢二嫂的原因，要不是你让二爷跟我们爷说了那些提醒的话，我们还不知要误会多久。”
徐沅这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确实当时二爷是说找时候提醒下五爷，原来后续还有这么多的事呢
“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最主要还是要看五爷，他心里有你才会重视。那这事是个误会咯？”
她捂着帕子噗呲笑道：“这不是那段时间我心情有点低落，他看我不开心，不知道从谁那里听了说是多听听曲子会让孕妇心情愉悦，孩子以后也聪明。”
她甩了下帕子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他听说这批宫人里面又个琵琶大家，就要了来，说是让她专门弹曲子给我听。”
徐沅爷也笑道：“这不可就误会大了么？”
“是啊，五爷说了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对方着，就像二爷跟他说的，坦诚相待才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徐沅点头附和道，心里却想着，二爷竟然能说出这种话，难道他平时那样算坦诚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一道女声：“说什么呢？大老远就听到你们乐了。”
是三夫人蔡氏
徐沅她们起身迎道，蔡氏进来说道：“我今日可要做个恶客了，不请自来。”
徐沅拉着她的手坐下说道：“这说的什么话，自家人什么客不客的，你们今日倒是碰巧了。”
“素馨今日这天气怎么出来了？身子可好？”
张素馨：“二嫂放心，一切都好，我也是闷了走到了二嫂这里。”
蔡氏：“我刚来听到你们乐呢。”
徐沅看张素馨又点紧张，可能是怕她问起，就打断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蔡氏：“我去了母妃院里，我正要跟你们说件趣事呢？”
看她没有探听的意思，徐沅也好奇的问道：“什么趣事？”
蔡氏低声说道：“之前四爷不是拒了那批宫人么？”说完停了下来，看了看她们，见她们都点头又继续说道：“今日又去找母妃求人来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
看徐沅和张素馨被惊到了的样子，她噗呲的笑了：“你们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吧，更不可思议的是后面呢？你们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么？”
徐沅问道：“难不成是阿媛的意思？”
“二嫂猜对了，正是我们那个书呆子大家的意思，说是找到了一本前朝古本，有首舞曲她想重新校正下，她听到那批人里面有个善舞的，就让四爷去求了来。”
听到是这么个原因，徐沅看了一眼对面的张素馨，她也想到了自己脸有点红低下头，徐沅说道：“这确实没想到。”
蔡氏：“没见过还给自己丈夫找美人的，这要是我家三爷说不要，我还巴不得呢。”
徐沅听到她的话，也就是笑笑，之后让下人弄了一桌茶点，三人边吃边聊，倒是看起来格外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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