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人不可以既要又要

阿伟这最后一句怒骂，彻底让世界安静了下来。
  十三嫂的脑中轰隆一声响，随即，万籁俱寂，仿佛天地间成了一个真空的状态，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了。
  小院内外竖起耳朵偷听的街坊邻居，也是震惊到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下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隔壁程叔公院子里，高焱、阿泰、程叔公三人齐刷刷看向十三哥，说不震惊咋可能？
  就连放学回来的高晓勤姊妹几个，都在听懂后露出一副大为吃惊的表情。
  十三哥也是一副万万没想到的表情，手里捏着程叔公给倒的茶，明明都送到了嘴边却不自觉僵硬住了手。
  这个孩子小时候他其实是疼爱过的，最开始是不清楚阿伟是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即便身边人都暗示过他。
  可当年他对新娶的老婆极其上头，再加上对方给自己生了儿子续上了香火，十三哥咋可能相信旁人的挑拨离间？
  不然，也不会让十三嫂去顶岗公公的教师编制。
  那个时候，十三哥以为自己娇妻在怀、后继有人、祖产殷实，恩爱两不疑、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生就是这辈子的归宿。
  谁承想呀，这个女人当真是水性杨花、这山望着那山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待她在婆家站稳脚跟，就对十三哥左一句嫌弃没文化、右一句嫌弃没捧上铁饭碗，天天骂他是个打零工的窝囊废，甚至骂他吃软饭。
  可事实上，他们住的房子是十三哥祖产，她所拥有的铁饭碗是十三哥父亲的编制。
  可谁让她已经拥有了这些呢？自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想要更多的东西。
  人有欲望没啥问题，拥有一件花裙子就想给它搭配一套漂亮的珠宝首饰，这种欲望很正常。
  错就错在没能取之有道，人不可以既要又要，当初给你一件花裙子的人本身与你就是契约夫妻关系，可你为了一套珠宝首饰轻易毁约，又算什么？
  假如真的得到了这套珠宝首饰，是不是还会如法炮制，为了更贵的大别墅再干出既要又要的背叛勾当？
  ……
  十三嫂与野男人的“艳照”复印件到处传扬，整条莳英巷都被这桩事闹得沸沸扬扬。
  街道办的稽查大队毫无意外派来了两名红袖章人员，他们一进门严肃斥问：
  “哪位是程十三的老婆贾彩花？”
  阿伟回头看了一眼佩戴“稽查”红袖章的工作人员，毫不犹豫抬手指向母亲：
  “是她！”
  十三嫂贾彩花的眼泪堪堪被惊落下来，她伤心已极哭嚎着咆哮：
  “你个逆子！老娘白养你这么多年！！早知道当初就该掐死你！！！”
  阿伟的眼中也蓄满泪水，愤怒与仇恨让他不得不一吐为快：
  “你养我？你不过是图我以后能给你当摇钱树！”
  “你这一辈子除了会靠男人、会勾搭男人，你还会什么？”
  “以前你想抓住那个野男人，你就谄媚一样生下我妄想绑住他，结果呢？哈哈，你遭到了报应！”
  “后来你又想用我绑住程十三，结果还不是被人家识破，最终屁也没得到。”
  “现在你变本加厉跟各种野男人厮混，没有男人你是会死啊？你的脑子呢？”
  “少他妈妄想着后半辈子靠我供养，我才不是你吸血的血袋。”
  “亏你还是当妈的人，你从来都没真正疼爱过我，你只是想让我将来成为你的摇钱树。”
  “我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你这样一个女人生下来！”
  从小到大没被母亲慈爱对待、没被周围人善意对待过的少年，经年累月的屈辱让他在这一刻再次爆发出来，一股脑将心底隐藏的那些阴郁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这一通情绪崩塌，仿佛抽干了阿伟所有的力气，少年佝偻着身体趔趔趄趄后退，一屁股跌坐地上。
  贾彩花被儿子吼得脑壳嗡嗡响，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的儿子还只是个孩子，沉默寡言笨呼呼的那种。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发现儿子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聪明许多倍、敏感许多倍，甚至尖锐到浑身是刺。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是因为贫苦挤压生存空间，让小小年纪的孩子不得不为活下去快速成长。
  像是阿伟这种在畸形家庭艰难求生的孩子，内心早慧程度根本不是同龄人可比拟。
  贾彩花是真的对儿子失望透顶，眼泪哗哗流：“我生你养你一场，到头来却得到你如此畜生不如的忤逆，就算我后半辈子指望你养老又怎么了？儿子奉养母亲不是天经地义？！”
  阿伟也对母亲失望透顶，再多的回应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母亲这种“买股票”“以小博大”的养育方式，阿伟也是真的心寒到无以复加。
  亲情，归根到底在于情，不会无缘无故生下来就有。
  阿伟极其冷静地冲着稽查大队的说：“你们把她带走吧，如果需要我配合取证，我愿意。”
  贾彩花闻言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你、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阿伟倔强地抹了一把泪，扭头就往屋里走。
  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里，阿伟一口气爬上了三楼。
  他知道贾彩花的钱匣放在哪里，所有的钱他得提前搞走。
  假如贾彩花真的被关进去，他就必须好好筹划一下自己的将来。
  这些年阿伟在家活得很煎熬、很内耗，由于这种畸形的出身，他在外面也从没被人善待过。
  今天这桩事引爆了阿伟心底里最大的恶意，他是真的希望这种母亲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因为没有感受过母爱，所以他心安理得不想孝顺贾彩花。
  ……
  热闹散去，站在楼梯上围观隔壁院子闹剧的高晓勤几姊妹也唏嘘不已。
  高焱与程叔公一起送走了十三哥与阿泰，折返回来看到闺女们还站在二楼往隔壁院子张望，便喊人：
  “大橘二梨，带着妹妹们快去吃饭，等下还得去学校。”
  “哎，好，来了！”高晓勤心虚偷瞄一眼程叔公，生怕人家责怪自己姐妹几个，毕竟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上二楼。
  程叔公一看孩子们着急忙慌下楼，连忙迎上来慈爱叮嘱：“慢点慢点，当心摔下来呦，阿公不会怪你们、不怪。”
  自从恬恬的电话接通后，程叔公似乎比以前更和蔼可亲。
  几个闺女嘿嘿笑着呼啦啦下了楼，三岁的小羽然走在最后，一手捏着自己的大红包一手紧紧抓着楼梯的竖杆，奶声奶气自我鼓励：
  “小六不怕，小六勇敢，小六可以寄己下楼梯……”
  程叔公笑着伸出手，一把将小羽然抱下来：“你个小可爱，就数你最乖了。”
  这一刻，他仿佛在小六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小闺女恬恬的影子。
  说是原谅闺女们吧，倒也不是，说是还记恨吧，倒也不至于。
  亲情，果真是个困扰所有人的千古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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