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烽火沧州路》
小亦秋随师父离开东山镇北上,路上高夜阑也只是带着小亦秋,像普通人一般行路。
行路难,行路难,可一路上留给小亦秋的,除劳累之外只剩震惊。
他不能想象,同他一般年纪的孩子,衣不蔽体,更别谈饭都吃不饱。当他好心,把他爱吃的绿豆糕送给他们时,他们下意识的是闪躲,眼神中也是浓浓的不信任。
与他们师徒二人一同住进客栈的一对夫妇,第二天他们临走之时,只见丈夫手里捏着银子暗暗垂泪。他年轻的妻子,已然不知被卖到哪去了。
明明前一秒还在同一张桌上饮食的二人,下一秒便是刀剑相向。
小亦秋问师父,为什么东山镇外的世界是这样的?
“秋儿啊,江湖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又恰逢这么一个乱世。”
“乱世中,人的野性也被‘煞’给点燃了。为了生存,人第一个顾的,永远都是自己。”
“许多人是自顾不暇,京城的天子又是碌碌无为。”
“你或许会埋怨师父,为什么不救他们。”
“秋儿啊,世间因果这个东西是循环的。有些东西对你来说先入为主,可你今日大义凌然救的那个人,说不定他就曾害过另一个人。”
“你或许会怪我无情。可是非公理在你心,等你能改变这种情况的时候,你就能理解师父了。”
小亦秋不能想象。从前说书人小高说的那个江湖,痴男侠女,岁月山河。如今却是山河破碎,烽火沧州路!
“去你妈的,走路不看路的吗?”骑马冲撞的小吏,扬手便是几鞭子,抽的挑担进城卖菜的老农是连连闪躲。心里叫屈,嘴里却只得苦苦哀求“老爷我错了,小人不敢了啊不敢了不敢了”
小吏谈笑着和同僚们拍马走了,只留下老农孤零零的收拾着卖菜的箩筐。围观的众人,也是见怪不怪,无人上前。
小亦秋憋了一路,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不顾高夜阑的反应,便跑到老农身边,帮他一同捡起了散落一地的菜,“爷爷我帮你。”
如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受了欺负,愿意憋在心里强忍着。老农每次都会想,假如自己回到年轻的时候,会不会一刀把那欺负他的小吏给劈了。但一想到家中的老母,久病的妻子,还有老来得的宝贝儿子,老农只得一次一次忍下来。像只满身是伤的土狗,在无人的角落,孤独的舔着伤口。
看着眼前和自己小儿子一般大的男童,老农的泪,终于是崩不住了。一生要强的男人,在城门口红了眼圈。“欸,小哥儿,谢谢你啊。莫要脏了衣裳,我来就好了”
这就是田间老农的质朴,有人帮助他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别人。
“公理自在人心,可若人连心都没有了,又哪里来的公理!”高夜阑做了半世天上的仙人,可这回同小亦秋再次入了尘世,他才愈发感到人间的腌臜。
师兄的问道之局,点燃了弥漫三界的戾气。
城门上的“沧州府”三字,本来应该成为在外赶路之人安心之所,不再有狼虫虎豹侵扰,有的是朝廷的庇佑。实则不然,城内的人,比狼虫虎豹还要噬人。
进入城门后,质朴的老农硬是带着亦秋买了一回糖,才与这对师父作别。吃着老农买的糖,小亦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可高夜阑的心里又何尝好受呢。“罢了,罢了。”遂遥遥作法,除了老农身上的隐疾。“倘若世上老实人都死绝了,这人间还像个人间吗?”
“秋儿,今天带你去见一位夫子。”
“从今天起,你半天学棋,剩下的半天就要和这位先生学道理和做人。”
“这位夫子,是为师难得佩服的几人。好好学,不要坠了为师的名头。”高夜阑进学堂前,反复叮嘱自己的宝贝弟子。
“韩老夫子,有礼了。”高夜阑躬身道,随后又不忘打趣。“夫子这身衣衫,质量真是不错,洗了十年越洗越白。”
“哼,油嘴滑舌,这位小友是你送来的?”韩先生指了指小亦秋,“嗯,不错,有慧根,往后是个人物。”韩先生眯了眯眼,笑道。
“哦,哪夫子观我呢?我有没有慧根啊?”高夜阑不禁调皮的问道。
“你啊你,说你劣根性都是在抬举你了。”韩老先生对小高,那是嗤之以鼻。
“哼,先说好了啊。书院的钱剩的不多了,朝廷也不怎么给了,你家的学费就多收一点,当你出力了。”
“嘿嘿,好说好说,那我这个宝贝徒弟就交给你了,我下午再来带他。”
“韩夫子,你为什么不换件衣裳呢?”小亦秋不解的问道。
“亦秋是吧,衣服这个东西是身外之物。读书人讲的是一个修身,衣裳这种身外之物,又何必那样的在意。”
“呃,不是夫子说的,没钱的原因吗?”
韩夫子一口老血差点喷涌而出,知道你还问!
“这个亦秋啊,读书人,其实衣冠破旧一点都没事,但是要整洁。这是为师教给你的第一个道理,你能明白吗?”
“嗯,懂了懂了,高师父说过,人靠衣装,这样才能有更多好看的小姐姐喜欢我。”
“我”韩夫子在角落,默默的扶额。
离开道乡书院,高夜阑一个转身,便来到沧州城外鸡鸣山的道观之外。
山门上,是不知哪一位道观祖师的题字,“天一观”三个古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哼,臭牛鼻子道士。背些儒家的东西,不怕被你师父说吗?”高夜阑笑着,和牛背上的老友招呼着。
牧清锋是高夜阑人间交的第一个朋友。高夜阑下界之时,恰逢牧清锋下山行走。这第一次下山,牧清锋是差点没被高夜阑忽悠的裤衩儿都不剩,喝花酒了,赌博逛勾栏了,今天去把哪个山大王揍一顿,明天又在城里闹点乱子。反正牧清锋没尝试过的,祖师忌讳的东西,两个人给全犯了。
被他师父知道后,那是气的连夜下山捉拿孽徒回山。临走之时,要不是高夜阑不讲义气的躲了起来。这个始作俑者,怕是要被吊起来打。
最后以牧清锋面壁三年不了了之,可是,这吃喝玩乐出来的友情,却很是深厚。
“幸亏你来的早,再来晚几日,你又看不到我了。”牧清锋很熟练的和高夜阑勾搭着背,亲密无间。为此,连牧清锋的师父都很疑惑,这好徒弟不会是喜欢带把儿的吧。
“都说‘盛世的和尚,乱世的道士’,道士可是要下山救人的,要不,你和我一起?”
【作者题外话】:很少有笔者去写人间的疾苦,很正常。像杜甫苦兮兮写了好久的民生,到死之后,才被赏识。自古以来,这类内容都是不讨喜的。为什么笔者写呢,笔者不也没经历过吗,就在这瞎写。笔者只是希望还有人能记得,世上总存在一小部分底层的人,生活决定他们不得不肮脏却又只能坚强的活着。而且社会也在分层吗,分到最后,翻身这种事情,只会是愈发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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