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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不可说


未央宫。

        冬日天短,卯时时分,天还是墨色,不见一点光亮,天空铅灰色的云密密匝匝压在上方,雾蒙蒙的。

        在这没有一丝生气的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抹亮点,一位穿着鹅黄色宫裙的宫女自侧殿向正殿行去。

        那侍女端着托盘缓步进了殿内,殿内影影绰绰,寂静得没有一丝人声,她循着袅袅香烟飘来的方向往内殿走去。

        她来到槅门前,里面守着的人见着她,立马将槅门推开。

        槅门里的房间如外殿一般宽敞,屋子正中间摆着一架紫檀雕龙纹罗汉床。两侧站着满满当当的人,有穿着太医院官服的太医在最边上窃窃私语着诊治方案,还有几个管事大太监候着,以及伺候的宫婢太监。

        他们神情严肃,垂首站在一旁。

        高几上摆着几个精致的小瓷瓶,益寿丸,养年丹……香炉里焚的香是灵犀香,其中所用的甘松理气止痛,开郁醒脾;藿香化湿醒脾,避秽和中……

        这侍女向众人颔首行礼后,端着茶盘,径直来到床榻边,双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将手中放着药碗的托盘举在头顶上,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药熬好了。”

        顾瑾衍瞥了一眼,并没有接过,淡淡道:“放在一边吧。”,又对一旁站着的太监吩咐道:“去叫人把温鼎抬进来。”

        一阵动作后,室内又恢复了如之前一般的死寂。

        顾瑾衍垂下眼眸望着榻上躺着的老人,面容枯槁,鼻息间只有一丝凉气,呼吸微不可察,像是一棵迈入冬季的枯树,毫无生机。

        顾瑾衍拿过宫婢递来的帕子,亲自替他名义上的父亲轻轻擦拭着鬓角,拂过眼角的时候,看见那层层叠叠的鱼尾纹,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目光从脸上局部的眼角放大到整张脸,他看着这张既熟悉又模糊的面容,恍惚间,他回想起第一次见这位“父亲”的场景。

        那也是一个冬天,他从绝望又糟糕的人生中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可没等他来得及体会那种幸福,他就被突然出现的一群太监生拉硬拽着他收拾了一番,然后带着他来到了天下最尊贵的人——他的父亲面前。

        他那时还陷在一种奇怪的甜蜜中,晕晕乎乎的。以至于他终于见到了这位父亲毫无波澜,与见到其他陌生人也毫无差别。

        他那时才十一二岁,没有人教导过他任何东西,他不知道自己面对这位贵人他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举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听别人告诉他,那人是他的父亲。他虽不识几字,也不懂人情世故,却也能感受到眼前的这位“父亲”并不喜欢他。

        直到“父亲”边上的一年纪稍长的公公突然说了句:“这孩子的模样和陛下小时候有七八分像,若是带到太后面前,说不定太后一个糊涂,都要错认为陛下怎么还是个孩子模样?”

        那太监这么一说,眼前的“父亲”目光柔和了几分,细细端倪着他的面容,最终只是说了句:“眉眼倒和他母亲有几分像。”

        自此,“父亲”将他接到未央宫,亲自教导抚养,他才像个人一样活在世上。

        “咳咳——”

        榻上的人咳嗽了两声,立马有人捧来茶盏,顾瑾衍侍候着皇帝喝了几口,他转过头又吩咐道:“去将刚才熬好的药拿到温鼎加热了,再拿来。”

        他之前叫人拿来温鼎就是为了此刻的方便,冬日天寒,任凭炭火烧得火热,这汤汤水水的片刻就凉了。

        陛下的身子又不大好,大半日是昏睡的,醒来一会就又睡了,若赶不上热乎汤药就得去侧殿拿炉子加热一番,来回麻烦又折腾。

        那温鼎体积大了点,需两三个才能搬动,这些奴才,若没人吩咐,便个个装傻不动。

        皇帝半阖着眼睛,耷拉的眼皮下露出不完整的眼瞳,声音有些嘶哑无力,“外面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

        皇帝哼了一声,一副不是很满意的表情,“若是这点小事你也办不好,你也大可不必在边上伺候了。”

        顾瑾衍交代了一些处理的事项,而后,顿了片刻,说道:“父皇,五弟说想见您一面。”

        皇帝漆黑的眼眸微眯着,如猎鹰一般盯着顾瑾衍,他并没有对刚才问题做出回答,也没有表示自己的不满,而是问道:“你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吗?”

        “儿臣记得,是先人所书的“理一而分殊,虽贵乎一视同仁,然不自亲始也不得。【1】”

        “那你可还记得我是如何解释给你听的?”

        一视同仁。

        豫王既已犯了谋逆大错,就是乱臣贼子,与其他谋逆乱上的人并无差别。

        顾瑾衍当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便回道:“儿臣愚笨,刚才问了一个蠢问题。”

        皇帝说完这几句话,就有些疲惫,合上了双眼,只有胸膛的上下起伏显示着他未睡着。

        他并不在意这个儿子的死活,甚至吝啬地连最后一面都不想施舍给这个儿子。

        顾瑾衍的耳畔忽然想起豫王的自诉。

        ——凭什么!凭什么这皇位我坐不得,我也是他的儿子。可他却从未将我放在眼里,我这些年的努力,也只不过是做了他人的棋子罢了!

        枉我跟燕王斗了半天,却忘了还有你这么个太子,陛下为了替你扫清障碍,拿我们来做棋子。

        我又怎能甘心?!

        我也是他的儿子,不是吗?——

        皇帝喝过了汤药,显得有了几分精神气,许是因为那汤里加了吊气的人参,明白的人自然知道眼下不过是回光返照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皇帝望着顾瑾衍的目光温和了几分,眼神中带着几分慈爱,好似这会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一对父子。

        皇帝因有事要交代顾瑾衍,叫伺候的人全部下去,殿内就只剩了顾瑾衍。

        不管是一代枭雄或庸庸碌碌的平凡人,到了人生的尽头,总是会不舍。

        皇帝絮絮叨叨地交代着:“自先祖立国以来,世家势大是皇权集中最大的阻碍,也是最令朕最头疼的问题。

        高祖提出科考,想要培养寒门子弟的人才,废除九品中正制,逐渐架空世家实权。这些年到朕的手里,每年春闱不过选了两三成的举人,其余皆是世家势族。”

        皇帝的手伸出锦被,那手,手指微微颤着,顾瑾衍会意地将他的手接住,皇帝拍了拍顾瑾衍的手背,嘱咐道:“我当初为你所选的“亲家”都是清流人家,日后好好栽培,可为你所用。

        你莫要辜负朕的期许,祖宗的苦心经营。要瓦解世家的权势,万不可重蹈前朝之祸。”

        最后手掌紧紧握着顾瑾衍的手说道:“姜家,不可留!”

        顾瑾衍听了这话,眼眸中意味不明的眸光,回握着陛下的手:“儿臣不会辜负父皇的嘱托,除奸佞、明法度、以正治国,会护我大夏国祚绵延。”

        帝王,万人之上,亦是孤家寡人;帝王,掌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亦有不能全。

        未央宫。

        正红的朱漆大门顶端悬着一块金丝楠木门匾,用金粉描出“未央宫”三个大字。

        门内是轩昂壮丽的宫殿楼阁。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宫道,往日这个时间,定有宫人来来回回进出忙活,而这会却是安静得可怕,安静得异常。

        冬日清晨的白雾浓重,萦绕在宫道上方,目光下移,可以看见宫道上铺满了尸体。一层铺一层,鳞次比节,血迹从尸体的身下缓慢而无意识地向四周扩散着,暗示着这场厮杀是刚刚才结束的。

        有还侥幸活着的兵卒,他们满脸的污血,双目通红,嘴里发出痛苦的□□,或是因为伤口隐隐作痛,或是因为残肢断臂的撕裂疼痛。

        雾气泛着渗人的青灰色,隐隐约约下是一张张惊恐无助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仿佛人间地狱。

        一个银白色沾着斑驳血迹的头盔从它的主人头上掉了下来,发出清脆声响,又咕噜噜地向前滚了几个圈,直到它被人用脚踩住。

        姜承意的身上脸上都沾着血迹,他皱着眉,恨不得立马沐浴更衣,不耐烦地将脚下头盔踢到一边。

        他打了一个哈欠,望着这惨烈的画面,对下面的人吩咐道:“叫受伤的兄弟先去处理伤口,剩下的人将兵器甲胄清点好。尸体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忙活了一晚上,我要回去歇息了。”

        走了两步,就听见有人在墙脚下嚼舌根。

        “没想到看起来性子温和的太子殿下,处理起亲兄弟来,也丝毫不心慈手软,怪不得能一直坐稳太子的位置。”

        “你说我们将军以后是不是就是国舅爷了?”

        “我咋听说太子妃和太子感情不和,这以后的事,还说不定嘞。”

        “将将将将军——”,那两人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你们是嫌太清闲了,还时间嚼舌根?好啊,一会就你们两负责把这些尸体抬走处理,然后各去领十大棍。”

        话音刚落,就见有人疾步跑来,“将军,前面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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