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散心

这一日，下了朝以后，杜璟和好友相邀去云香楼小聚。

        李维叹了口气说道：“年关将近，你倒是清闲，可我们礼部都忙成风轮了，没个停歇地转。”

        这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诸多事情。先帝驾鹤西去，忙着国葬一事，忙完后，新帝登基，又忙着登基大典，再过半月，又是新年，真真是手边的活，一刻不落。

        哪件事不得我们下面的人来忙活？上面的大人都是甩手掌柜。翻过年还要要定新的国号，册封皇后。

        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没空闲时间，你这顿酒还是先欠着，下次吧。”

        这话说完，见有人落在身后，面色有异，李维自问，刚才所言无不妥，也心知绝不可能因为不能共饮。

        入朝为官，忙碌而不得聚是常有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杜璟也只是略表遗憾。而今，他打量着杜璟的神色，忽地想到了另一点。

        谨慎地四周转了一圈，见没人注意着他们，他搂着杜璟的脖子，小声说道：“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当初长平郡主的宴会上，杜璟对那位姜家的嫡女着了迷。李维本以为只是一时兴起，不多时就消了这个念头，再加上那位贵人很快成为了太子妃，就更加不可能了。

        只是李维没想到，这么多年杜璟竟然还想着那位。

        虽未明说，可其心昭昭，李维不能不察。

        只是那位贵人如今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别说想发生点什么，就是单单的觊觎，被人发现，会招来灭顶之灾。

        身为多年好友，看着友人深陷情局，只苦心又劝了两句，想着杜璟如今不过，与那位贵人是云泥之别。

        只当是他的痴心妄想，并不担心其他。

        他怎么也想不到，日后杜璟自荐枕席，成了姜写意的入幕之宾。

        云澹轩。

        如意穿着一件弹墨绫棉袄外面穿着一件酒红洒金褙子，手中端着一个木盆，穿过廊道，往屋子这面走来。

        在庭院与小侍女玩耍的九月，翻着白色圆滚滚的肚子，惹得路过的雀儿都要来撸上一把毛，然后逃之夭夭。

        忽然它打滚的身子一顿，仰着脑袋，耸动着鼻尖，而后闭着的眼睛一睁，连滚带爬地来到如意脚边。

        小丫鬟好奇地问道：“姐姐今日做了什么好东西给它？”

        “一根大腿骨，还有两个鸡蛋黄，它一到冬天就懒得很，给它加了些玉米粒促进消化。”

        一年多的时间，九月从巴掌大长成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小胖狗，可见如意喂食之用心。

        如意来到墙角边，蹲着将木盆中的狗食倒入一个彩瓷制成的八棱八面状的器皿中。

        九月从吉祥拱起的臂弯下探出脑袋，伸着鼻子，先是嗅了嗅，而后又拱了拱喂食的如意。

        明明每日三顿，一顿不落，每顿如意喂得都很用心，可九月吃饭还是狼吞虎咽，怎么都改不掉。

        这不，三两下就将一盆特制狗粮吃个干净。

        吃饭的时候乖乖让如意撸，吃完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地撒着四条小腿钻进毛毡门帘，往暖和地方去了。

        如意一面怒骂道；“小没良心的。”，一面跟着进了屋，要把小东西提溜出来教训。

        如意先去了西面，没找到九月，转身径直往卧房走去。

        卧房前有一架嵌黄杨木百花彩绣屏风，屏风后的九月摇着尾巴不亦乐乎。远远地看上去，这架屏风好像多了一个小尾巴。

        如意放轻脚步来到屏风后，酝酿着，准备一会来个突然袭击，不让小东西有机会逃跑。

        她下定决心地想道：“这次我一定要狠下心，好好教训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转身来到屏风后，她举起的双手顿在原地，怔愣片刻。

        屏风后。

        姜写意穿着一件浅金绣桂花薄袄，身上盖着一件墨绿色缎面黑色里面狐裘。九月在下面拱着她的腿脖子，见她不理，又翻着肚皮，姜写意还是不理它。

        她手中拿着一件未完成的绣品，怎么也看不够地用手轻轻抚着上面绣线。

        九月能感受到自己的主人不高兴，于是使尽浑身解数想哄她开心。

        可她也太难哄了些，别人只要它翻翻肚皮，就笑着来摸摸它，可姜写意连个眼神也不施舍给它。

        想到这，它委屈地蜷缩着身子，趴在姜写意脚下，哼咛哼咛地叫着。

        它毕竟只是一条小狗狗，不懂人类的悲欢。它只知道眼前这个主人现在很不开心，还有以前那个笑得很温柔的人类女子，也再没出现过。

        立马背过身，转到屏风前，她的眼里凝聚着湿意，她轻轻倚靠着屏风，抬着头，望着房梁上的木头。

        那日如意晚上并不当值，又忙活了一天，睡得很香，她不知道那天后半夜发生了什么。

        等第二天醒来，就只知道姜写意与吉祥去了宫里，等了半日，等来了吉祥身故的消息，和失魂落魄的小姐。

        自打那天回来，小姐就再没出过门，也再没笑过，手中经常拿着那件吉祥未绣完的绣品——睹物思人。

        她热泪盈出眼眶，捂着嘴，小声啜泣着。她自那日起，就后悔自己为何睡得那么死？为何没跟着一道去？是不是她去了，结果就不会这么糟？

        第二日，未时。

        泛白冬阳下，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街道，车轱辘“咕噜咕噜”地转动着，马车两边擦肩而过的路人。

        道路两旁占满着各式各样的小摊位，虽也摆得满满当当，终究不如夏天的街市热闹，多了几分属于冬天的冷清。

        “我保证有意思。”如意举起双手发誓道。

        原是如意见姜写意近日兴致不高，害怕闷出病来，恰巧从别人那处听了个有趣的地方，软磨硬泡着姜写意随她出了门。

        马车过了南街，又转过几道弯，过了几重街市。见半天还未到地方，姜写意便挑起帘子一角。

        从车窗边角可以看见几米之外高大雄伟的城墙。

        姜写意转过头，放下帘子问道：“究竟是去哪？怎么都出了城？”

        如意道：“盛京城好玩的地方小姐都去了个遍，没什么新奇的了，所以我打听到城外村舍里有一家雪庐，建在一池泉水里，赏雪又赏水。”

        “那又有什么特别的？”，姜写意问道。

        “我只听说过南方那边有一种独特的建筑是建在水上，下面用木头支撑起来，像空中楼阁一般。我还未亲眼见过，小姐难道不想去看看？”

        如意挽着姜写意的胳膊，撒着娇说道：“小姐，你去就知道了。”

        姜写意在如意鼻尖上点了点，笑骂道：“哪里是让我去散散心？明明是你好奇，才想去的。”

        如意讪讪一笑，又仰着脖子反问道：“难道小姐就不好奇吗？”

        “好奇~但我更好奇你从谁那听来的？”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如意，此刻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脖颈僵硬地转了过去，不与她对视。

        如意脸上浮现一层可疑的红晕，支支吾吾说道：“……这个又不重要，反正这个地方很好就是了。”

        马车出了城，又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一处山坡脚下停下。

        姜写意提着裙摆踩着马凳，下了马车，那坡并不高，站在坡下就可以窥见上面的半边景色，行至数十步，到了雪庐跟前。

        只见一个一人高的大水池，表面用青砖砌实，水池左边有一道长长的水渠，将别处的泉水引到此处。

        水池中用杉木搭建而成干栏式建筑，这雪庐的正屋是建在水池后面的实地上，以正屋为基点而扩建的厢房则全部悬空，由木柱支撑，立于水池中。

        远远看上去倒真像一座腾空的建筑，近处看又像是浮在水上的房屋。

        这处幽静，出了两边的盖着厚厚的绒雪。

        她下意识地拢着大氅，白色绒毛将她皙白的脖颈仔细围了起来，像带了一个毛茸茸的围脖。

        她走了几步后知后觉发觉这里的气温并不低。

        奇怪？她的视线在那雪庐周围转了半圈，将目光停留在水池中。她踏着小碎步来到水池边，蹲下身，用手掌轻轻舀了一捧清泉，手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这才了然，原来这水池引用的竟是温泉水。

        “这水竟然是热的！”，如意见她打量着这泉水，也好奇地拿手碰了碰，待感触到微热的触感，吉祥惊奇不已。

        姜写意内心叹道，“果真独特，这一池温泉水，财力物力就耗费极其，不知这雪庐是何人开设，真是奇思妙想，非同常人。”

        她迫不及待地想进去看看，里面又是如何一副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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