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神一绪连
在一片殷红的渲染下,吴神一看不太清楚她的模样。她好像一点也没变,还是如初见般英姿飒爽、任性顽强。
陈砚见吴神一没有言语,想着在大人面前表现一番,抢步上前,怒喝道:“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敌人相见,分在红眼。秦绪连没想他会亲自前来,用力握住剑柄。
周明盈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念道:“大人,你不问问令弟的情况么?这么多年,想念的很。”
秦绪连微侧过头,道:“不用。”
陈砚见吴神一没有表态,定是同意。他拿起镣铐,右手紧握剑柄,三两步到了秦绪连与周明盈身前。
一直跟随在吴神一身边的付霄见大人纹丝不动,面上也无任何情绪闪现。视线转到秦绪连身上,也是一动不动。
他骑马上前到吴神一右后方,禀道:“此地向来无人,我们用了大量的火,容易引来官兵查探。”
话音未落,便听吴神一吩咐道:“陈砚,就地处置。”
付霄向陈砚那看去,见他得了命令,更是得意。扔下镣铐,取下长剑。
剑影挥在她们脸上,有股暴烈的美。付霄不由念起将军与她并肩作战的场景,二人的身姿是最挺拔、最令人羡慕的。
太长时间没见她,忽而觉得眼前所见皆为假,过往记忆皆为虚。待她倒在血液里,才是真。
这个洞不大倒深得很,孟粱费了一番功夫才摸到一个硬的边边,使劲支撑着自己向上起。冲破厚厚的枯草,木灰迷住了眼,她使劲擦了几下。向前看去天空仍是一团漆黑,红光点点集中在屋外。
眼看一道剑影向下批去,她的心都冲到嗓子眼,未及考虑,她大步冲出。手上的剑差一点就没能抵住剑锋,它直勾勾落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瞬之间,陈砚反被她抵住了喉咙。
秦绪连登时拉住她,按住了声响:“出来作甚?你不知我的心意么?”
陈砚唤醒了她涵城一战的记忆,也是这样,剑锋颤抖,几欲不敌。也是这样,一双双仇视的眼神,要把人瞪穿。
孟粱不顾她的阻拦,手掌用力将剑戳进陈砚的喉咙。
陈砚不断地颤抖、抽搐,死死地盯着孟粱的眼睛,轰然倒下,溅起厚重的尘土。
秦绪连看着陈砚倒下的身体,脖颈间血流成河,缓缓放下了伸向孟粱的手,有些恍惚。
吴神一静看着眼前的变故,拿过一支火把,下马走至她们前方。他又向孟粱走近了几步,不顾对着他的剑锋,借着摇曳的火光,忽而笑语道:“是你啊!夏泉。”
孟粱想通了他为何要秦绪连之命的原因。根本不是秦绪连所以为的,是他构陷师傅,栽赃嫁祸。是他早就知晓山雨暗藏泓山之中,却被秦绪连在沐城发现,这才使得秦绪连五年内出不得清弄一步。
这个秘密,师兄知,他知,而现在,她也知道了。
风声很大,林间草木摇摆不定。不知是有人正偷偷潜来,还是自然的日常活动。离她与李曳分开已近三个时辰,她久久不回,李曳这位满域护送者怎能放心。
李曳说他为山雨而来,如今他已经摸清了密辛,等着自己来验证他的猜想。晏洲、荩莪山、淮州,是他早为自己设下的道。孟粱恨极,但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也许都不会来救她,静静地躲在角落里观看好戏。
吴神一将火把交给左右近侍,转而回到原地,对身旁付霄道:“你去。”
救下师姑就好,孟粱只有这一个念头。她飞身跑向付霄,主动迎战。付霄侧身避过,反手破解了孟粱的招式,其他将士也围拢过来。
“李曳救我!”
生死之际,孟粱高声疾呼。
瞬时四周树丛间飞跃出层层兵马,整个野林都被点燃,火红一片。如傍晚之晚霞,摇曳生姿。
突发异况,孟粱乘机跃到付霄正前,不料一支飞箭袭来,她向后退了一小步,被付霄扼住了脖颈,双手也被制住,动弹不得。
吴神一见情况不妙,来者武力高超,他的人竟招架不住。
周明盈挡在秦绪连前,一剑一剑地厮杀。
吴神一捏紧了拳头,额上青筋毕现,大声喝道:“先杀那三人!”
孟粱听得吴神一的杀令,拼尽全力扭过头,寻找秦绪连与周明盈的身影。可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她呼吸不得,几欲晕厥。当她眼前逐渐模糊,以为真要命绝于此时,付霄猛地一弯腰,整个人朝她压了下来。
跌倒之际,李曳将她拽了出来。
孟粱急促着呼吸新鲜空气,瘫软着向地面跌倒。她撑着李曳的肩膀,喘了几口气,就欲再回战场。
“回来!”
李曳一下拉住她,又把她往后托了三米,把她带到了守卫之中。
“帮我救人。”
她差点说不出来话,喉咙痛得厉害。
吴神一见付霄倒下,这是他最为信任的大将,能杀他者,武力不凡。来的人从服饰上看尽是官兵,孟粱已与满域朝廷扯上关系了么。他向李曳看去,眸中阴翳重重。
他跳下马,往秦绪连的方向跑去。只见秦绪连已躺在地上,胸口被戳了一个大洞。周明盈的尸体紧随其后,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
吴神一蹲下身子,移开周明盈的手,将秦绪连架在肩上。待他站稳了身子,大声吼道:“住手!”
李曳闻之也示意停下。双方都听从命令,站在原地,紧握刀剑。
吴神一把秦绪连交给手下,叮嘱了几句。孟粱的视线全在秦绪连身上,她看不出她到底是何光景,吴神一的手下将秦绪连带到了后面人群之中。
吴神一走向李曳。距离李曳只有三步远时,他停下脚步,扔下刀剑,弯腰行礼道:“在下是途径客商,不慎误入林间。不知为何与官府动起了武,请恕罪。”
李曳瞧见他的惧意,昂了昂头,抬高了声,冷冷回道:“客商?是哪位客商的手下如此英勇,打得官兵都节节败退?”
吴神一谦卑地说道:“是与洪氏的交易。洪氏订购了一批物品,我等出城交付。谁知带路的走错了道,来了此处。”
李曳来回走动,上下左右观察了一阵,指向周明盈处,问道:“那又是怎么回事?”
吴神一转而看着孟粱,哀伤地回道:“她是我的夫人,与人私奔,逃了五年。直到今日才被我寻到。我本意是带我夫人看看她的弟弟,她留下一弟弟,一直都是我在照看,如今重病,想念得很。可惜二人双双殉情。”
听他胡言乱语,孟粱脸都青了。师姑与他的情谊开始虽不一定浓厚,但也是真切。真是侮辱了师姑!他还拿弟弟来作威胁,无耻!
孟粱夺过李曳的剑,全力向他砍去,他倒也不躲。
李曳推了孟粱一下,剑锋向左一侧,卸下他一条手臂。
蓬勃而出的血溅了孟粱一脸。吴神一顿时五官扭曲,跌坐在地上,极度的痛苦让他忍不住落泪□□。
李曳庆幸自己及时往后退了三步,他看了眼身上、脸上满是污渍的孟粱,不禁皱眉。他扭过头找到岑舟,把他拎到跟前:“你是军医对吧?”
“是。”
“帮他止血。”
李曳对着不停颤抖、抽搐的吴神一,道:“若是洪氏的客商,本官可不敢阻拦。只是你们实在是违反了我的规矩,伤了我这么多将士。拿你一条手臂做补偿,我觉得还不够。不过看在你是洪氏的客人,给你一个恩惠。”
吴神一咬牙道:“谢大人。”
在岑舟缠上纱布后,他慢慢站起。只剩一支手臂的他,微微曲背:“那我可否携我的人离开了?”
李曳看了看孟粱的神情,挥挥手道:“去吧。”
然后他反身拦在孟粱身前,抚摸着她满是血渍、尘土的脸,轻言细语道:“人都死了,尸体也无用。你信鬼神那套邪说吗?”
孟粱不懂李曳,吴神一人都来了,为何轻易放走。他是放虎归山,还是继续放长线钓大鱼,坐看好戏?
“我不明白你。”
“何处不懂?”
“都不懂。”
山风呼呼作响,盘旋在孟粱的耳边,如魔鬼的呼唤。
“吴神一、秦绪连和你。让我确定山雨必在泓山中。我今天带走吴神一,马上就会有第二个闻部总使顶替他,不如留着这位,我还熟悉。”
李曳解释得差不多了,他矮下身子,在孟粱耳边道:“回去休息吧。明日带你听戏唱曲,见见他口中的洪氏。”
一夜,晴空,白云,爽朗干净。
一夜,黑夜,泥土,纠缠不清。
吴神一没带周明盈走,孟粱立在周明盈尸体边,思绪万千。
“他还没死。”
岑舟在一个个检查受伤晕厥的将士,到周明盈时,他惊喜地对孟粱道。
“要带他走吗?”
李曳走到孟粱身边,打了个呵欠,小声地问道。
孟粱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她问岑舟:“他有生命危险吗?”
岑舟检查了他的伤口,又把脉、观察了一番,道:“剑未刺中心脉,他目前只是晕了过去。伤口不遇水、不震动,过几个时辰,会醒。”
“谢谢。”
孟粱面向李曳,道:“找几个人把他抬进寺庙里,给他一些水和食物。”
“好。”
帮忙的萦部将士李曳当作没有看到,任他们悄然离开。然后他们清点伤亡,一番整理后回到客栈时正是夜最浓重的时分。
孟粱洗浴后躺到床上,开始回想发生的一切。极致的痛后接着的其实是快意。想必自己现在就是这样感觉吧。
她现在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世态人心,比自己已经见识到的复杂太多。
下半夜,雨点淅淅沥沥的持续到天明。
早上,李曳接过孟粱递给他的筷子,瞧着她眼下一圈乌青:“没睡好吗?”
孟粱夹起烧麦,咬了一口,觉得咸。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
李曳夹了个白馒头放到她碗里:“这个没有陷,你尝尝。”
李曳闻着雨后散发的青草味,很是舒爽,他开始了一番胡编乱造。
“我小时候在陆若家中寄居,我们两家关系很好。因为家中生意忙碌,那几年她就是我的家人。衣食住行,都把我照顾的十分妥帖。后来父亲生意出了点问题,举家迁移,我就与她分开了。”
孟粱第一次听他与陆若的渊源。
“你幼时生活在南嘉域?”
“嗯。不过住了没几年,我们就回去了。”
李曳对着孟粱笑了笑,道:“如果我一直在的话,也许还能遇见你。”
孟粱喝了一口粥,没理他。
李曳吃了点咸菜,接着道:“我看现在你是相信我了。危急关头会想到我,真是感谢你的信任。”
“是你一直在利用我。”
李曳不这么认为,他道:“那是我不放心你。”
“你的求证结束了,现在只剩把我带回归城?”
“山雨与泓山合二为一,你竟然现在才察觉,你们泓山之人,能力让我怀疑。”
孟粱没有表现出他想象中的愤懑,她平静道:“你为什么要参与进来?搅入山雨与泓山这个深渊后极难全身而退。”
李曳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孟粱道:“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所求即是功名利禄、称王拜相。被帝王禁锢也比剩下的万千自由。”
孟粱被他盯得别扭,放下碗筷,起身离座。
“等会别忘记和我去访友啊!”
李曳朝她的背影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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