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两个秘密
钟鸣鼎食之家顷刻间灰飞烟灭。
柳孟尧被周明盈抛在了某陌生的街巷里，乞讨着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月。直到他遇见了一个神秘人，那个人问他能否忘怀这一段悲惨的故事。
“你是谁？”
“我不想让你知道。”
神秘人是卞容屿。柳氏现在所经历的是何堪对他们昔日叛变的报仇。
柳孟尧把他当做了山雨的人。
“徒留我一命，有意思吗？”
卞容屿道：“你可以超脱于柳氏。”
“忘怀，这怎样才能做到？这世间有清洗记忆的能力的话，如可以，我想学。”
“清洗记忆，你提出的方法真好。我的想法会复杂点，你愿意听吗？”
“愿闻其详。”
“杀两个人就可以。其一是何堪，其二是万俟巽。”
柳孟尧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弯下腰，笑出了泪。
“在你心里我的意见很荒唐？”
“是。”卞容屿抹了抹眼，“我为何要对他们动手？”
卞容屿道：“你的家族陷于王室与山雨间的拉扯，他们共同酿成了你们的悲剧。”
“我不会这么做的。”
柳孟尧抖动双肩，他努力用单薄的衣裳抵抗寒风。
“为什么？”
“如我心怀怨念，以我的能力与身份，真可能掀起一番风雨，你今日来找我即验证了我的想法。可家破人亡的滋味委实难受，真希望天地间没有一人会沦落到我的境地。
“你是我亲自劝说的第三人，前两人与你一般都不肯听我一言。”
斗篷面具下的卞容屿感伤道。
“他们都怎么样了？”
许久无人与他说话，柳孟尧说话的兴致还算不错。
“在我们的世界里永远闭上了眼睛，思念之时，只能依托回忆。”
无功而返的一日。柳孟尧是打算做一个自由之人，流浪于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再也不参与江湖与朝堂之争。
卞容屿心里没有失望，他觉得如此选择也很好。
他向他拜别，道：“只要你坚守你如今之抉择，山雨不会再动你。”
“容屿，自从你帮助我管理泓山之后就越来越深沉了。之前的你虽然话不多，但是个明朗的孩子，为父真的深感抱歉，让你踏入这凶恶之地。”
卞容屿正在思考，没有听到父亲进屋的脚步声。
“下达决策之人，当深思熟虑，肩头的重担我不敢不谨慎。”他回道。
卞清河道：“我今日来告知你第二个秘密武器。”
“您曾说，第二个秘密武器方是隐计划的核心，它到底是什么？”
第一个秘密武器——山雨的存在，都让卞容屿镇惊良久，他要探寻更深的层次。
卞清河道：“今夜我会带你去见两人，由他们来讲述故事。”
夜黑风高，卞清河叩响月勾教在满域第二大建筑——古良寺。
虔诚的教徒领着他们到达寺庙的中心院落。神像前种植着一颗巨大的槐树，枝叶攀爬到了砖瓦上，遮蔽了一方天空。
树叶的阴影下立着两人。
他们已许久未在世上现身，绝大部分泓山幸存者都以为他们跟着那场战役身亡了。
刘恩慈与江秋身着月勾服饰微笑着迎接他们。
卞容屿起先笑了一下，随之按下嘴角，他看向父亲，又笑了起来。
聪慧如他，他已经知道第二个武器是何。
“你们很了不起，深藏月勾之中，看这衣着，古良寺已经是你们的掌中之物。”
卞容屿赞叹道。
刘恩慈的变化非常大，他已由一位只会书道的毛头小子转变成一个能控制人心的掌控之人。在奉崆时，他与卞容屿就相识了。
故人重逢，他的任务开始。
刘恩慈道：“我还需你的相助，在我成为月勾主教的路上创造条件，铲除障碍。”
江秋与卞清河到一旁说话。
卞清河问江秋：“你要离开？”
江秋莞尔道：“夏野将军交给我的使命已尽数完成，且我的离开会进一步加速恩慈的成长。”
卞清河望向空中悬挂的明月，怅然道：“我们行至今，还是在夏野的路数里。我有时候真的会怀疑，他是不是活着，没有死在涵城。毕竟，我们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尸体，从头至尾都是满域人的说法。”
江秋也黯然道：“希望是他活着。”
“你们在说什么？”
刘恩慈与卞容屿寒暄并交换情报完毕，见他们对着月沉默不语。
江秋凝望着眼前两张年轻的面孔，浮出笑容。他想起夏野对他的嘱托，问道：“夏泉还好吗？”
刘恩慈与江秋一门心思在月勾中往上爬，对泓山大多数事情是不知情的。
卞容屿道：“夏泉身陷囹圄，被万俟巽重点关押。”
刘恩慈问道：“怎会如此？”
卞容屿简道：“这是我的一个计划，你们不用担心，最后我会把她安全带出。”
然后四人进屋又商谈数个时辰，敲定了一番行动。
“殿下，来到这里，有何感想？”
院子错落分布，围成一个个环绕层叠的圈。这是满域享有盛誉的丝织家族，家族繁盛，人丁兴旺。
正在庭院对弈的女子是南宫栗，被蒋听别救下的满域平绘公主。
蒋听别落下一颗白子，等着她的回答。
南宫栗的声音清脆干净，“无感。”
“那就好。”
他并不陪公主下完这一局，来此就是为了问一句话，得到答案，就离去。
蒋听别去卞容屿那里，过了良久才走。他们谈话的时候曲黯良只能在密室里干等，密室阴冷，她哆嗦着脚，终于能出来后，她凄苦地对卞容屿道：“要我命，这鬼地方也太冷了吧。”
“孟粱的营救计划已经提上日程。”
卞容屿对她道。
“啊这，我刚要问你呢。”曲黯良问道：“我可以加入吗？”
“你有你的事情，去把萧意找到。”
卞容屿把下面交上来的记录给曲黯良看。
黯良一页页翻阅，瞠目结舌。这家伙简直是祸害。他是黄岑施加给他的影响太负面，把自己变成另一个沐城的黄岑了么？
“我已和吴神一谈过，他不会再追杀周明盈。你与他去恒安把萧意带回，周明盈暂时驻守恒安，代替萧意。”
“是。”曲黯良道。
“秦绪连大人如何了？”
那是孟粱的师姑，黯良想帮她问问。
“她死了。”卞容屿推着黯良把她推出屋子，“快去。”
“还是死了。”
黯良晃荡在街道上，她对秦绪连没有鲜明印象，这个人很早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讯息网络里也无她的踪迹。只是偶尔会听孟粱说起她还有个师姑。若是自己山雨的身份曝光，会不会有后人也像今天的自己一般，碎碎想着前人的姓名和事迹。
满域第一大月勾教建筑——月勾主殿——伫立在归城的中心，方方正正盘踞在城中价值最高的土地上。
月勾教是满域百姓心中最神圣的地方，四百座寺庙漫布在大陆，佛教禅宗都要为他让步。它新吸纳的南嘉域的土地上也正在建立起神圣的月勾制度。
在归城，除去皇宫，就属月勾主殿最气势磅礴。
主教获心承袭主教之位六年，把教中众事打理得万分妥帖。
李曳披着雪白的披风，踩着寒雪，在建筑外与徒弟河蓝说话。
河蓝回报部署情况，“目下已排查十五座城，统计出主要嫌疑人三千六百人，都已安排暗卫密切监视。”
李曳算着这人数还是少了很多，问道：“还有多少城没有统计完？”
河蓝道：“才进行一小半，剩余二十五城。”
“每家每户调查，人手有限，有此进度已经不错。”他鼓励道：“继续下去，不要打草惊蛇。”
他在心里发笑，饶是准备得再充分，无缘无故多出来的人，我还查不到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躲到何种程度。
走进建筑内，月勾教里他熟门熟路，转过几个弯就到了他专属的会客室。获心已在此等候，获心与李曳关系甚好。
获心第二次问道：“那事君上可有责怪？”
“他没提。”
李曳点上火炉，烘烤冰冻的手心。
“我还要做什么？”
“涵城与奉崆的建筑进行得太慢，你再选一些人过去。”
获心道：“这些我已经准备好了。”
获心行事，他一向放心。李曳从腰间取下画，递给她。
“送你的礼物，我亲手画的。”
获心面上浮出笑容，她双手接过画，“谢谢。”
“我在这里休息一会。”
李曳坐在靠椅上，神色有些疲惫。他失眠的症状变得比行军时还要严重。
获心退出房外，将门轻轻关上。她最近很不安，自从欺骗了二位尊神后，她也如李曳一般难以入眠。她每日都向二位尊神祈祷，请求她们一点谅解。她也为李曳祈祷，希望他们将来可以不用受到太过严厉的惩罚。
也在今日，一个风雪不怎么暴烈的凌晨，木蝉子出现在孟粱面前
他当日怀着护卫太子之心抵达归城，如他所料，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一没见到南宫凌，二没替身守着。
给他的是一张轻飘飘的白纸，用特殊药水浸泡后才知他被当作禹部之人使了，上头给他了一个天牢狱卒的身份，让他潜伏其中，按兵不动。
他等啊等啊，等到了国破家亡、本部覆灭，等到了隐计划的实施，等到了熟悉的孟言微——如今的徐轸的归来。
归城挨家挨户都被审查，他所看守的牢房里有数间都充满着被怀疑为泓山将士者。
其后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命令传来，让他除去被捕的南宫行。南宫行确在归城，但他尝试各种方式都找不到他的确切位置，他不知道南宫行被关押在哪个隐秘的角落。
直到李曳把孟粱带回，事情迎来转机。
他亲眼目睹孟粱被押入牢里，从他面前经过时，他看得很清楚，那个人，就是夏泉——他的下属。
孟粱睁着眼睛没有入眠。看到木蝉子时，她愉快地笑了出来。她朝木蝉子挥了挥手，手指从墙壁缝隙中伸出，拿走他准备好的秘文。
木蝉子像黑夜的幽灵，随即消失在孟粱眼前。
天地间，唯有风声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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