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叶双鲤磨磨唧唧吃完一碗皮蛋瘦肉粥，然后又吐了半碗出来。
江野就守着个垃圾桶看他吐，吐完了再收拾收拾给倒了。
半夜的诊所人不多，叶双鲤在隔间头晕脑胀吐了一通，虽然已经努力克制，但依旧把剩下的几个给吵回家去了。
“江老板…”罪魁祸首有气无力地趴在床边，捧着一杯温水虚弱地抿着，“你好熟练。”
他说这话时江野正屈膝蹲在垃圾桶边套袋子。
男人手指修长，捏着垃圾袋的边缘一绕，揪出两簇端头，再扣着桶沿打了个活结。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异常熟练，完全打破了叶双鲤对霸道总裁的刻板印象，觉得江老板的形象在他心中又立体了不少。
“继续，”江野站起身，把塑料垃圾桶踢到床边，“再吐一桶。”
叶双鲤把水喝完，撑着床板往里缩：“不了，没东西吐了。”
他靠回床上，江野抬手要把那一摞枕头拿开，叶双鲤没让。
“不睡会儿？”江野问。
叶双鲤揉揉眼睛：“快挂完了。”
吊瓶里的液体还剩点底，挂完估摸着也就十来分钟的事。
叶双鲤即便上下眼皮疯狂打架，但也没敢继续睡下去。
“挂完你也能在这睡。”江野坚持把枕头拿走了，“睡吧。”
叶双鲤强行被按躺下，那困劲简直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咆哮着将他淹没。
可即便如此，他在临睡前依旧强打着精神，努力瞪着眼去看坐在床边的江野：“江老板。”
江野正低头戳着手机，闻声抬眸看去：“嗯？”
“我砸了人…”叶双鲤吞了口口水，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话，“烟灰缸，挺牢实的。”
那黄毛看着就不好惹，当时自己火气上头直接莽了上去，屁股后面的烂摊子他不一定能负担得起。
“知道怕了？”江野就这么站着看他。
叶双鲤低头听骂，他怕得要死。
“有钱赔吗？”江野又问。
“有一点…”叶双鲤嘴巴一撇，开始心疼。
如果带对方去趟医院，该看看该陪陪，只要合理那就他自找的，叶双鲤没话说。
但是他就是怕对方劈头盖脸扔给他一张几万几十万的体检单，再叫一群小黄毛去渝大堵他，那可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毕竟作为靠奖学金和打零工挣钱的贫穷男大学生，他并没有那么雄厚的家底可供撑腰，富二代要真跟他过不去，他就只能立正挨打，乖乖认怂
妈的，叶双鲤越想越糟心。
他就不应该进那家酒吧。
江野看着逐渐蔫下去的叶双鲤，晾了他几分钟没说话。
十八九岁的年纪，说到底还是朵种在象牙塔里的花。
没进过社会没吃过亏，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顾，非得被一顿毒打之后才明白有些东西碰不得。
正想着，手机提醒有新消息。
是连衾发来的信息，和上一条“你怎么在这？”隔了十三分钟。
-你跟踪我？
江野呼了口气，指尖点进输入框内，可半天也不知道回复些什么。
大概就在五个小时前，对方才和他说要睡了。
可是没过一会儿，连衾却跟着一群人出了学校。
江野的确在跟踪他。
一路跟去了酒吧，在一旁看他玩闹。
连衾总是能避重就轻，完全忽略自己的过错，精准地抓住别人的问题。
这种倒打一耙经常出现，江野没什么情绪，也不生气。
他就觉得这种场合不太安全，怕连衾遇到危险。
可是他没想到能遇见叶双鲤。
更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种地方…卖酒？
虽然他们也就几面之缘，但江野对这个男生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毕竟是渝大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他对会念书的人都有着天然滤镜和好感。
只是天性不同，人各有志，他觉得是他觉得，再怎么觉得也不能成为干涉别人的理由。
他只是有点可惜，但那一点可惜不能促使他有任何行动。
所以在最开始，江野是冷眼旁观的。
可叶双鲤接下来的行为又让他有些不解。
这人就跟个bug似的，每一步都走在了他的意料之外。
叶双鲤要钱不要命，能直接灌下一瓶酒。
他可笑地认为对方会信守承诺，在走投无路时拼命想守住那一份底线。
十八九岁的小孩，天真得让江野不忍心继续旁观。
刚出生的小牛犊，就算再不怕，那也是老虎的盘中餐。
江野要是不出手，叶双鲤今晚就得折在这。
都还没见过校园外的太阳，就要被溺毙在这午夜里的黑暗。
江野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可这次却又有丁点不同——这一切都在连衾的默认之下。
没人会无缘无故花大价钱去为难一个酒吧里兼职的学生，况且叶双鲤长得也并没有那么惊为天人。
他最大的过错无非就是和自己打过交道，连衾那点阴暗的报复心在这种环境下被无限放大，再转嫁给另一个人的身上。
毁掉一个人有这么好玩？
江野都快不认识这个本应和自己最亲密的伴侣。
“江老板？”叶双鲤的声音让他收了些思绪。
“你要有什么事就去忙吧，谢谢你，我自己能行了。”
江野闭上眼捏了捏自己的晴明穴：“没事。”
他不是想留在这里，他只是在耽误了最初的时间后，突然不太想再紧追着连衾跑。
就像第一条信息如果他认真回复了，连衾绝对不会再发第二条过来。
分分合合都已经成了小事，忽冷忽热那更是家常便饭。
江野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自己在连衾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江老板，”叶双鲤又开始叫魂似的喊他，“我真没事。”
“我没在担心你，”江野不耐烦道，“闭嘴。”
叶双鲤终于安静了下来。
嘴巴老实了，人就容易睡着。
江野在床边静了片刻，等到点滴只剩一点，这才收了手机。
他走去值班室和护士说了一声，又把医药费给交了。
收银机缓慢吐出崭新的小票，江野站在诊所大厅内，稍微侧目就能透过玻璃门板看到隔间里正睡得香甜的男生。
年轻就是好，这么折腾下来吐了一会儿倒头就能睡。
跟头小猪似的，想也想不多。
他收好小票，折了几折装进口袋。
再推开诊所的大门，迎着风低头点了根烟。
青蓝色的火苗被拢在掌心之中，顶端的烟草被点燃，闪烁着橘黄色的星星点点。
缭绕的烟雾从唇下溢出，顺着指尖飘去空中。
夜风裹挟着冰凉，也一并卷走那份麻痹人心的烟草。
他只呼出第一口烟，打火机还攥在手里没有放下。
一转身，意外看见了站在诊所旁几米远的连衾。
江野一愣，摘了嘴上的烟。
他走到对方面前，连衾皱着眉看他，也不说话。
连衾人本来就瘦，穿得又有些单薄。
站在也夜风里也不知道吹了多久，指不定睡一觉就感冒了。
江野有些心疼，脱下大衣想给他披上，却被对方抬手制止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江野率先垂眸错开目光。
他不喜欢和连衾这样，就像是站在了对立面。
两个人中总有一个要低头，而低头的也总是他。
“他是谁？”连衾突然问。
江野有点不明所以：“嗯？”
连衾的目光越过江野肩头，看向他身后的诊所。
“你护着的那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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