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契约
第九章:
彦容哭归哭,可当他找不见白时的时候,还是挤进了人群,耳边尽是看客吆喝的调笑和一些十分粗俗直白的荤话。
他找了一圈,没有白时的任何气息。
白时不在这里。
溧阳的一个小弟子找到彦容,和他说掌门刚刚斩了一只花妖,玉牌还没灭,这楼里恐怕不止一只妖。
“嗯,布好结界,封锁醉胭楼,不要伤及旁人。”
弟子应声,与二师兄一起布下了结界,防止灵力波动波及周围,也限制了妖的活动范围。
醉胭楼的结界封得住妖,封得住修士,却能让没有灵脉的普通人同行。
溧阳弟子用术法迅速疏散着人群,突然间二楼爆发出一阵喧闹,打斗之间蛇妖现出了原型。
这给疏散人群增添了不少压力,掌门师姐又提早动手了,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彦容四处搜寻着白时的踪迹,“有没有看见师娘?”
小弟子元木回想片刻,之后摇摇头,“师尊,师娘兴许是离开了,您不必太过忧心。”
醉胭楼坍塌了大半,多数人都被溧阳弟子疏散了出去,可是彦容仍然找不见白时的踪影。
白时……
他闭上眼睛,掩盖自己已经完全变成深蓝的眼瞳,深呼吸集中所有精力去探寻,在这醉胭楼里,不夜城里四处探寻,仍然找不到白时的神魂。
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彦容站在废墟之中,不染纤尘,明明面色沉静,可是溧阳弟子仍然能感受到一股寒气。
“师尊?”
元木试探着问,“师尊没有师娘的灵信?”
“师娘是个普通人,没有灵脉。”
这,这如何找得到?
修士寻人都是靠着灵信,可是灵信依托的是每个人特殊的灵脉,若是没有灵脉,就没有灵气波动,也就没有灵信,也就无法查看所寻之人的状态。就像眼下师尊找师娘,睁眼瞎,查无可查。
除了有些歪门邪道或许可以搜人神魂以外,正经的寻人方法只有灵信这一种。
这,小弟子元木为师娘感到担心。
元木不曾见到过这位以品行高洁,仁慈宽厚为名的师尊,只有每年在陵墓里洒扫的时候才能靠近师尊一点,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师尊说话。
明明是件着急的事,师尊却不急不躁,语气温柔,像是在诉说一件平常事。
“师尊,这……”
彦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无碍,为师再找找。”
元木突然感觉自己一阵战栗,师尊像是神明一般,温和镇静,就像是定海神针一样,不管在溧阳还是现在,都让他们莫名振奋,莫名有十足的安全感。
彦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他的小时丢了。
彦容不是什么正道人士,他是最邪最邪的歪门邪道,可是他仍旧找不到白时。
若是他没被封印之前,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彦容对溧阳第一次有这么明晰的恨意,心间的封印颤动,想要消除他的这种情绪。
他走远了,走进无人经过的山林里,平静的神情瞬间崩塌,眼睛变成了幽深的蓝色,浓郁而妖冶。
他身处于两个极端,隐忍不发又癫疯至极,他拿出一把匕首慢慢扎进自己的心口,找准位置不断旋转。
泪汪汪的眼睛里满是疼痛与挣扎,他呜咽着不停注入灵力,摧毁自己的心脏。
“啊——”
“好痛。”
“小时,我好痛……”
他疼得发抖,倒在地上,溢出的血液与汗渍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衫,寒风吹过让他疼得更加刺骨,他不停地叫着小时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继续忍受神魂的撕裂。
千年都未曾破开的契约封印在一点一点被他生生撕开,逐渐瓦解。
彦容的身体开始改变,被压抑的力量疯狂喷涌,他清醒片刻,大口呼吸,身边的景致开始变得迷幻又颠倒。
“小时……”
那些被强制封印的感受与感知和他与生俱来的力量大概恢复了三分,他的模样开始发生剧烈的改变,蓝眼睛,像雪一样洁白的头发和睫毛,以及苍白而透明的皮肤下血红的血管,他的呼吸变成了一个极其缓慢的频率,心跳平缓而悠长。
他这个样子若是被修真界看到恐怕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那只令人畏惧的魅妖虚弱到如此地步,雪白纤细的脖颈仿佛轻轻一掐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与此同时,元扶星腰间的玉牌疯狂闪动,发出一阵耀眼刺目的白色光芒,直接炸开,无数碎片像小刀一样扎在四周。
元扶星溧水剑紫光一闪,挡住了这些疯狂的碎片。
感应妖气的碎片炸裂了。
溧阳弟子迅速备战,如临大敌。
这种强烈至极的妖气元扶星只在深渊之处感受到过,等她再想探查一二的时候已经寻不到这股妖气的任何踪迹,仿佛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一般。
彦容在拔出匕首的一瞬间容貌恢复如常,虚弱得咳出了一口血。
强行破开契约,必遭反噬。
他奉行千年,从未强行破开过。
反噬汹涌而至,不顾他的哀求与痛苦,剥夺着他脑中最最珍贵的回忆,蚕食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在乎的一切,直到他彻底变成一个安静听话的傀儡。
彦容脑中的记忆十分混乱,他分不清今夕何夕,认不得那个屡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身影,也不知道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谁?
……他是彦容,是溧阳的师尊。
他为溧阳生,为溧阳死,不得背叛,不得猜忌。
他须得坐在十七道铜门后镇守着溧阳,须得一生守护溧阳的掌门。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溧阳的师尊,你不属于溧阳……
别忘了小时,小彦!
他脑中的两个声音不断撕扯,不断诉说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与事实。
“师尊,师尊……”
“小彦……小彦!”
他来自何处?
他要做什么?
他要去找谁?
他到底是谁?
彦容喷出一口鲜血,他看见了一把黑色的伞,伞下是穿着红裙了的少女,蹲下来摸他的额头。
“小彦。”
“小彦。”
“彦娇娇。”
“彦美人!”
“彦容!”
她是谁?
彦容眼尾泛红,泪流不止,听着耳边一声一声的呢喃,红衣女孩子的面容渐渐模糊,无论他如何看都看不清了。
“你……是谁?”
女孩子亲在他的眼角,“娇娇,你又哭了。”
“娇娇,你怎么会这么爱我。”
彦容头脑中那些亦真亦幻的场景变得遥不可及,那些他拼命想要留下的记忆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只有一声一声“娇娇”让他坚持着不要睡去,不要相信脑中的理智,不要相信既定的事实……
“小彦……”
“小彦……”
彦容左臂一阵刺骨的疼痛,他卷起衣袖,看见了左臂上刻着的两行小字。
“吾妻小时,怕疼。”
彦容的反噬达到最高峰,他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肌肤上,他气息微弱,陷入了长久的睡眠。
与此同时深渊之中,一个戾气很重的黑发蓝眼魅妖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他视结界于无物,轻轻松松就走了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颗小小的泪痣点缀在眼尾,冷艳又妖娆的眉眼,饱满的猫咪一样的嘴唇,十分妖孽的一张脸。
他和彦容的容貌一分不差,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气质与行为。
他挑起一缕头发,皱了皱眉头,十分不爽。
“白时?你还敢回来?”
白时被一盆凉水泼醒,之后被抽了一鞭子。
后背上极致的疼痛几乎让她再次晕过去,她只能靠狰狞的表情与沙哑的尖叫来缓解背上的痛苦,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怼上一句字正腔圆的国骂。
“疼吗?”
你说呢?
你妈的!
“老实呆在,别想着逃!”
“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打断你的腿!”
白时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了,绳子从胸口帮到胳膊,再绑到脚上,自己蜷缩着身体,像个烤乳猪一样。
四周都是干草,空气中混合着排泄物与馊饭味血腥味等等一系列最难闻的气味,白时庆幸此时是冬天,不然她会无法呼吸。
她抬头看抽她鞭子的那个人,一个壮汉,粗布衣服,不像是土匪,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你他妈还敢看老子,我抽不死你!”
白时凭借自己怨怼的眼神又挨了两鞭子,疼得哭爹喊娘,又怕叫得太大声惹他再抽两鞭子。
白时立刻服软,拼命认错。
“我错了我错了!”
“别打我!”
“我不敢了!”
壮汉绑人见过太多假意奉承,实则心里总有点小心的娘们了,所以习惯先抽鞭子,再讲道理。
三鞭子下去立刻皮开肉绽,就算是有什么心思,恐怕也没什么力气了。
壮汉满意地离开了,这屋里一股尿骚味,难闻得很。
白时叫苦不迭,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了。
她等着壮汉离开,打量起四周。
再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女孩子,和她一样被绑着,身上有伤,闭着眼睛,呼吸还在,可能昏迷了。
别的实在是看不清了,太黑了。
耳边能听见吱吱的声音,和什么东西乱窜的声音。
白时的恐惧瞬间达到极点。
老鼠吗?
虫子吗?
白时想要尖叫,牙齿颤抖,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等她能捏灵气珠子的时候,绝对让白月一给她报仇。
她在醉胭楼,明明就在溧阳的眼皮子地下,怎么就让人绑走了呢?
白时回想她被绑之前的事,从她想要混成舞姬给彦容跳脱衣舞开始,到在醉胭楼里发现如意被元扶星杀了,再到自己消耗太多几乎晕倒,最后系统判定她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
触发了,惩罚?
白时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不知道系统到底会对这个世界干涉到什么程度,会不会违背常理,有没有时间限制?这惩罚到底会有多严重?
她呼叫系统又得到一片忙音,该死的,总是这样,这个无情的任务发布机器。
白时黯然神伤。
在白时第三次感觉到脚边有老鼠在咬她,有蛆虫在往她身上爬的时候,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白时不顾沙哑的嗓音拼命嚎叫。
“来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你知道我夫君是谁吗?”
“我哥白月一!”
“白月一!”
“我是神月教的大小姐,你今天抓了我,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来人!”
白时成功将门外的壮汉吵醒了,他踢开门,气得扇了白时两个巴掌。
“死娘们,吵得老子睡不安生!”
“啊!”
白时握着自己的发簪狠狠扎进壮汉的手里,发簪本是神器,可是到她这个没有灵脉的人手里只能当个冷兵器。
发簪做工精巧,梅花的芯子是个机关,按一下,圆润的玉簪就会变成锋利的细长匕首。
壮汉被她这么一捅,恼羞成怒,上来就是两脚,大有把白时打死的念头。
白时抱住他的脚,心一横,狠狠盯住他。
“蠢货,滚去找你主子,让你主子来见我!”
没有哪个人会畏惧一个满脸血污,身体孱弱,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
只是她太过不知死活了,不管他怎么打,她一双眼睛都幽幽地盯着他,简直毛骨悚然。
壮汉骂了一声,想要拔出那支簪子却发现他根本拔不出来,不仅如此,他的手开始僵硬,腐烂,他的胳膊也逐渐动不了了。
壮汉可不想丢了自己的姓名,一下子慌了神,丢下白时离开了。
白时浑身上下疼得难以形容,她抬起了自己错位的胳膊,几乎断掉的腿,真想拍个照,纪念一下自己第一次被人暴打。
她现在有了一种,自己生活在一个很残酷,很残酷的世界的真实感。
她没有灵脉,现在也不能捏碎灵气珠用传音符求救,没人能找得到她。
白时寄希望于绑了她的人能识货,不管是要钱还是要权,她神月教都足够有实力把她赎出来。
一夜无眠,白时等到天刚刚亮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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