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假世界
“早上好。”
“给您的甜筒。”
“谢谢惠顾。”
宁亦接过甜筒,店员的表情依旧分毫无差。
第五百八十八次。
她本来对这种甜品并没有多大的偏好,起初连续吃五天,也不过是叛逆期到了,诚心跟宁董较劲,虽然对方从来不在会这点小事,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地抓住了一丝线头,她便保留下这个习惯。
“还别说,这甜筒味道真不错,奶香浓郁,比记忆里都好吃。”宁亦绕着甜筒舔了一圈,嘴上难免沾上。
她脑子里时常会冒出些原本记忆里并没有的东西,比如宁家家教严格,她从没有在外面吃甜筒的经历,但宁亦却能自然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然而她也不再去深想,以免脑子又开始混乱。
也许仅是养父女的关系,宁董并没有给她配车接送上学,宁亦依旧靠着自己的两条细腿走到学校。好在距离并不太远,宁亦全当锻炼身体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与双腿,对这白白净净,细细长长的模样很不满意,总觉得她的身体不该是这样的。
宁亦伸出舌头绕了一圈,把唇上沾的冰淇淋舔干净,倒也没在这事上继续纠结。
“粗俗,果真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套上了‘宁’姓,还是有那股乡下气。”
“这回怎么给我分配了这么个攻略对象,长得也普普通通,这场过后我不会掉粉吧。”
去学校的这段路程也是宁亦独属的一段静谧时光,她调动着脑海中的记忆片段,发现了一台熟悉的车辆不久前从她身旁驶过。
宁亦的脑子告诉她,昨天放学时那个鼻孔人正是上了这辆车。
消除街道上繁乱的杂音,略微有些失真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
“攻略对象。”
宁亦又看了一眼平静寻常的天空,把甜筒上的纸包装捏成一个圆球,轻松地投向几米外的垃圾桶。
命中!
“宁亦,宁亦。”周雨雨每日也是由司机接送上学,但她爱黏着宁亦,每次都特意早来几分钟,好在校门口等着宁亦,然后一起走到教室。
等到宁亦走近,周雨雨又自然地环起她的胳膊。宁亦斜眼瞥了下两人亲密无比、交错着地手臂,脸部肌肉略微抽动了一下。
算了算了,要是抽出来,周雨雨说不定会哭,宁亦思维发散,也分了小部分精力来听周雨雨的絮絮叨叨。
“昨天我回家后好好替你打探了那个转学生的情况,原来是隔壁市林家的小儿子,怪不得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周雨雨显然是比“受辱”的当事人对敌方更加关注。
林家,宁亦也隐约有点印象,在临市的地位跟云海市的宁家差不多。
“这个鼻林同学原来是个演员吗?”宁亦状若闲聊。
“咦?你也觉得林木森长得很帅是不是!”周雨雨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这还是宁亦第一次问明星相关的事,她以前都说很无聊来着。
林木森,五行缺木吗?宁亦不置可否。
周雨雨努力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当红的,过气的,甚至连她知道的女演员,她都回忆了一番,因为没准人家喜欢男扮女装呢,不一会,她撅了撅嘴:“不是,林木森应该没混过娱乐圈,我脑子里完全没这个人的信息。”
宁亦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她也没做解释,显然周雨雨也不需要,这姑娘脑子完全是单线程。
“攻略对象。”
“掉粉。”
一路上宁亦都在心里琢磨这两个词,真是听起来便令人很不愉快的词语。
走到教室门口时,宁亦自然地朝她原来的那个座位望了一眼,果不其然,捕捉到了那个鼻孔人自以为隐藏得好,其实偷偷打量她的视线。
宁亦也装作没发现,拉开座椅,肌肉放松地斜靠在椅子上,开始每日n次的闭目养神。
这个班级是学校师资力量最好的一个班,学生也是或一或多方面最顶尖的那批,难免身上都有些不服管教的性子在。
教室里喧闹不休,只宁亦一个人坐在角落,垂头闭目,与周边的氛围格格不入,不知怎么,一看便让人生气。
林木森磕了两下牙齿,看着教室另一侧的宁亦,心中浮起淡淡的怒气。
这种被豪门收养的下等人,不是心里最渴求别人的认同吗?
自卑,渴望,小心翼翼。
她不应该怯生生地偷偷打量自己,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想着粉丝们在攻略录像播出后,可能不停地刷着“连个下等人都吸引不了”的留言,林木森心里有些烦闷,深吸一口气,抬脚,朝教室另一侧走去。
--又来了又来了。
众人隐秘地进行眼神暗示。
宁亦并不是其他人臆想中的那样,是个睡神,林木森还没走几步的时候,宁亦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这也是“超忆”给她带来的附加能力,大概是分析脑子里的各类数据久了,她的五感也渐渐提升,能勉强分辨出常人无法发觉的细节。
只不过宁亦依旧虚虚闭着双眼,想看这个鼻孔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我知道你没睡着,你回那边座位去,现在这个座位我要了。”
--不会吧,又来,还有没有新意了。
--这大少爷偶像剧看多了吧。
槽多无口,看戏的众人不得不飞快地弹动手指,在私人群里抱怨。
连宁亦心中都莫名其妙,很想问他一句:“就这?”
完全对不起你那露出一角的诡异恐怖的背景信息啊!
宁亦也没故意装样,不带丝毫心虚地睁开了眼睛,语气平平地说:“五百块。”
林木森瞬间怒气冲冲,呼吸之间鼻翼不停扇动,撑大了鼻孔,高昂着头的样子更像一个鼻孔人了。
宁亦把手机递上前,林木森紧咬着牙转了账。
不是说西晒位不好吗?怎么不拒绝!林木森在心里怒吼,他也不想表现得像个弱智,但谁让他被分到了傻逼剧情!
收到转账的宁亦心情很好,立马离开座椅让给鼻孔人。
“一天五百块,一个月就是一万五千块。”宁亦做作地掰着手指头,在气人这方面她也有点无师自通。
“不对,不能这么算,毕竟还有周末,得扣除一部分。”虽然宁董对她从不小气,但这毕竟是靠自己的本事挣得钱,怎能不让人开心。
林木森听着她故意不压低的声音,白皙无暇的脸都气红了,这人居然还没完没了,转过头笑眯眯地冲他说了句“谢谢惠顾”。
宁亦下意识模仿了那个甜筒店店员的笑容,她认为那是她见过的对顾客最温柔可亲的笑容。
毕竟大概率是程序设定的,肯定是最优方案!
见着宁亦脸上露出的笑,林木森只觉得胃里一阵不舒服,果然是下等人,连笑起来都那么谄媚难看。
宁亦离了座位也没回那张西晒位,而是走出教室,周雨雨从后头跟过来,“他又欺负你了是不是!”见宁亦的目标是教师办公室,立马给她鼓劲:“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作证,让周老师好好治治那个林木森。”
谁治谁还不一定呢。
宁亦懒得打破这姑娘心里单纯的桃源世界:“我只是想跟老周说一声,帮我装个窗帘。”
“那位置是真有点晒。”
真是奇了怪了,这么一所内里都是天之骄子的学校,居然没人想到要给教室的窗户装个窗帘,宁亦又偷偷在内心深处问候了一遍这不走心的设定。
老周对着两个不速之客简直是慈爱不已,待听到宁亦的小小请求后更是大包大揽,很有一举给全校所有教室的窗户都装上窗帘的架势。
日子寻常而过,老周对装窗帘的事很积极,宁亦第二天就享受到了下午时分,隔着窗纱洒进来的橘黄阳光,一点都不晒,温暖舒适,让人极度想要睡觉。
然而自食其力也果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鼻孔人再没有给她挣钱的机会,这让宁亦觉得他有点玩不起。
林木森倒是消停了下来,连着好几天没凑到宁亦跟前来,但宁亦知道这个鼻孔人不会放弃,毕竟她是他的“攻略对象”。
-
宁家的大宅很低调,闹中取静,在一条街道的尽头,外面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像是平常的小别墅,其实内里占地面积极大。
院门打开,放学回家的宁亦一眼就看到了那台显眼的全球限量款座驾,这辆车已经停在车库不见天日很久了。
她顿住脚步,下意识抽出插在裤袋里的双手,身体也站直,不再晃晃悠悠地走路。
进入主楼正门,果不其然,宁董端坐在木质的座椅上,似乎在等她回来。
见这架势,宁亦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遍他不在云海市的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确认没有能让宁董生气的,才偷偷吐了一口气。
“父亲,我回来了。”宁亦一板一眼地鞠躬问好,与在学校时懒散的模样完全不同。
宁泽年已经近五十岁了,但风姿不减,他抬了抬眼皮,语气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而后突然说:“周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你最近在学校可能受欺负了。”
宁亦惊讶地抬头望了他一眼,没想到连这点小事也能惊动他,但从宁泽年的表情上实在看不出什么。
他应该不会因为我跟林家不睦而生气,宁亦在心里想了想。
“一点小事,我能自己解决的。”宁亦学着宁董平静无波的语气。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
宁泽年说:“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们宁家人,绝不能吃亏。”
语气依旧,但话语中却显露出一种令人心折的霸气。宁泽年说完,便冲宁亦点点头,而后上楼。
似乎是特意等着宁亦回来然后给她说这么一句话。
--他就是这么个人啊,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总是有恰到好处的关心。
--他身上没有一丝破绽。
--如果是真的。
--如果我真有这么一个强大护短的爸爸
直到进入睡梦前,宁亦心中还带着丝她不愿承认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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