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梦之城
“新人？”
“去，把这表格填了。”
大厅的柜台后面，一个面容粗犷的中年男人斜躺在椅子上，见着来人，百无聊赖地说了两句话。
宁亦看着柜台上简陋的纸质表格，一瞬间以为回到了什么老旧的政事办理大厅。
“请问，笔呢？”虽然觉得这样的登记接地气得有点诡异，但宁亦不想节外生枝，开口问道。
但躺椅上的工作人员在说了开头两句后，就合上双眼，好像睡着了一般，对她的问题没有丝毫反应。
宁亦眉头跳动，还待再问一次，从旁边伸出来一支笔，老六低声说：“管理者协会的人，咱们惹不起。”
即使只是个办事员。
宁亦接过笔，索性也不傻呼呼地继续站在柜台前，而是轻声撕下一张表格，与老六一起走到旁边的休息区。
离办事员远了，两人说话的声音虽还需放低，但也不用过于小心翼翼了，宁亦便问：“这废纸真有人会看吗？”说着抖了抖这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表格。
老六耸耸肩，这个动作由他这样的大块头做起来让人忍俊不禁，他说：“应该会吧，不然管理者协会干嘛要玩家们做信息登记。”
宁亦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比如管理者协会也有冗员，为了解决岗位问题才设了这么个地方，又比如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一张纸的登记表其实也是奇物，而那个打瞌睡的工作人员更是一名深不可测的高玩，她忍不住瞟了那人一眼，还是觉得不太像。
但游戏面板上的任务还是得完成，至少得领到通讯器，然后把存在维尔那的八千点要回来，这件目前最重要的事掠过心头，宁亦立马提笔填表。
姓名：宁亦
称号：无
种族：智人
超能力宁亦迟疑了一瞬，写下【照相机记忆】
原世界经历
“六哥，这一项内容要怎么填？”想了想，宁亦问旁边的老六，原世界怎样理解？是她进入梦之城前的那个世界，还是她自己也不清楚的来处？宁亦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平常，像调查问卷一样的登记表，其中隐含着巨大的恶意。
老六凑近，突然，他原本脸上所有的爽朗笑容僵在了脸上。宁亦立马知道她问错了话，正想岔过去，老六却开口说：“这些事都过去很久了。”他脸上流露出一种深沉的怅惘。
“小宁你以后不要问别人这个问题，不然会很容易引发矛盾。”
“每个能来到梦之城的人都是开启了自身的超能力，而超能力”他脸上突然露出与他本身性格很不符的笑容，疯狂而邪恶，“都是要我们在极度的痛苦之中才能开启。”
“我不知道小宁是经历的痛苦不够深刻，还是把它压在了心里，但这是每个玩家心中最隐蔽的东西。”
听着他这些话，宁亦心中一惊，原来她早就露出了马脚，连老六这个看起来憨直的肌肉佬都看出了她与一般玩家的不同，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句话--
“痛苦才是最好的药。”
看来这药不只是针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对于玩家，痛苦也是开启超能力的钥匙，从老六的口中，宁亦听出了，玩家们的来处就是进入梦之城前所处的世界，并没有同她一样经历过世界的虚假。
那么，那个满是液体舱的大厅，周边形态各异的生物，还有她原本的身体，她确定，在当时，失去意识前，她所感受到的躯体的确是她原本的身体。
宁亦把目光投向一旁面带惆怅的老六，梦之城里的玩家，是否有过怀疑？他们以为的原世界，真是自己的来处吗？
“小宁，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把表填了。”
宁亦回过神，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下：亲眼目睹好朋友遇害，被自以为相恋的恋人抛弃，亲生父亲其实是别有所图的养父……
这些当然不是真的，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周雨雨让她快逃，林木森虽然很蠢，但心肠不算坏，至于宁泽年，他也从始至终没伤害过她。
她没有经历过背叛，没有体会过极致的痛苦，但仍旧开启了超能力，然而，宁亦的思维曾与那片光网相触，感受到了另一种痛，意识也到过那个大厅。
真相似乎就隐藏在层层迷雾之中，宁亦想，始终有一天，她会找到它。
……
登记手续十分简单，只是填了张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看的表格，宁亦便从那位办事人员手上领到了通讯器，他从条桌底下拖出了一个大纸箱，通讯器满满地堆在里面。
在没有佩戴前，通讯器看起来就像一张塑料薄膜，等宁亦把它放置在手背上，就立马紧贴皮肤，变得透明，如果不仔细感受，也无法感应到它的存在。
“六哥，为什么我的账户会有一笔欠款？”
还是一千点之多。
宁亦就像拿到了一个新玩具，在摩托车后座兴致勃勃地试验各种功能，但通讯器没带娱乐属性，除了能发信息跟语音通话外，也就有个电子账户与支付功能。她很快就发现账户上的余额显示是-1000。
“管理者协会又不是福利院，怎么可能给你免费的东西。”老六闷闷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
“好吧”
原来这个通讯器还是一笔强制消费。
-
“小宁，快点爬起来，你没吃饱饭吗！”
“想要学习拳术，最先要学会的是怎样挨打。”
“再一次，不许躲！”
地下拳场的训练室，老六一遍遍嘶吼，而宁亦也一次次被击打倒地。
宁亦咬着牙，看向面前凶狠无比的老六，他再也没有往常的憨直，整个人严肃无比，甚至可以称为凶残了。她也终于知道，聚餐那天，维尔跟艾玛两人那丝奇怪的笑容是什么了。
老六认真起来，真不是人！
又一次，宁亦被击倒，她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上已经满是青紫，她双膝跪地，大口的喘气，汗液一滴滴地快速落下，很快在地上聚成一滩。耳边萦绕着老六的怒吼声，一声一声的让人烦闷不已，宁亦心中的怒气被激发，然后累积，再累积……
“快点起来！你这样的一个游戏段都活不下去！”
“还是让拳师趁早把你卖了吧，省得浪费粮食。”
老六说着各种嘲讽的话，像是故意在激怒她，看着宁亦的拳头开始握紧，胳膊上的青筋凸起，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
“别说了！”
“我让你别再说了！”
宁亦用拳撑地，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右手紧握，径直朝向老六出拳，然后……果然被他的一只大手挡住。
“力气不够！要是只有这么点力气，就不要再活着浪费食物了。”
-
监控室，维尔颇有兴致地看着屏幕中宁亦被老六狂揍的一幕幕，“你眼光还是不错，小宁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在。”他看向旁边严肃盯着监控屏幕的艾玛，有些担忧地说了一句：“不过老六会不会不知道分寸，你曾经有教过他怎么训练拳手吗？”
艾玛诧异地回望，皱着眉说：“看来这个新人你还真很上心，除了她的灵魂曾灼烧过你外，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东西吗？”她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因为维尔实在不是个有善心的人。
“她很有成为拳师的天赋，不是吗？”
“冷静，不服输，表面看似乖顺其实内心桀骜不驯。”维尔嘴角带笑，不褒不贬地说。
艾玛不置可否，也没再追问更深层次的原因，转头继续看监控屏幕，宁亦已经开始反击了，虽然她还是一次次被打倒，但很快，她又会咬牙爬起来，像是感知不到疼痛。
她的闪避、攻击也越来越有章法，这是任何老师都教不会的东西，只能在实战中一次次地自我领悟，突破。
老六说得没错，一名优秀的拳手，首先应该学会的是如何挨打。
-
宁亦签订的员工合约是包吃住的，那天填完登记表，领到通讯器后，老六旧把她带到了离拳场跟幻夜酒吧不远的一处小厂房，老六称呼店主为“兰姨”。
兰姨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穿着打扮虽是宁亦从未见过的风格，但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她虽然是做着租房生意，但对人也不热情，随意给宁亦安排了一间顶部有开窗的单间，就自顾自地做其他事去了。
这间小厂房被隔成了十多个大小相似的小单间，都是从顶部开窗，房间内一桌一床一个小衣柜，还有一个小型的洗手台，再没有其他东西，卫生间洗浴间是整个厂房通用的，宁亦去看了一眼，卫生环境还算过得去。
“千万别惹兰姨不高兴，她后头有人。”老六的谆谆告诫，宁亦牢牢记在心里。
而吃的方面，就很让人失望了，拳场的工作餐就是牛头人饭馆价值1信用点的盖饭，上面盖满了土豆泥一样的糊状物，里面夹杂着一两块无法判断物种的肉类，味道不好不坏，只能说很容易饱腹。如果想吃好的，自己可以付钱加餐，宁亦就发现维尔、艾玛以及老六三人都是直接从饭馆叫各色食物，再各自结账。
“盖饭那玩意，连狗都不吃。”老六是这样说的。
彼时，宁亦正努力地吞下最后一口盖饭，微笑着听着对方的评论。既然有免费的员工餐，何必要花自己不多的信用点。
维尔到底不是个小气且不要脸的老板，那八千信用点，在宁亦领到通讯器后，就直接了当地转给了她，但还了通讯器的1000点后，不算现金，她的账户上也只有7000点余额。
拿到信用点，虽然数目不多，但宁亦心里的底气到底还是比以前更足，钱还真是人的胆，至少不用考虑，如果跟拳场闹翻了，逃走后，她连最便宜的盖饭都吃不起。
新玩家在梦之城的第一个休息段也是十五天，而从第二天开始，宁亦便跟随老六学拳，在挨揍了十四天后，艾玛才终于叫停了这项宁亦备受折磨的课程，面容冷淡地说：“准备准备，是时间进入你的第一场正式游戏。”
“很多东西，都要在游戏里的生死间才能领悟。”
比如--
丢掉人性里的弱点，那些无用的怯懦与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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