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他原本想着，先趁着骆祁铭没死搞定骆祁阳，再来慢慢处理郭戊蔼的事儿，毕竟在前生郭戊蔼与他离心，至少是十年后的事儿。
没想到原来这么早，还没将自己完全扶上位了，他就谋划要找个人来拉自己下马了。
这倒也没什么，他阳奉阴违，自己虚情假意，谁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好东西。
只是前生，关于芸娘和阿若后来的事，他一丁点也没听说，以他对骆沉的了解，骆沉必然也是不知道的。
那么前世，唐晚玉去哪儿了，阿若的病如何了，芸娘呢？若是阿若病死，她该去哪儿？她当年为了保卫大庆而离家出走，隐姓埋名加入尘蝶军，与父母断绝联系近二十年，谁又记得她的姓名呢？
以郭戊蔼的为人……
他皱着眉，问道：“越池御医可不可靠？医术如何？”
唐晚玉沉默了一会儿答到：“不逊大庆……”
“阿若不能死，越池是奴婢殉葬的习惯是不是？”骆祁晏皱着眉问。
唐晚玉没想到她连这个也知道，越池一向有活人殉葬的规矩，只是前越池王受大庆文化影响颇深，已经明令禁止了活人殉葬。
但自从八皇子上位，这陋习死灰复燃，只是民间对此习俗深恶痛绝，于是很多贵族明面上换了泥偶做祭品，私下里活人殉葬从未停过，只是无人挑明，算是王室秘辛。
唐晚玉点了点头，这其实也是大叔愿意帮她逃走的原因，他和师父相识多年，知道娘娘一死，师父必然会被殉葬活埋进墓里，他救不了师父，至少能救下自己。
骆祁晏点点头表示知道：“你放心，芸娘绝不会死。那越池御医却什么药，你记不记得？他说有了药就能就阿若的命么？”
“嗯！我全记得！出来前特意背过绝不会错。他说若是能找到‘续命草三钱，头顶一颗红三钱，江边一碗水三钱，八叶重楼一棵，以千年玉芝，冬虫夏草十颗熬成浓汤做引，可成一房。用此方，可再为娘娘延寿三年。“
“三年？”
“嗯……他说娘娘此病是因心病起，此药房只可缓解娘娘症状，延寿三年，若想治愈，还得是医心病。”
“好，三年，三年就三年，至少得让她看到他长大。冬虫夏草，千年玉芝都好说，王府中应该有，续命草大庆和越池不生，但在焉回，却并不算太难得，花些钱必能买到，就是头顶一颗红，和江边一碗水……余思晴。”
余思晴上前拱手：“是，续命草，千年玉芝，冬虫夏草，明日必能送到，头顶一颗红和江边一碗水，应当是只长在熊山深处，熊山中有熊人出没，寻常药农和猎户不便深入，没有那样快……十日，至多五日之内，一定能找到。”
“要快，还得送去越池，想个法子送进去越池宫里，耽误不得。”
“……三日。”
“好，那就只剩下八叶重楼。呵，重楼七叶一枝花，上哪儿去给他找八叶。啧……唯有这个恐怕要花些时间了……”
唐晚玉，见难为了御医那么久得药材，不足片刻就被骆祁晏安排的差不多了，最多三日其中大半就能找到，颇有些瞠目结舌，当时她师父跟她说这计划的时候，她原本不抱任何希望，她觉得师父只是想哄她出来，免得和她一起给娘娘陪葬，那绣纹，如果是师父仔细的教了她好久，她都不一定能发现其中奥妙，怎么会有人只看到一眼就认出来来找她呢？
她还是个孩子，易容也粗陋，所以只能扮作乞儿躲在摊位暗处，看大叔帮他卖绣品，那一晚在他们之前来过不少人，不是嘲笑他们冒充崔大家的套路太烂俗，就是嫌他们几个绣品还卖得那么贵卖的那么贵不识好歹，还一个可能真的识货的，当捡漏一样急匆匆买了就走，她已经快放弃了，觉得真不该浪费时间来澜川一趟，暗自盘算要几日才能赶到蜀州，到蜀州，将东西给外祖母后，她来不来得及赶回越池，希望娘娘能撑的久一点，至少撑到她回去，等她回去陪娘娘和师父一起上路。
这样黄泉路上，就还是她们三个作伴，想想也没那么恐怖了。
偏偏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居然真的只在昏暗灯光下一眼，就赞那丝帕仿的不错。
一个带着面具，衣着华贵男人，他不但认出那确实崔氏针法，还认出仿的是崔老夫人的针法。
她想起师父送她走时说：“晚玉，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娘娘就有救了！”
原来师父没有骗他，真的有人这样厉害，他真的能救娘娘。
她突然有些激动，自己从地上跳了起来：“你真的，真的能救娘娘！真的真的能救阿……师父！”
骆祁晏原本眉头紧锁，看她这个样子，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我一定尽力。”
他又转头对余思晴说：“用雁归楼的名义悬赏，重金之下，自有人替我翻遍所有重楼，那位贵客的钱不是付了么？不要舍不得……但凡有不够，就从他身上给我找，不必客气。他也花不了几天了。”
他让余思晴先带唐晚玉下去洗漱休息，并把灵药从京中急调来，留下陪唐晚玉等药，三日内凑足其他药品保护唐晚玉一起先送回越池。
等人都走了，他才绕过屏风，看已经穿戴整齐骆沉正坐在榻上发愣，他一边轻声解释当年之事，一边透着光给他看丝帕上所记之内容。
骆沉醒来的很早，该听的也都听到，多少也猜到了一些。骆祁晏特意将丝帕上的话跟他说明其实是为了宽慰他当年被阿若抛弃之痛。
“她当年也有苦衷，实在是别无他法，并不是……”
骆沉点头：“我明白……她没有，不要我。”
“嗯……你现在怎么想？”骆祁晏原本是打算带他一起南下先去江南逛逛，顺便解决科考舞弊一案，只是如今出了这场意外，骆祁晏自己自然不能亲自送药去越池，但如果骆沉愿意去，他倒是可以安排。
他自然要全力阿若的命，但是若是出什么意外，那至少能让骆沉再见阿若一面。
“我？”骆沉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骆祁晏看得出他有些心不在焉，轻轻的拢了拢他的头发：“你想要去越池吗？”
“……你会救她。”
“我会。”骆祁晏肯定的回答。
“那我这次就不去了。”
他看了看那丝帕在阳光下透出的影，抬起头来，看向骆祁晏：“我下次去，我要去接她回家。”
骆祁晏笑了起来：“好，我尽力。”
骆沉点了点头，但似乎还是十分低落，骆祁晏本以为他为当年之事而有些难过，就听他轻声道：“……那个女孩……”
头一次，他今生头一次主动抓住了骆祁宴的袖子：“……那个女孩，我前生见过……”他声音有些闷，隐隐的带上一点鼻音：“…天和八年…在……在郭府地牢中……”
他压抑不住的声音有些呜咽：“……我不知道，我那时不知道她是芸娘的女儿……我居然没能认出她……她们明明那么像……我居然没有认出她来……”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话有些说不下去了，骆祁宴站在他旁边，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衣袖，为他拢发的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却没有开口安慰他。
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就算骆沉从不知芸娘的真实身份，对他来说，芸娘也不仅仅是个照顾过他几年的侍女。郭戊蔼这个人，手段颇为阴狠，第一世挑断自己手筋脚筋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作为除了当年亲历者以外唯一知道骆沉存在的人，唐晚玉落在他手中，会落得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他将头抵在骆祁宴腰间，眼泪几乎浸透了骆祁宴的衣裳，隔着层层锦缎，他都能敢觉得湿意。
“……你知道芸娘有个女儿么？”骆祁宴想聊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以免他沉溺在回忆里。
他摇摇头，头发在骆祁宴腰间摩挲：“……我不太记得，我只记得四五岁时所发生的一些事情，那时只有芸娘，和阿娘……”
骆祁宴点点头：“应该是芸娘生下她后不久就悄悄送走了，明面上她是阿若的侍女，私下里她是我大庆的暗桩，哪个身份都不允许她有自己的孩子。”
他没明说，骆沉却听出了他为自己开脱之意，他摇头：“我该认出来的，她和芸娘长得那么像。”
“你那时还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清呢？”
骆祁宴抬起他的脸，用手指抹掉了他脸上的泪水：“……骆沉，不必想前生，这次，我们一定来得及，阿若，芸娘，都不会死，我们一定会带她们回家，阿若若是不愿来大庆，我们就带她会贺兰山，把沈……把你阿爹也带去贺兰山，她会欢喜的。好不好？”
骆沉双眼瞳孔，被泪水洗过瞳孔越发黑亮璀璨如曜石。
骆祁宴心中一颤，忍不住用指尖沾走他睫毛上的泪水：“乖小舟，不哭了，好不好。”
声音一出口，他们两人均是一愣。
这实在是个太久远的称呼，自他改名之后只有那三年两人情到浓时，他才会用这样轻柔的声音叫他小舟。
贴在他耳边轻柔的哄他，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似乎自带了一丝旖旎风情。光是听着他这样轻柔的称呼，骆沉的心都仿佛能从胸腔中跳出来一样雀跃。
和这两个字相关的所有回忆都是甜蜜的，甜蜜的骆沉觉得自己愿意为付出一切，哪怕是骆祁宴叫他去死，他都会义无反顾。
而骆祁宴想到的也是这个，他想起自己前世曾经这样称呼着他，在他炙热目光里，将毒酒抵在他唇边，命令他证明给自己看。
那时骆沉的毫不犹豫地仰头，没有一丝迟疑。
所以，当这世骆沉拉在他衣袖上的手变成紧紧环绕他的腰地时候。
他终于忍不住轻轻环绕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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