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精神失常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大滴大滴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墓碑上，声音清清脆脆的，每一声都是吧嗒吧嗒的，一声一声地回响在顾蔓月的耳边。
顾蔓月的衣服也完全湿透了，她却依旧呆呆地跪在那里，眼神呆滞，静静地看着墓碑，滚烫的眼泪从空洞的大眼睛里流出来，混着冷冰冰的雨水，将她的脸庞全都模糊成一片。
她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与其说是对于生命的希望，不如说是她又开始坠入了另外一个如同噩梦的深渊。
顾蔓月痴痴呆呆地伸出手去抚摸墓碑上的那个名字，她忽然开始低低地唱着一首歌，她并不太会唱歌，在照顾奶奶闲暇的时候，她却偷偷地学了好几首简单的摇篮曲想要唱给自己的宝宝听，她努力把原本清冷的声音演绎得清澈甜美，悦耳动听。
她完全不知疲倦地唱着，唱着，和着很多很多的雨水和泪水，它们纷纷落在她的嘴里，很凉很咸，她愣愣地吞咽下去，像是不知道这些是苦涩的一样。
“宝宝，你是在怪妈妈来晚了吗？”顾蔓月的脸上挂着十分温柔的笑容，她轻声安慰着他，声音轻柔，“妈妈来了，你来看看呀，你看吧，妈妈现在就在这里，你不要怪妈妈，妈妈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宝宝，你快出来呀……”
你不要和我躲猫猫了好不好？好不好？
顾蔓月轻轻地对着墓碑笑了，手指伸出去努力勾勒出他脸庞的轮廓，又慢慢点出他晶亮的瞳孔，又勾出他嘴角时常扬起来的弧度。
因为孩子太小，后来他们也忙着照顾奶奶，总想着以后总能给宝宝照很多照片，没有来得及给他照照片，以至于墓碑上只刻着秦勋儒、顾蔓月之子——秦晔。
晔，预示着美好与光明，是非常好的寓意。
这是秦勋儒翻遍了整本新华字典才得以想到的名字，只是他们的孩子已经死了，再也用不到这个名字了。
“宝宝，妈妈现在来看你了……你要乖乖是哦……”顾蔓月低着头喃喃自语，突然温柔地微笑着，“妈妈在这里啊……你不要再生妈妈的气了啊，你快点过来，快过来啊，妈妈陪你睡觉了啊。”
“不要和妈妈躲猫猫，不要这样……”
把孩子从李晴空的房间里带出来时，他早已经浑身僵硬了，顾蔓月却始终固执地要给孩子穿衣服，穿的是她亲手给他做好的那一件蓝色的纯棉小短袖，她还细心地用湿毛巾擦干净孩子脏兮兮的脸庞，孩子娇嫩的脸蛋上是全是一道又一道鲜血的污迹，他的皮肉完全地绽开，脖子上还有李晴空掐是淤青，漂亮的眼睛惊恐地大睁着，嘴巴也是张开着的，是一个哇哇大哭的痛苦表情，可以想象他死去的时候，有多么的痛苦。
“呀，怎么把脸上弄得这么脏呀……”顾蔓月娇嗔地微笑着，她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揉了揉他的小手，然后就认真地给他把脸庞擦干净，擦着擦着，她忽然开始沉默，良久地发呆，看着孩子充满血污的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顾蔓月给孩子收拾脸上的污迹时好几次都控制不住地哭昏过去，她仿佛在那一瞬间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再回不到当初的模样。那个秦勋儒已经起好名字的宝宝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再也不会窝在她的怀里用胖乎乎的小手玩弄着她的头发，也再也不会挥舞着莲藕一样的胳膊冲着她笑得天真无邪。顾蔓月每一个动作都很轻，眼神却已经空洞麻木，她有时候会轻轻地和宝宝说一些话，她的神情总是温软的，会轻轻点一点宝宝的鼻子笑容惬意，她有时候也会一边哭一边温柔地微笑着，有时候会轻轻地把宝宝抱在怀里给他唱摇篮曲，她的神情虔诚而温柔宁静，像是宝宝还没有死去一样，秦勋儒好几次都以为她就会这样随着宝宝离开了。
火化之前秦勋儒也温柔地嘱咐了顾蔓月，待会儿宝宝要被火化，她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要不然宝宝的尸体会腐烂的。
顾蔓月当时静静地点头，答应得很好。
火化的时候顾蔓月突然冲开了人群，像发了疯一样地迅速冲过去冲着那些人拳打脚踢：“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们不要抢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们了！”她甚至回过头忽然给阻止她的秦勋儒一拳头，她掩面哭得泣不成声，“勋儒，连你也要拦着我！放开我！王八蛋！放开我！不要拦着我！他们要杀了宝宝啊……”
她突然跪在地上，不停地哭泣，浑身发抖表情茫然无措：“求求你们把宝宝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我的孩子……”
秦勋儒和顾蔓月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火光中逐渐消失，最终变成雪白的一捧粉末，顾蔓月死死地抱住那个黑色的盒子，不让任何人碰她，哪怕是秦勋儒露出的一点想要劝阻的眼神也会被她警惕地看个半天。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低喃着，看着那个骨灰盒：“宝宝，妈妈带你回家，妈妈立马就带你回家，啊，不要怪妈妈，妈妈知道妈妈错了，你不要怪妈妈哦，你放心，妈妈马上带你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现在顾蔓月和奶奶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秦勋儒面色惨白地看着自己孩子的墓碑，他的内心不比顾蔓月好受多少，或者说，他比顾蔓月难受的多。
他是一个男人，但是，他却不能保护自己好的孩子，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他以前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惨死在别人手中，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妻子为了孩子的惨死哭的肝肠寸断。
是他该死！是他该死！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孩子？明明一切的罪过都在他的身上啊，和他的孩子没有一点关系啊。
他的孩子，他的宝宝，还来不及多看一会儿这个世界上的各种美丽的风景，就这样死在了李晴空的手里，再也不会回来了，没办法笑没办法哭，他所应该拥有的一切大好年华全都消失殆尽。
为什么！这个孩子他做错了什么？！
秦勋儒的拳头狠狠地砸向墙面，顾蔓月听到声音后却回过头，看着他，笑容安定温和：“不要吓到宝宝。”
宝宝？
秦勋儒愣了愣，看着她的动作，她的双臂再一次环起来，依旧是一个怀抱孩子的姿势。
宝宝……她还是没有明白，孩子已经，死了吗？她还是不愿意接受那个事实吗？
顾蔓月低声责怪着他：“这么大的雨，宝宝要冻到了，勋儒，你快一点，不要磨蹭了，现在我们快点回家吧。”
秦勋儒知道，顾蔓月现在已经很难接受孩子已经死去的消息，他也不再做努力让她去勉为其难地接受，既然她开心，那就让她继续做着自己的梦吧，只有蔓月幸福，他才会觉得幸福。
“好，我们回家。”秦勋儒脱下身上西服外套披在顾蔓月身上，她将衣服拉到胸前，轻轻地护在怀里，浅浅笑着：“宝宝，现在不冷了，对不对？是不是不冷了？乖哦，妈妈很快就带你回家了……待会儿啊，给你吃好多好吃的……”
秦勋儒看着后座的顾蔓月，她的双臂紧紧地抱在一起，仿佛任何人都无法将她和宝宝分开，她逐渐睡着了，可是就算是熟睡，她的胳膊依旧抱在一起，紧紧地，把那个不存在的孩子一直牢牢地护在自己的怀里。
秦勋儒一阵心疼，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个他都难以接受的事实，顾蔓月就更加无法接受了吧。
顾蔓一个人月坐在婴儿房里，拿出一个奶瓶，倒了一些奶粉，又倒了一些温水进去，用手指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了之后才把奶瓶拿到了摇篮前。
“宝宝饿了吧？”她轻轻一笑，看着空空的摇篮，把奶瓶放进去，“饿了就吃饭饭了哦，一定要加油吃，宝宝才能长得白白净净的，这样妈妈才会放心哦。”
牛奶全部倒在了摇篮里面，洇开淡淡的水渍，淡淡的奶香溢出来，她微笑着看着这个场景，轻声夸奖着：“嗯，宝宝吃饭真快，不要着急，没人抢的，对，慢一点，嗯，慢一点啊。”
“宝宝真聪明。”她笑着对着摇篮里竖起大拇指，“妈妈最喜欢宝宝了，宝宝真乖。”
“妈妈给你讲故事哦。”她突然拿起一本故事书，认认真真地开始读起来，“从前，有一个公主……”
过了大概十分钟后，顾蔓月才站起身来，轻轻地抚摸着摇篮，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去，遇上早已经站在门口多时的秦勋儒也只是腼腆一笑:“宝宝睡了，你不要再去打扰了哦。”
有时候她也会陪着宝宝睡一觉，有时候她会和孩子一起吃饭，还会帮他擦擦嘴巴，在她眼里宝宝似乎长得很快，她经常给宝宝做衣服织毛衣，她总是织了又拆，似乎总是觉得不满意，等到做到自己满意了似乎宝宝又已经嫌小了，她又开始重新做起来，衣橱里全都是宝宝的衣服，可她总是觉得不够。偶尔闲的无聊，她也会兴致勃勃地亲自跑到厨房请教佣人们做一些婴幼儿的食品，等做好了她还会充满期待地问着宝宝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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