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陈景亮坐在“人马”上被颠的七荤八素,刚到锦衣卫卫所门口,不知是是畏惧这传说中多少官老爷进去了就出不来、吃人不吐骨头的衙门,还是刚刚一路听董三分说今晚这恐怖事件给吓得双腿不住的打颤,几乎就站不稳了。董三见状,命两个手下顺着陈景亮双臂左右一架,把他悬空架起,往内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行至开阔处,董三单拳向上一握,转头对手下吩咐道:“杜彪、王顺随我入内,其余人解散!今夜刀不离身、衣不解带,随时等候命令!”
“遵命!”余下八人躬身行礼后自行散去休息。董三、陈景亮及两个锦衣卫继续前行。
陈景亮觉得自己六十岁的老人被这样架着着实是不雅,苦笑道:“多谢两位大爷了,我已回了力,烦请放我下来。”
董三向两个手下微微点头,示意他们放下陈景亮,又对他说:“今日所里值夜的是副千户廖怀锋廖大人,为人严肃。不过请放心,廖大人虽然不拘言笑,但最是公事公办、对事不对人,陈老只需做自己的事情便可。”
陈景亮听罢,连连点头,心下暗自提醒小心伺候免得这位活阎王发了怒。
锦衣卫乃明太祖朱元璋所创,前身为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洪武十五年,太祖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主职由原来的皇家仪仗转变为巡查缉捕,有独断专行之权,所设昭狱可直接拷问刑讯,刑部、督查院、大理寺均无权过问,一时间官员人人自危,坊间百姓更是视其如人间地狱,卫所上下官员被暗地里称为牛头马面,有孩童顽皮时大人则吓唬锦衣卫要来勾人魂魄,孩童闻之止啼。
在董三的带领下几人来到卫所东北面的一间屋子。屋外两名侍卫按刀而立,屋内有亮光,偶有人声传出。行到近处,董三命两位手下在门前等候差遣,陈景亮随之入内。
“回来了。”一把略显疲倦的声音传来。陈景亮抬头一看,屋内站了三个人,居中一位身穿飞鱼服,年约四十,国字脸,站得如青松一般挺拔的是刚才提到的廖大人。
居左是个五十岁左右老丈,在衣裳外面套了件麻布长褂,双手也用绑带扎了个套子。老丈习惯的弓着身子,听到有人抬头望来,陈景亮见他满脸皱纹、头发灰白,但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是个习惯长期熬夜作业之人。
居右一人也是男子,年约三十,身长八尺、面若冠玉,时日未入夏却手持折扇,正向董三及陈景亮微笑打着招呼。
而在这三人的中间,地上摆放着,是那四具完全被扒光了的尸体!
“是的,大人!”董三向前走了三步,躬身揖手行礼,随后介绍道:“这是我向您提到的应天府北城医术最好的陈景亮陈大夫,兄弟们日常有个扭伤骨折、头疼脑热多有麻烦陈老。”
陈景亮连连摆手,董三躬身依次介绍道:“这是卫所的千户廖大人、经历司王大人、卫所仵作魏老。”
陈景亮正要对两位大人行顿首礼,千户廖怀锋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我所仵作魏老已完成验尸,但此事实在过于重大、一旦坐实牵连众多,因此漏夜请陈大夫前来帮我们复验一下尸体。”
仵作魏老躬身行礼,将摆在桌角的一副麻布手套仔细地给陈景亮套好扎紧,随后道:“这四具尸体是亥时八刻送至卫所的。小老儿已做了仵作检查,恳请陈大夫复验。”
“多谢魏老。”陈景亮拱手谢过,他深知若是一般事件锦衣卫绝不需要外人复验尸体,卫所内有的是十几年几十年的老仵作,手段经验哪个不比他精深?需人复验即代表此事极为重大、依靠仵作单方面证词无法确定,因此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地翻看着距离最近的男尸,头部、眼耳口鼻、四肢、手掌脚掌、后背乃至极细微之处均不放过,一盏茶功夫后缓缓起身。身后董三刚要开口询问,廖怀锋以手制止。
陈景亮又俯下身子,查看边上其余三具尸体,只不过这次仅用半盏茶的功夫即起身,应是只为了通过这三具尸体来印证此前的判断。
陈景亮轻声道:“千户大人,据老朽判断,四人死因一致。尸体四肢无明显外伤、头骨完好,显然非外力致死。死者腹鼓如球,用手按下能挪动、轻敲有声,判断死前喝了大量的水。四具尸体口开眼瞪、面色青紫、手指脚趾呈青色,是中毒的症状。口鼻无明显血迹外溢,指甲及喉舌处颜色未至黑色,应是中毒不久。敢问魏老,可用银针试过腹水?”
“试过了。”仵作点头道:“银针拔出呈淡黑色,因此小老儿怀疑四人喝的水中有毒。”
“四人全身上下纵有伤疤亦是旧伤,无蛇虫叮咬的痕迹,难道真的是水中有毒?”陈景亮额头渗出丝丝汗渍,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这四人,可是同一家人?”
“不是!”廖千户居中答道:“抬尸体入内时,卫所的岗哨中有人识得他们。四人均住在三元巷,但一个住巷头、一个巷中、两个巷尾。”
陈景亮盯着仵作魏老,见他点点头,站起身一揖手,说道:“千户大人,依小老儿之见,确是中毒而死。四人不是一家人,喝同一碗水的几率极低,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井水被投毒!”经历司王大人接过话说道。
“果然如此!”廖千户右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几,说道:“初始验尸后我等就怀疑是井水投毒,但事关重大,为避免出错本官才建议复验。既然陈老、魏老两相验证,那必是无误了!城北三元巷百姓众多、距离军营又不远,须立即采取措施,否则要出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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